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风起来得很快。
外头还下着细雨,到了中午的时候又渐渐转大了,雨帘扑簌簌连成了线落下来。
林风起和师爷白洞冒着雨淌过河进了屋子。
秦婉连忙招呼下人端热水拿衣裳:“怎么连个蓑衣都不穿?外头雨那么大呢,回头你这县令要是病了,这一块儿就得乱套了。”
林风起说:“事儿太急了,马车到村外头就进不来,我着急就过来了。”
他推开送来的衣裳:“不用换衣裳,等会我跟师爷还要去一趟河道上,总要湿的,换了还麻烦。”
他又问:“欢宝呢?”
秦婉给他端姜糖水,一边把贾雨村的事儿说了:“欢宝这会儿在沈倦那儿呢,外头乱糟糟的,叫他老实呆在家里就行了,回头天晴了我就找人送几个小的回去,有封姐姐和娄姐姐看着咱们也放心。”
林风起点头:“我去见见村长。”
他正要走,林涣从外头跑进来,一头要扎进他的怀里。
林风起赶忙摁住他:“身上脏,爹马上要出去,你乖乖在家玩,等晚上爹就回来了。”
林涣说:“爹我跟你一块儿,我保证不添乱。”
林风起摇头:“可别,我等会要去河堤的,那边的土都泡了水,可危险了,你可别去了,回头我还得照顾你。”
林涣瘪嘴。
【心上人:林爹要去看河堤啊?是不是暴雨冲刷决堤了?】
【白菜豆腐脑:多半是吧,昨天晚上的雨挺大的,能把房子冲塌了,河堤也危险,估计还有泥石流之类的,很麻烦的。】
【啊:那林爹明年还能升职吗?我记得天灾也算在县令的政绩考核里头,以前看过记载说,县令管辖的范围内出了祥瑞会记录在政绩表里,同时如果本地出现的天灾次数过多,也会影响政绩的。】
【心上人:确实,毕竟天灾以后还要朝廷放款赈灾,当地的财政也会反应不过来,所以林爹明年升迁估计emm挺难的。】
林涣听了他们说话顿时着急了:“啊?那怎么办啊?!我爹其实很负责的!天灾他也没法控制呀!”
【心上人:欢宝你别急,如果发生天灾,当地的官员处理及时,灾害里及时止损,灾后及时重建的话,朝廷也不会说什么的,即使压一次竞升,过后还是会因为他的实干继续用他的!】
【我是黄岗岩:欢宝打个商量行不行?是这样,我是地理学的,最近有个课题就是研究古代天灾,但是这方面的信息好少的,我想跟你换一下信息好不好?】
林涣一脸懵逼:“我有什么信息啊?”
他直播间里其实经常有这种人,基本都是有所求,比如猪都跑了那种,想换古种花卉的,或者一些吃货想换那些小点心吃,都很容易满足,但是这个……交换天灾信息?
【我是黄岗岩:对,我给你一些比较有效的现代治理洪水的措施,你应该很需要这个,我想要去看一些古代的洪灾现场,不用你真的去经历,只要让镜头录制下来就好了。】
【心上人:阿这……太危险了吧,欢宝还只是一个三岁的小孩子啊,没必要让他以身犯险吧?】
【白菜豆腐脑:我也觉得很危险,万一洪灾复发怎么办?再下暴雨怎么办?大人们都不可能会在这些事情里完全保证自己安全无忧,欢宝太小了,危险真的发生的时候太危险了。】
【我是黄岗岩:我真没办法了,这个研究课题很重要,要是有别的机会,我也不会找欢宝一个小孩子了。】
结果林涣根本没注意他说的什么课题,而是问:“去河堤上真的很危险吗?”
【心上人:特别特别危险,洪灾会发大水,暴雨会冲刷泥土,导致泥石流等等,都很容易死人的。】
林涣急了:“不行!我得跟着我爹去!”
【白菜豆腐脑:哎哟欢宝可别了,真的很危险,你一个小孩子应付不来的。】
林涣说:“不是有应急措施吗?而且我真的很担心我爹爹。”
他铁了心想去帮他爹,而且洪灾和水有关,上回他吃了那颗药就可以在水里呼吸了,万一他爹落水里了,他给爹爹吃那颗药不就能救爹爹了?
去拍的东西还能跟那个黄岗岩换后面的什么措施呢!
他人小却聪明,在之前的和直播间观众的交易中迅速了解到了利益这个词,这件事他觉得不亏。
直播间的人还想劝他,可是林涣已经下了决定了。
在他跟直播间观众扯皮的时候,林风起已经见完村长回来了,表情还算好:“村里头的损失不算差,我和白师爷收拾了一些赈灾的物资,等会就带着衙役分发下去,分完了要去看看河堤和别的村子的情况,晚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你不用等我,带着欢宝他们早点儿睡。”
秦婉点头。
林风起便又冒着雨往下头村子里去了。
秦婉才想起好一会儿没看见欢宝了,忙问:“欢宝去哪儿了?等会该吃饭了。”
秦嬷嬷忙叫人去寻跟着林涣的丫头小子,结果他们说:“哥儿不是一直在屋里么?我们才刚看他进了屋子便没出来了。”
秦婉一慌:“快!叫人去找哥儿!问问门房哥儿出门没有!”
正心慌呢,贾菌和英莲走进来。
秦婉连忙问:“你们两个看见欢宝没有?”
