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宝玉说不出话来。
他觉得……妹妹们好像不是很需要他。
回房的时候他都在思考这个问题。
屋里头的丫头们也都赴了凤姐的生日宴,喝得微醺,各自在房里睡着,只有几个小丫头在院子里挑花绳玩。
他怔怔地看着,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另一边,贾琏和王熙凤的闹剧正在收尾。
当着老太太、太太的面,两个人不再吵闹,只是王熙凤心口像是被贾琏拿着剑豁开了一道口子,呼啦啦的北风借着这道口子窜进她的心里,冻得她像是在数九寒冬之中。
她勉强笑着,又怕别人看出来什么,连忙收敛起心里的悲哀。
突然就挺乏味的。
她操劳这么些年,从十二三岁的时候就嫁给了贾琏,那会子她年纪小,贾琏也不大,两个人处起来的时候倒也真心过一段时间,这么些年她也习惯了贾琏在外头偷腥。
男人嘛,都这样,只要不抬进门来,她就装聋作哑,顶多说两句酸话,就这样,琏二还要说她两句是个闷出来的醋瓮。
只要不顺着他,碍着他玩女人,那就是醋瓮。
本来这几年他去外头衙门里坐班,也没闹出什么事儿,王熙凤还高兴了几回,说他改好了,却没想着,他还有这么个大礼在这等着她!
治死她,抬平儿?这样混账的话他也能说的出来!
王熙凤想到这儿,血色都快没了。
九月初的天气,她的手冰凉发白。
平儿赶忙灌了个汤婆子塞进她手里:“我的好奶奶,再怎么样也别作践自己的身子,你要是真有个万一,那些个妖魔鬼怪还不知道怎么高兴呢。”
凤姐哆嗦着嘴唇:“平儿,我有点冷。”
哪里是人冷,明明是心冷!
平儿眼泪都要下来了。
她打小就跟凤姐一块儿长大,哪里见过她这样的可怜。
“奶奶不为别的着想,好歹为了大姐儿想一想。”平儿说,“熬了这么多年,这会儿再松懈下来,那就是功亏一篑。”
——“林大爷有句话说得好,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要是那水冷,咱们就加把火给它烧热了,凡事掌握在自己的手里是最好的。”
——“我知道二奶奶心里苦,二爷这样叫我心里看着也生气,可生完气又能怎么样?扭头日子还要过,又不能离了的。”
是啊,离不了。
这才是最叫人难受的。
林黛玉跟林涣说:“我才早起的时候,说二嫂子只留了个面上情,谁能想到一语成谶?”
林涣说:“二嫂子心里也不好受,要我说,这世上但凡能把管女人的劲儿放在管男人身上一分,天底下哪还会有这样的事儿在?”
林黛玉撇嘴:“你忘了,小时候咱们做娃娃,请了多少女工,那会儿还被人指着脊梁骨骂呢。”
林涣叹了口气。
他有点说不出话来。
有些话他也不能和黛玉说,只能找倦哥。
“倦哥,我心里想着,怎么那些人挑女人毛病的时候,恨不得拿个西洋镜放大了吹毛求疵,轮到男人的时候就说,这都是男人一贯的臭毛病了,既然是臭毛病,为什么不叫他改,反倒要女人忍着?”
贾琏说了那样的话,贾母还打圆场呢,一说这是什么要紧的事儿,二说从小儿世人都打这么过的,三要贾琏给凤姐赔罪,还说“凤丫头,不许恼了,再恼我就恼了”。
林涣冷笑:“都烂一个坑里头了!”
沈倦摸摸他:“外头什么样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打烂了牙齿往肚子里咽罢了。”
这世道压着人,弄得男人们都被惯坏了,女人们也麻木地认同了,最后成了助纣为虐的其中之一。
林涣都觉着难受。
“你这会儿想这个做什么?”沈倦没办法,只能安慰他,“等你考了进士,回头当官了,站得越高,你说的话别人越不敢不听,那会儿才好做事。”
林涣气呼呼的:“真想把宋代那些个狗东西掘出来,挨个给上一巴掌!”
【心上人:+1我也想,说真的,宋朝以前风气还挺好的,到了宋朝,尤其是国破家亡以后,那些卫道士装的跟什么一样的,自己没能力去把家国夺回来,也不去努力,在那里为难女人,气死我了!!!】
【银翘片:晚宋是真的恶心人,自己菜,还要怪女人,多少被掳走的女人都被嚯嚯了,回到家里她们还要被嫌弃,什么狗东西。】
【一言不合:风气就是从那会儿坏起来的,几百几千年下来,再香的东西搁久了也臭了,更别说本来就恶臭的东西。】
林涣点头。
这话说的在理。
这样陈腐的东西,除非真能忍得住一阵子的疼痛,狠心拿刀剜了腐肉,再让它长出新鲜肉能好。
不是一时就能好的。
他安慰自己。
扭头又听倦哥说起:“许是明年要开恩科,你想考进士,可以预备下场了。”
林涣应了一声。
正说着话,外头忽然有人进来说:“贾府里送来消息,说是昨儿逮着的淫/妇一时羞恼,上吊死了,那边府里的二奶奶本想给点银子烧埋就算了,一时又想起大爷,叫人来问问,这样处理合不合适。”
林涣就看了沈倦一眼。
沈倦笑说:“我的欢宝长大了,如今人家有事儿都来问你了,你去吧。”
林涣就悄悄去拉他的手。
两个人的手碰了个正着,沈倦停了一下,紧跟着,就感觉到自己的手心被轻轻挠了一下。
然后是手指,细细密密地交缠着。
他的小徒弟朝他眨眼:“等我回来?”
