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琎叫了陈淮景出去,十分钟后兰兮芝没见着他们回来,悄悄出门瞅了瞅,走廊上没人,不知道他们去了哪儿,她心里没由来地有点担心,随后又拍拍自己的脑袋,暗诽自己一句,吃饱了撑着担心那个无赖做什么?
丁琎不在,热黑和四马也没那么拘束了,和周轶在房里呆了会儿,他们终于按耐不住熊熊燃烧的好奇心开始八卦了。
“姐,‘里’和我们丁队……”四马颇具喜感地挑了挑眉,悄声问,“这两天是不是发生了点什么啊?”
周轶笑而不语。
她有心捉弄丁琎,只要一想到他那副无从辩驳的吃瘪模样她就觉得心里痛快,他把她当做是助他完成任务的工具,她偏要告诉他,她不是他手下乖乖听从指挥不知反抗的兵,她不舒坦也不会让他过的舒心。
周轶没有表态也没有否认,她这种暧昧不明的态度在热黑和四马眼里和承认无异,他们俩的情绪一下就激动了。
热黑憨直,不拐弯抹角直接问:“姐,你是不是看上我们丁队了撒?”
四马拿手肘杵了下热黑这个没眼力见儿的莽夫,问得这么直白哪个姑娘会承认?别人不要面子啊。
可偏偏周轶就是和别的姑娘不一样,她听到这个问题一点没露出羞赧的神色,反而哂笑了下说:“之前不是你们说的让我考虑下他么?我当真了。”
热黑讶异:“啊?”
周轶看他:“怎么,忽悠我的?还是——”
她眼波流转:“我和你们队长不般配?”
“没没。”热黑猛摇头,他挠挠头,憨笑道,“怎么会呢,你是我们丁队开的桃花里最好看的一朵,怎么会不般配撒。”
周轶眼尾一挑,谑道:“看来他的桃花不少。”
“姐,这个‘里’别担心,一般的桃花我们丁队不采的,已经谢了很多了。”
周轶被他这个譬喻逗笑,她低声吟笑,五官一动,脸就生动了起来。
四马盯着周轶的脸,觉得用眉目如画来形容这个长相尚且还不够贴切,要他用贫瘠的语言来描述他找不到合适的词汇,他能联想到的只有天山上凌寒独开的雪莲,不似人间富贵花,是居于高地极寒处开出的不可任意攀折的名花,孤高又清冷。
他由衷地说一句:“‘里’这朵桃花他要是还不采,那他这眼神儿——恐怕不‘棱’继续胜任队里“最佳狙击手”这个称号了。”
周轶见他说的煞有介事,嘴角噙着的笑更灿了。
兰兮芝在门外左等右等,约莫过了一刻钟,丁琎和陈淮景才一起从楼梯口走上来,她这一刻才知道自己的心一直提在嗓子眼里。
陈淮景见到兰兮芝,还未走近就扯着嗓子对她喊话:“哟,翠翠,等我呢?”
兰兮芝上下打量他一眼,见他无碍,看他一如往常的痞样就知道丁琎并没有为难他,也没再把他送进局里去。
她暗自松口气,脸上却摆出嫌弃的表情,不客气道:“少臭美了,我只不过是出来透口气。”
陈淮景走近她,伸手轻揉了揉她的脑袋,把她一头短发弄乱,他现在心情大好身心舒畅,所以也不和她计较:“嘴硬的丫头。”
周轶正和热黑四马说着话,听到门外动静,刚扭头看过去,丁琎恰好推门而入,四目相接那刻,他们彼此都能体会到一种无形的怪异感觉,像被蜜蜂蛰了一口,不痛不痒但存在感极强。
丁琎看向热黑和四马,他们俩看他的眼神都狭着揶揄的笑意。
“嘿嘿,丁队回来了撒。”
说话的是热黑,连一向憨厚自持的他都不稳重了,丁琎敢肯定,周轶在背后不知又给这俩小子说了什么。
陈淮景从门外走进来,看着屋里的几个人,大手一挥特别豪爽地说:“今儿是小爷我的生辰,晚上我请大家吃大餐啊。”
他还特意冲着热黑和四马弹了下舌,明示道:“乌苏管够。”
热黑和四马无动于衷,他们明白自己身上还有任务,虽然乌苏让他们心头一动,但是作为一名军人面对这点诱惑的抵制力还是有的。
陈淮景没看到他们的反应,回过头看丁琎,没人注意到他们用眼神交流了什么。
“丁哥,赏个脸呗?”
丁琎没想多久:“好。”
周轶看向他,热黑和四马也是大跌眼镜:“丁队?”
丁琎解释:“当地人说今晚‘车兹’公路中段可能会下暴雪。”
四马问:“‘辣’下午不走了?”
“嗯。”丁琎看了眼周轶,“明天看看情况再说。”
陈淮景立刻接上话茬:“这不就得了,反正今天是走不了了,不如晚上就一起喝杯小酒,毕竟相逢即是缘,周轶你说是不是?”