贾菌挠头:“欢宝不是说要跟林伯伯一块儿去村里吗?我刚刚都瞧见他上马车了。”
秦婉:“……胡闹!”
她气急了:“这样的天气,外头还在发大水呢!他也敢往外头跑?!嬷嬷,赶紧派人去追车,务必把他安全带回来。”
林涣蹲在油布下面,觉得自己腿都快麻了。
他先前趁所有人不注意偷偷上了这辆车,车上绑的好像大多都是物资,为了防止被雨打湿还盖了油布,正好让他一个小娃娃藏在里头不会被发现。
外头也不知道走到哪里了,他觉得这路颇有些颠簸,一顿一顿的,颠得他屁股疼。
他就在车里头,颠一下,撞一下头,发出沉闷的声响。
外头赶车的衙役觉得奇怪想看一眼,被同伴拦住了:“快到地方了,等会看吧,这会子看了还要装回去,太麻烦了。”
前头林风起正在和师爷说话:“咱们这太湖还好些,虽然水位涨了,可好歹没冲下来淹了农田。”
师爷就说:“这会儿别的村里头还没送消息过来,想来问题也不是很大,咱们估摸着只要去下头的村子走一走。”
林风起抬眼看,村子已经近在眼前了,肉眼可见地塌了好几处地方,有些还没细看的地方还不知道怎么惨烈呢。
他带着师爷往里头去,问:“你们村长呢?”
村人便说:”村长带人往县衙去了。”
白师爷拧眉:“幸好咱们在县衙里头留下了人。”
林风起招呼后头卸车:“别的不说,先把东西发一些下去。”
林风起一撇头,就看见自个儿子从车上跳下来,顿时惊了,冲过将欢宝从地上拎起来:“你怎么跟来了?!”
林涣还以为他问自己怎么过来的,在半空中踢着小短腿说:“我偷偷钻车里跟过来的!爹快把我放下来,你晃得我头晕。”
林风起也不管林涣了:“老老实实搁着登着,等会我叫人送你回去。”
林涣哪里是这么老老实实的人?半空踢完了腿就往人腿上爬:“抱我让我康康!”
这会儿衙役都在忙着拆卸,哪有空管他一个小孩儿?林涣见他们果然很忙也不说话了,自个儿在旁边溜达。
县衙里发的东西大多都是米,只有那些说自己家被冲了的能多拿些布料衣裳和银子。
直播间视野镜头里,村里的土地上大多都是泥泞不堪的,黄土地叫水泡了,混着湿哒哒的雨水,踩一脚上去就是一个大鞋印。
天空灰蒙蒙地下着雨,所有人身上都穿着蓑衣发东西,细签子一样的雨水扎下来,在衣裳上头晕出小小的水晕。
林涣看了一会儿便不看了跳着脚在车子中间穿梭着,帮着衙役们发东西递东西,像个小陀螺一样。
【一言不合:林爹管辖的村子应该不会只有几个吧?难不成每一个都要这么下去发东西?】
【啊:不至于吧,应该还有别的队伍什么的,只是咱们只知道这一个,要不然效率也太慢了。】
【斤斤计较:唉,这些衙役也不容易,冒着这么大雨还要发东西。】
是啊,林涣默默想。
他才发了一点儿东西,手和胳膊就酸疼得不行,这些衙役搬的东西可比他多多了。
这一个村子里的人就那么多,白师爷一边发东西一边在本子上勾画着,见差不多了,就叫人将东西收起来预备着往下一个村子走。
他们才在收拾东西呢,村里的女人们就端着锅碗瓢盆出来了:“外头风大雨大,官爷们喝口姜糖水再走吧!”
大约是怕衙役们嫌弃,她们拿出来的碗都是洗刷了无数遍的,粗陶碗里装着黑黄色辛辣的汤水,刺鼻极了。
衙役们一口一碗灌下肚子里,笑着把碗还给她们:“多谢了,咱们还得去下一个村子,就不多留了。”
林涣也分了一个碗,给他姜糖水的那个女人见他一个小孩儿跟在队伍里都很好奇:“怎么你一个小孩儿也出来赈灾?”
林涣下意识说:“赈灾又不看年龄哒!别看我笑,我想帮忙的心大大的!”
女人便笑着摸摸他的头,给他那碗端在手里的姜糖水:“喝了去去寒,别回头生病了。”
林涣学着别人一样,想一口一碗,然而他高估了自己,辛辣的姜味在口中爆发开来,让林涣忍不住严肃住了表情。
一碗水喝完,一个甜甜的东西被女人塞进他的嘴里。
他下意识舔了一下——是一块方糖。
甜蜜的味道在嘴里散开,林涣板着脸:“我朋友说啦,不可以拿群众的一针一线,我怎么能吃你的糖呢?”
他假装在身上掏了掏,实则是从直播里兑换了一颗小银粿子:“给你,买你的糖!”
不等女人说话,他三两步窜上了车,仍旧钻到了油布底下。
车子慢慢启动,林涣伸手使劲儿摇啊摇:“不用送啦!”
等村子渐渐远了,他才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嘴,吐着舌头喘气:“斯哈斯哈!”
【心上人:欢宝怎么啦?】
林涣瘫在车上:“她们为了驱寒,放了好多好多的生姜喔,我被辣到喉咙了!”
救命!他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生姜水啦!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还有一更
本来二合一的,但是我看了个剧。
就那个《我在他乡挺好的》,看了三集我整个人都不好了。
哭傻了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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