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十二把扇子,是石呆子花了大价钱才得来的,当时林涣买这铺子的时候,看见了这些扇子,叫石呆子拿回去了,他宝贝得和什么似的。
这回他竟然舍得把扇子拿出来给林涣做局,也是十分稀奇了。
照他的话说就是——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几把扇子又算得了什么?
贾赦还不知道自己给人诓了,他怒气冲冲地带着一箱子银子就到了石呆子那里。
小厮说,石呆子手里有美人扇子的消息已经被放了出去,他家被堵得水泄不通,太麻烦,他干脆找了个拍卖行,把所有人都拉过去了。
贾赦到的时候,拍卖行里头吵吵嚷嚷的,都闹着要看扇子。
他打眼一看,还是自家比较富贵。
于是叫了小厮去赶人:“去去去,一群穷逼,来瞎凑什么热闹?!我们大老爷可是能出五千两两银子买这扇子的!买不起的就别瞎掺和!”
一听有人五千两银子买,就有人退缩了,他们可出不起这么多。
但是吧又想看交易现场,就赖着没走。
立马又挤出来两个富商,两个都大腹便便的,一看家里没钱都养不出这些肉来。
“不就是五千两,有没有更高的了?没有就咱们三个竞争!”其中一个中等胖的富商站出来,“我姓王,祖上几代徽商。”
另一个胖子说:“徽商算什么?我家开银票行的,别的没有,钱最多,人家都叫我钱多多!”
他们俩齐齐看向贾赦:“你是干什么的?”
贾赦横眉:“我?我是荣国府的大老爷!”
底下立马就有人说:“哟!荣国府里的大老爷?他们家刚出了个娘娘,可了不得!”
“听说那荣国府里头,堂上都是金砖玉瓦,随便撬两块下来,都够买这扇子了。”
……
贾赦听了心里头得意。
另两个商人也不说话了,三个人等着石呆子卖扇子。
一时石呆子出来,一共十二把扇子,他拿出了其中一把给他们三个看。
贾赦拿到扇子就颇有点爱不释手,瞧瞧这做工,这上头的工笔画,这美人……
他心说这玩意儿要真五千两银子拿下来,也不是很亏。
不过他也奸,自个儿看完了不出声,等着另外两个商人开口。
石呆子说:“先说好,这一套扇子,低于五千两,我是不卖的。”
钱多多说:“好说好说,我先出五千两!”
王老板看了钱多多一眼:“六千两!”
石呆子冷眼看了一眼贾赦:“我拿给你们看的这一把,是我那一整套扇子里做工的最不好的,这其中呢还有几柄做的是四大美人,玉环、貂蝉等人,史上有名的都在这扇子上头了,宛如真人。”
贾赦听了眼睛都亮起来了。
他生平最爱有二:玉石金器,尤其是扇子,第二个就是美人,称其为色中恶鬼也不为过,这俩玩意儿撞一起了,他是无论如何也要拿下的。
当即说:“一万两,我要了。”
哼,家里的那群人为了给娘娘修个园子,让他搬家就算了,眼看公中的银子还要流水一样花出去呢,他才不给他们省。
钱多多和王老板对视了一眼,有点犹豫。
贾赦一看他们俩犹豫的表情就知道是十拿九稳了,顿时笑起来。
外头的群众起哄说:“不是什么大徽商、银票行大老板吗?怎么连一万两银子都出不起?莫不是吹牛的吧?!”
一听这话还得了,钱多多立马说:“一万一千两!”
王老板:“一万三千两!”
到了这个价格,其实贾赦已经有一点犹豫了,感觉多了好像不太值。
结果外头的群众喊:“不是宫里头才出了个娘娘吗?怎么连这么点银子都付不起啊?”
“哎哟,这可丢了大人了。”
“荣国府的继承人连一万五千两银子都拿不出来,哎!”
要不怎么说不蒸馒头争口气呢。
贾赦当时一股气儿就上来了。
他瞅了瞅另外两个商人,眼看着他们两个也犹豫起来了,明摆着就没什么大钱,索性心一横牙一咬:“一万五千两!”
另外两个人就不说话了,连声地夸捧起贾赦来:“不愧是大老爷,就是豪迈!”
“大气!愿赌服输!”
一群人把大老爷哄得飘飘然然,立马就跟石呆子签下了文书,说是让他上门取钱。
等贾赦一走,围观的群众陆陆续续散了,两个富商就钻到了石呆子订好的房间里。
林涣正等着他们。
他一人发了二百两银子,笑着说:“多谢了,还请保守秘密。”
两个胖墩都笑了:”您放心,我们做事,再放心不过了。”
【心上人:好家伙,这就一万五千两两银子到手了?】
【银翘片:难怪说全天下最赚钱的办法都写在律法里了,真是来钱快啊。】
【一言不合:这扇子最多也就值一万两吧?贾赦要肉疼死了。】
林涣说:“一万两买这扇子不亏,剩下五千两我回头送到迎春那里去。”
哼,谁叫贾赦欺负他们?
就得叫他大出血!
第二天,石呆子就带着签订好的文书上贾家取钱了。
门房起初还以为他是骗子,伪造的假文书,结果叫了人来一看,竟然是真的,是贾赦的笔迹,还盖了他的私印。
门房没办法,就叫他进去了。
如今管家的正是王熙凤,她听了管家婆子说的话,差点跳起来:“你说什么东西?大老爷在外头欠了一万五千两银子?!”
婆子点头:“是呢,文书都签的好好的,如今人家上门来讨了。”
王熙凤差点撅过去,连声说:“快去请你二爷回来!”
贾琏回来以后也急了:“你说的是真的?”
王熙凤哭道:“还能有假的不成?!你说说,我从哪里给你们变一万五千两的银子出来?”
