容顺七年上元,太傅遇刺生死不知,谓之大凶。
那一天的开初是很平顺的。
天子于御园大宴群臣及各府家眷,沈西泠身为一品诰命,自然要带着宬儿随齐婴一同入宫赴宴。
这一年宬儿将满五岁,而幼帝萧亦昭已经是十二岁的少年,同当年初登大位时相比已经长大了很多。
他长高了,五官更像他的母亲,神情却更像先帝年少时,隐然有风流之气。只是在齐婴面前他并不敢作浪荡之态,倒是十分恭谨,一见太傅一家到了便亲自起身相迎,连连敬称“老师”。
这就是齐宬头一次见到幼帝——这么说大概也不确凿,毕竟他刚出生不久天子就曾亲自到齐府道过贺,彼时也是见过一面的,只是那时他还在襁褓之中,还不曾有记忆。
如今就是正儿八经的头回见面了,齐宬依制向天子行礼,天子立刻便来扶他,十分和气地说:“宬儿年幼,不必多礼——快随老师入座吧。”
齐宬年纪虽不大,但已经明白事理,当然知道三纲五常君君臣臣一类的道理,晓得自己如此受到礼遇并不符合常情。可他对天子也并没有什么感激,因为他一早便从韩先生那里知道了一些旧事,譬如他的父亲母亲曾经多么重地受到过天家的伤害。
“成王败寇,理之自然,”韩先生教过他,“宬儿,这世上的道理看上去漂亮体面千头万绪,其实说穿了倒是很简单,只这么八个字罢了。”
“你父亲慈悲,待败者总是很宽容,可倘若易地而处,别人却未必会这么待他,”韩先生看着他的眼神一如既往带着深意,“宬儿,这天下早晚是少年人的,你自己的道,终究要自己选。”
他的道?
齐宬依稀有些明白韩先生的意思,可一时又说不真切。他知道韩先生一向敬重自己的父亲,可是此时他又觉得,先生似乎对父亲的某些做法也有些非议……
着实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