周轶无所谓的耸肩,丁琎不急她更没意见。
丁琎都应下了,热黑和四马自然也没有异议。
陈淮景说是大餐还真不是说假的,他大手笔地去琼纳斯镇当地的度假村里包下了一整个毛毡房,还请了度假村里的乌族大厨烹饪当地的特色美食。
毡房内摆着一张矮桌,桌子旁放着几个坐垫,既然是陈淮景过生日,那他自然是坐主位,兰兮芝见他落了座,拉着周轶挨着他坐了过去。
周轶瞧了兰兮芝一眼,虽然她和陈淮景口头上总是很不对盘,表面看着似乎也不太待见他似的,但小姑娘单纯藏不住心事,但凡稍微留意下都能看出她其实很依赖陈淮景,之前在漠邑和古木里尔的时候,她这心思还不算明显,不知道从古木里尔到琼纳斯这一路上他们发生了什么事,现在她是愈发黏着陈淮景了。
周轶又去看正和四马说着话的陈淮景,他这个人七巧玲珑心,要说他看不出来兰兮芝对他有意她是不相信的。
白兔和狐狸,她想。
丁琎去停车,他是最后一个进毡房的人。
“丁哥,坐啊。”陈淮景现在一口一个哥喊得可亲热了。
四马坐在陈淮景边上,热黑挨着四马坐,看得出来他们是有意把周轶身边的位置给空出来的。他们打的什么主意丁琎一清二楚,不知道是不是跟陈峻峰学的,队内的人总想要当月老给他牵红绳,平时队员们说要把表姐堂姐甚至亲姐介绍给他,他就当玩笑听听也不会去和他们较真,但周轶不行,连开玩笑都不行。
周轶抬头,见他仍站着,婉转地说一声:“坐啊。”
丁琎低头,她的眼睛映着毡房里暖黄的灯光给人一种温情脉脉的感觉,他能猜出别人的心思,但是看不透她。
“丁队,坐撒。”热黑也说。
丁琎把坐垫往边上摆,随意一坐,立刻就和周轶拉开了些距离。
周轶眼神一动,没说什么。
没多久,毡房里陆陆续续上菜了。
热黑和四马见到度假村里的人把一整只烤全羊搬上桌时眼睛都看直了,虽然域城羊多,但是一只羊也不便宜啊,外地人总以为域城人天天吃羊肉,这完全就是误解啊,谁家有矿啊天天宰羊吃。
度假村毕竟是做生意的,那只烤全羊的造型还摆的十分别致,四脚跪在盘中,底下铺着一层青菜,嘴里还衔着几片叶子,羊头上还用大红绸缎绑着一个花结。除了烤全羊,席面上还有风干牛肉、纳仁、马肠子、馕包肉、奶豆腐等众多美食,满满当当地摆了一桌,不知道的还以为陈淮景今年过的八十大寿呢。
四马看着一桌子的珍馐美馔咽了咽口水,感慨了一句:“暴发户啊‘里’这是。”
“过生日嘛,庆祝二十五年前我娘生下了小爷我,从此之后世界上就多了一副帅气的面孔和一个有趣的灵魂。”陈淮景冲兰兮芝笑,“是吧,翠翠。”
兰兮芝脸上莫名一热,别开眼:“脸皮真厚。”
陈淮景把羊头上的红绸子扯了,然后喊来服务员来分切羊肉,他招呼着:“都别干坐着了,动手吧。”
“周轶,你第一次来域城,还没尝过这儿的烤全羊吧?”陈淮景把一大块羊肉放进她面前的盘子里,“尝尝。”
周轶看了眼盘子里的羊肉,又转头看丁琎,而他像是没注意到她的目光似的,眼睛都没往她这儿看。
兰兮芝这时候开口了,话是对着陈淮景说的:“这么大一块肉,怎么吃啊。”
陈淮景一拍大腿:“瞧我,服务不周服务不周。”
他说着就要拿过周轶的盘子帮她切羊肉,在他的手伸过来之前,周轶先一步把盘子往丁琎面前一推,这动作意义明显,陈淮景识相地收回手。
丁琎眼前突然多出一盘羊肉,他这才看向周轶。
周轶看看那盘羊肉又看看他,那眼神好像就是在说“切啊”。
丁琎紧了下眉,觉得他之前对周轶太过纵容了以至于她现在有点像被宠坏的孩子,之前他对她的照顾不过是他一贯待人接物的习惯,可现在回过头来看好像都变味了。
他并没有动手帮她把羊肉切了,而是说了句:“感冒就别吃羊肉了。”
虽然这话听着像是关心,但周轶还是听出了疏离,她的眼神一时就冷了几分。
以前陆美美就说过,周轶很高傲,大概是从小受家庭的影响,她对人对事的态度都是极其冷漠的,尤其在处理人际关系上更是如此,即使是亲生父亲也不例外。这么多年,也就只有陆谏受得了她,任她对他多冷淡,他照样捧着笑脸凑上去,因为他知道,对人冷漠并不是她的脾气,受到冷落后表现出来的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