贾琏也不吱声了:“公中还有多少钱?”
王熙凤说:“满打满算还有十万两银子,都是现银,江南甄家那里还有我们的五万两,那银子是为了去江南采办预备的,动不得,家里这十万两银子是给娘娘修园子使的,这还不够呢!”
别说十万两了,光那一个园子,就得花上几十万的!
这会儿大老爷又要支一万五,回头采买回来的山石树木都没钱付可怎么办呢!
贾琏想了想,说:“左右公中的银子也是咱们家的,大老爷既然想要,给他就是了,咱们家里银子不够使的时候,尽管去找老太太要。”
王熙凤拧紧了眉头:“难道老太太不会问起?不行,我得先去问问老太太,这银子数目太多了,我可做不了主。”
她果然带着平儿去了贾母那里。
贾母听了消息,茶也顾不上喝了,气得直说:“去!去把那个孽障给我叫来!”
这会儿林涣他们正在给贾母请安,一个个的都悄悄支起了耳朵。
没一会儿,贾赦进来了:“母亲找我有什么事?”
话还没说完呢,一个茶杯就摔到了他脑袋上,砰的一声,茶杯都碎在了地上,贾赦脑袋上被浇了满头的茶水。
“你这个孽障!”贾母气道,“整日里在家调三斡四的还不够,还要去外头闯祸!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不争气的东西!书念不好,当纨绔倒挺自在!”
贾赦打眼儿一看,王熙凤也在屋里,顿时就明白了,这是为了那一万五千两银子。
他也冷笑:“我怎么了?我不过是在外头花点银子,花的还是自己的钱,老太太就这么急着教训我!”
贾母骂道:“你老娘我还没死呢!你就急着分家是不是?你这畜生不如的东西!什么叫你自己的钱?那是公中的银子!”
她提起这个就忍不住大喘气儿:“公中本来银子就不够,为了支楞起这个家来,你儿媳妇操碎了心,你竟也不体谅她!”
贾赦忍不住说:“她倒是操碎了心,为谁操的心?我说句难听的,他们二房的丫头封了妃与我有什么相干?难不成就他们能花银子,我花不得?”
“左右我也没有这么个争气的姑娘,也能进宫封个妃。”贾赦哼一声,“这一万五千两银子你要是不给我花,别说是省亲别墅了,这荣禧堂,二弟迟早也得给我让出来!”
贾母差点儿给他气晕了。
然而怎么说呢,他说话难听了些,在大面上还是站理的。
别人也没办法说什么,贾母更说不了,因为她也理亏。
当初她借着让二儿子好照顾的借口,强行让他住了荣禧堂,她就知道大儿子难免要怨她的。
母子两个矛盾已深,这是没办法的事儿。
贾赦又一副吊儿郎当、你奈我何的赖皮样子。
外头人家又在等银子。
他们实在丢不起这个人。
贾母擦干了脸上的眼泪:“你给我滚出去!”
贾赦还能不跑?他立马就跑了。
王熙凤从刚刚公公进来就不敢吱声,这会儿只能悄悄地看着贾母。
贾母说:“鸳鸯,去,从我私房里取一万五千两给你二奶奶。”
王熙凤心里头一惊。
原来老太太那里还有这么多的私房?不是说都叫王夫人给搬空了吗?
她又一想,是了,当初赖大家的被抄了家,那些银子可都送回来了的,老太太这会儿可富着呢。
她心里打定了主意,既然老太太有钱,她又何必把自己的嫁妆给填进这窟窿里?没钱只跟老太太哭穷就是了,反正看着如今家里的情形,未来这府里给谁还说不一定呢。
她按下心思不提。
另一边,石呆子拿到了钱,只拿了一万两,剩下五千两悄悄地送到了林涣那里。
林涣一分钱也没要,转头借着林黛玉的手,给贾迎春送过去了。
那会儿屋里头只有迎春和晴雯在,收到银子,她们俩都愣了一下。
“这是……?”
林黛玉说:“你这样的性子,也该早早的为自己打算起来,你如今也十六了,按理该相看起来了,可你看这府里,有谁惦记过你不成?”
贾迎春默默不语。
林黛玉说:“这银子,你就当是我和我哥哥为你私下里添的妆,往后好好过日子就是了。”
她说完话就走了。
留下贾迎春和晴雯两个不知所措。
贾迎春咬着牙说不出话。
晴雯反倒更加清醒一些,连忙把银票子收拾起来,做到了贾迎春身边:“往日里姑娘性子软一些,这也倒罢了,各人有各人的不同就是了,可是人生大事上,姑娘总得注意一些,那是后半辈子的终生。”
她说:“如今大老爷不管家里,二奶奶呢,一心只有府里和二爷,也不怎么管咱们,往后的日子怎么样还不知道呢,林姑娘、林大爷是好心才送了银子进来。”
眼看着周围没人,她悄悄地附在了迎春耳边:“你也知道,今儿大老爷才刚花了一万五千两银子,林家就送进来五千两……”
迎春心里一惊:“你是说……”
“嘘——”晴雯按住了她的嘴,“姑娘心里知道就是了,可别说出来,回头反倒坑了人家,误了人家的好意。”
“这银子,你就尽管收着,过去十几年里头他没管过您一回,咱们也不必把他当亲爹供着,只当这是他给你的嫁妆钱,以后出了门子,能拉拔就拉拔一手,多的都不管了。”
贾迎春本就是性子软弱的人,晴雯又强硬些,两个人相处起来倒也还好,互相迁让、性子也中合不少,迎春房里如今都是晴雯在做主,她又是个再正直不过的人,一心为了迎春。
迎春心里也知道的。
她心里惴惴,却也把银子收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