年少方知爱恨,开过荤的人便整日里惦记着那档子事,一天也没个正形。
沈倦心里觉得好笑,嘴上却应了好。
林涣骑着小乌又哒哒地往贾府赶。
王熙凤正坐着撒气:“她偷了人,被主家逮着了,不说老老实实夹着尾巴做人,这会儿偏知道羞了?背着她男人做这起子事儿的时候怎么不知道羞?!”
平儿连忙倒茶,看见林涣就说:“大爷来了。鲍二媳妇娘家要告二奶奶,这会儿都在外头等着回话呢。”
“告我?”王熙凤冷笑,“我还要告他们呢!”
平儿说:“二奶奶你可收声吧!昨儿一晚上没睡,今儿又闹出事儿来,早上还说困呢!”
王熙凤闭嘴了。
林涣问贾琏在哪儿。
王熙凤又怄气了:“他倒是多情,死了人只想给银子,给银子不就表明了咱们心虚?哼,他倒是心虚,关我什么事。”
林涣知道她心里有气,只管和平儿说话。
平儿有点尴尬:“昨儿晚上二奶奶睡不好,梦里把二爷当贼人打了。”
【心上人:哈哈哈哈哈哈什么当贼人?是和他干架了吧?】
【白菜豆腐脑:忍一时之气然后越想越气所以把琏二揍了一顿?偏偏贾琏还是个耙耳朵……也不敢说出口。】
【猪都跑了:打得好!我们凤姐就不是那种受气的人!】
林涣也想说打得好了。
平儿还说:“二爷这会儿也不敢出来见人,我这是没法子,才去请的大爷。”
林涣懂了,贾琏许是脸上带了伤,不好出去见客。
他笑说:“放心,包在我身上。”
他出门。
鲍二娘家几个兄弟都站在外头,脸上犹有怒意。
见林涣出来,都嚷嚷着要说法。
说实在的,林涣一点儿都不同情鲍二家的。
贾琏不是什么好东西,鲍二家的也不是。
她无非就是贪图贾琏给的钱财,才和贾琏做这档子事儿,还想着治死了主家,自己进府做姨娘,被发现了以后就上吊死了——做贼心虚。
王熙凤都没动手收拾她呢,她自己先怕了。
这会儿鲍二家娘家人站在林涣跟前,他也不怕,只说:“你们是真心打官司呢,还是来恐吓人呢?”
“你管我们?我们家姑娘好好的在你们家干活,这会子人没了是什么道理?”
林涣摆出诧异的表情:“鲍二没和你们说,她是偷人想谋害主家被发现了,然后死的?”
他故意没说只是商议。
果然,那些人都迟疑地看了看对方。
林涣冷笑:“你们姑娘在夫家上吊死的,你不去问清楚什么情况,反倒来碰瓷起我们来了?”
鲍二家的只怕羞于说自己戴了绿帽子所以没说清楚实情。
林涣可不给他留脸面。
“人在你们这里没的,自然你们说是什么就是什么,便是逼死了人,回头找个由头也不是没有的!”
嚯,这是打足了主意碰瓷到底啊!
林涣使人去把鲍二拉来。
鲍二昨儿起就又愤又气,这会儿来了,也不敢吱声。
要是来的是贾琏,知道他对自己交好过的情人尚且不错,他还敢说两句,碰上没关的林涣,他就闭嘴了。
林涣叫他自己解释。
鲍二吞吞吐吐说不出话。
难不成真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自己被戴了绿帽子?
他羞愤着呢。
然而他一吞吐,那些人还以为他是被制服胁迫了,更加坚定了心里的想法,觉得是贾府逼死了鲍二家的,嚷嚷着要报官。
林涣哦了一声:“不用你们报,我来之前已经报了,这会子许是就会来了。”
果然,没一会儿,仵作、衙役都来了。
林风起年前升了顺天府尹,这些衙役都知道林涣是他的公子,因此十分客气。
仵作跟着鲍二去看了尸体,回来说:“是自个儿上吊死的,没有挣扎的痕迹。”
衙役早就去问了府里的人,昨儿凤姐闹了那一场,大家都知道贾琏偷腥,但这是你情我愿的事儿,死了人也碍不着他。
衙役又拿了旺儿给她的那些银子、缎子出来。
那些人就生气了,拿脚去踹鲍二:“我们妹子没了,你倒好,挺着尸看她寻死不成?你要是嫌她不正经,尽管休了她,何至于不管不顾成这样!叫她没了命!”
鲍二家的原想着从贾琏这里弄些烧埋银子的,他素来出手大方,更何况原是他偷情?心里发虚,自然也不会报官。
谁知道王熙凤昨儿半夜越想越气,挠花了贾琏的脸,反倒抬出林涣这个大佛来!
要说林家这大爷吧,看着也和气,听说也大方,只是他只给想给的人银子,别人一分捞不着。
一见他出来,鲍二就萎了。
这么被劈头盖脸骂了一顿,差点就钻地底下去了。
还是直播间说得对。
【图图的耳朵:一晚上鲍二家的就吊死了,难道鲍二一个枕边人不知道?他就是觉得蒙羞,又想着骗钱罢了。】
林涣叫人拿了二十两银子给她娘家人:“烧埋钱也尽够了的。”
鲍二家的娘家人只得哭哭啼啼去了。
至于鲍二?他把人给王熙凤了,一点儿也没过贾琏的手。
作者有话要说:贾琏这人吧,说他滥情,他还挺体贴情人,死了的都背着王熙凤好好埋了,心里也伤心。
可从王熙凤的角度看,他真就不是个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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