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考完试,国子监里头难免有人会议论两句。
不过杂学班这样的,基本都是第一次去考,比起国学太学这样的“老油条”,他们还是纯纯的新人,考得好不好基本没人怎么讨论,反倒都讨论起考试环境,个个嘴里都是抱怨。
有两个家里头权力比较大的,嚷嚷着明年一定要给官衙里头捐点钱,叫他们把号房修好也一点。
提起这个环境的问题,大家不免就要问一问林涣和韩奇,毕竟始作俑者是他们俩嘛。
然后他们就发现,这两个人,全都一脸虚弱地趴在桌子上,一动也不动的。
有人就问:“你俩这是怎么了?怎么考个试比去跑完圈了还累?”
韩奇听到跑圈身体僵硬了一下。
林涣从书桌上抬起头,语气颇有点幽怨:“你们考试考完了就散了,等着明年再折磨,我可就不一样了,我最近天天要被折磨。”
其他人好奇问为什么?
林涣说:“我有个朋友给我出了个主意,要我我弄模拟考场,你们知道我最近在过什么日子么?”
“什么日子?”
林涣呵一声冷笑出来:“我叫人在家里修了一个号房,每天回家得了空没事干的时候就往里头坐一坐,你们要是想知道,今儿晚上去我家试试就知道了。”
其余人想到号房里那艰难的五天,瑟瑟发抖:“不了不了,你一个人试吧,我才不去。”
韩奇好奇:“欢宝,你这号房什么样的?要不今儿我们去试试?”
冯紫英他们也说要去。
旁边几个听到的学子都肃然起敬:“原以为他们几个都是些混日子的,没想到还有这种觉悟。”
冯紫英吊儿郎当的:“哎,别光说我们有觉悟啊,你们也觉悟一下?反正咱们都是要去跑圈的,好歹试一试吧?明年我可不想继续跑了,太丢人了。”
一群人倒是点头了:“那好歹我们今儿都去试一试,要是看着好,在家里也修一个,明年一定能行。”
他们大多都是这回没发挥好,眼见着自己就不能考中的,虽然说家里也不在乎科举,但这童生都考不中的话那也太丢人了点。
到了晚上下了课,正好是放假的时候,一群人也不急着回去,全都跟着林涣往家走。
好巧不巧就在门口碰见了国学、太学、四门学的一些学生,他们也是乌泱泱地往外头走,两边撞在一块儿,难免有点摩擦。
杂学班的人都没吭气。
另一边就嘻嘻笑了:“听说你们这回考得可不怎么好?回头成绩出来了,可别整个班都去跑圈啊,那可就太丢人了。”
“哎呀,人家都是家里千娇万宠的小宝贝,你们在这里说再多,人家捐点钱就能进朝堂当官,你们呢?辛辛苦苦考科举还不一定比人家爬得快呢!”
林涣面无表情:“我怎么闻到好大一股子酸味?”
谢鲸故意扇了扇鼻子:“可不,不知道谁家里的醋瓮倒了,也不知道去扶一扶呢。”
他们脾气好些,怼人也是说点阴阳怪气的话,韩奇就是个爆裂脾气,直接骂了:“爷家里就是有钱有权怎么了?有本事就让你们爹自己也努力一点,让你们也有权可用,别瘠薄搁这酸里酸气的,你谁啊你?”
“就是,你谁啊你?咱们家里能捐那是因为家里人在战场上拼过命的!关你们这群酸鸡什么事儿?也不照镜子看看自己多少岁了,还跟我们一群十岁小孩儿计较,呸!”
【银翘片:这群人真是,太有活力了……】
【心上人:有点年级骂战那味儿了,反正谁也不服谁呗。】
【一言不合:没办法,这是阶级问题了,欢宝他们是勋贵家庭,另一边我看着穿得也不怎么样,应该算寒门,科考进的国子监,对欢宝他们有怨言很正常,不过他们自己先撩者贱,属实没必要,有这时间多去看两本书不好吗?古往今来出头的寒门举子不要太多,唐以前还能说一说世家垄断官员什么的,科举制以后这些问题其实已经解决不少了。】
林涣懒得听他们叭叭,干脆说:“考试结果还没出来呢,你们还不如关心关心这个,烦死人了。”
另一群人差点气歪了鼻子:“跑圈的人数统计出来没啊,左右我们家里都没人当官,跑圈丢人的也不是我们。”
谢鲸哼一声:“咋了,你们家里没人当官还怪起我们来了?阴阳怪气的,先掐死再说。”
林涣:“懒得理他们,咱们走。”
双方互看不顺眼,连出国子监的门都是一块儿挤出去的。
一时坐着马车到了林涣家里,所有人都被那个号房惊呆了。
林涣摸着号房的墙壁还有点感叹:“在里头待久了,都快生出感情来了。”
韩奇:“?你有事吗?这也能生出感情?您感情挺充沛啊?”
冯紫英啧啧称奇:“欢宝,还别说,你这号房做得像模像样的啊,工匠是哪个?回头介绍给我。”
谢鲸嗤一声:“他这是工部派人过来给他修的,先生亲自找的人,你有本事就叫先生给你找人去。”
冯紫英:“……得,当我没说。”
其余人看着那个号房:“欢宝,你这每天进去坐坐感觉怎么样啊?会不会梦回考场?”
林涣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都说是模拟考场啦,肯定是身临其境才有效果,你们有谁想试试?”
韩奇自告奋勇。
他刚脱了外衣进去,林涣一招手,就有好几个小厮围上来把众人都挤开,手里拿着各种各样的东西,让围观的人看得目瞪口呆。
先是两个拿着大蒲扇的,专门对着门缝里头扇扇子,风呼啦呼啦地往里头灌,他们这群人穿着衣服站在太阳底下都嫌冷。
林涣轻描淡写:“这是模拟刚入春秋两季的时候,也就是这回的场景。”
没一会儿,扇扇子的人下去了,又有小厮抬了一个大火炉子进来,里头的火烧得旺旺的,往号房门口一放。
韩奇嗷一声:“好热好热!”
林涣说:“你忍着点,这才刚开始呢。”
热碳烧了好一会儿,外头站着的人脸上都出汗了,小厮才把火炉略微放远一些,又挑了一些特别容易生烟的碳出来,扔进大火炉子里。
浓烟猛地就窜出来了,空气里头一股呛人的味儿。
外头所有人都忍不住咳嗽起来,他们还是情况略好些的,里头韩奇已经在刨门了,一边刨门一边咳嗽:“咳……咳咳……放我出去!!”
林涣幽幽的:“秋闱那会儿热得很,春闱又太冷,考场里头肯定要放火炉子,他们可用不起上好的银丝碳,几乎都是这种呛人的木炭,烟味也是难免的。”
后头还有更奇葩的。
林涣叫了两个人过来:“这是我特意找来的人,全京城最擅长口技的,能模仿各种声音,半夜里头我睡觉的时候,他们就在我房门外头装学子咳嗽、打呼噜……”
所有人都叹为观止:“欢宝,你对自己可真狠啊!”
他们都做不到这样,能睡觉干嘛不睡?还叫人在外头打鼾?太牛了。
林涣望天:“这都不是我的主意,每日里实在太煎熬了。”
【白菜豆腐脑:笑死,欢宝怨念好大。】
【心上人:你嘴上说不要!身体很诚实地在模拟嘛!狗头。】
【猪都跑了:我以为欢宝最多一天就受不了了,谁知道他竟然能坚持两天,了不起,狗头。】
【金金不计较:无语是真的魔鬼吧,这种模拟考场都能想出来,关键欢宝还同意了,倦哥还特意叫人过来建个号房……哈哈哈哈笑死人了。】
【一言不合:欢宝心说,现在就是后悔,后悔就完事了。】
其实林涣也没后悔,顶多就是有点累。
所有人啧啧称奇地看着小厮们花样百出给里头坐着的韩奇想一些干扰的东西。
末了有个人说:“难怪欢宝最近看着这么没精神,我要是整天被这么折磨,我也没精神。”
韩奇出来以后整个人都麻了。
他泪流满面:“扇风放炉子烧烟呛我就算了,里面为什么还会有蜘蛛?!”
鬼知道他看到蜘蛛的那一刻头皮都炸起来了!
林涣挠头:“这不是很正常?号房长时间不用,要是工部的人打扫得不好,里头肯定有些蜘蛛虫子之类的啦!”
韩奇噎了一下,凑到林涣跟前儿仔细看了他一眼:“难怪你最近脸上老挂着黑眼圈了,原来是半夜睡不好?”
林涣摸摸脸:“严重吗?”
其他人摇头:“还行,凑近了看不算很明显。”
林涣就说:“那就无所谓了,反正我每天都在里头呆上一两个时辰,不信一年后我还能受这种折磨!”
韩奇吐槽:“一年后你必定受这种折磨好不好,顶多说不被环境影响。”
林涣翻了个白眼:“就你长了嘴,一天天搁这叭叭叭的。”
“略略略!”
看过了号房,其余人都散了,韩奇嚷着欢宝有这种办法也该告诉他一声,他是不可能模拟的,这玩意儿太耗心神了,他没那毅力,但是他可以看乐子啊!
林涣给了他一脚:“滚你丫的,还想看我的乐子,过两天考试结果出来了,有的是你的乐子看。”
韩奇被踹了一脚也不在意,乐呵呵的:“左右你也跑不了。”
林涣挑眉:“哼,跑不跑得了用得着你说?”
过了两天,考试结果就出来了。
【心上人:有种自己是那种,等待着看崽崽中考高考成绩的妈妈的感觉……】
【白菜豆腐脑:你醒醒吧,崽崽还没到中考高考,他还在小升初。】
【一言不合:笑死了,小升初可还行,不过古代小升初正式的跟中考高考也没什么区别就是了。】
【无语:说那么多干啥,看欢宝成绩不就好了。】
直播间在那个粘贴成绩的单子上面依次看下来,看了大半夜都没有欢宝的名字。
不止欢宝,韩奇、冯紫英他们的也都没看到,顿时心里一紧。
【金金不计较:完了,欢宝不会没考中吧?】
【一言不合:我还没看完……再慢慢找找。】
【大头鞋:啊啊啊啊不行我好紧张,我怎么比欢宝还紧张?我不看了,你们等会说结果吧!!】
林涣也是有点紧张,他这可是第一次科举考试诶!虽说是个没什么分量的童生,那对于他来说,也很有重量好吧!
他倒是没觉得自己一定能考上,这回卷子有难度,他又不太适应,要真考上了,那是走大运了。
正这么想着,就听见韩奇惊呼:“欢宝!你看最后一名!”
林涣下意识地看了一眼。
【第二百名:杂学班林涣,籍贯姑苏。】
林涣摸了摸自己的心跳。
他,考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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