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裴祈拧起眉峰。
“我是为了我自己吗?裴氏有多少人指着这份工作养老,又有多少人靠着它支撑未来!”
陆渟骁笑了笑,“爱情,女人,包括婚姻,对每个男人的意义都不同。有人视为全部,是幸福生活的基础,有人觉得只是生活的调味剂,可有可无,可以选择可以舍弃……”
话到这里,隐隐犀利:“什么都想要,那就要有什么都要的本事和魄力。一味在得失间权衡,仍然有得失,这不是别人为难你,而是你自己在为难自己。”
裴祈深沉的眸子隐含挣扎。
道理他都懂……
可权衡之外又是什么?
他怕的不是失去项目,不是失去梁家这条路……他怕的是失去这些以后,换来的是一场空。
他怕的是,他即便扒下自己这身已经长在肉里的盔甲以后,苏闵婕也只是嘲讽地笑一笑。
他怕赌……怕输……
怕苏闵婕和曾经的自己一样,只是为了掂量规训对方……
他早知道,他们其实是一样的人。
热情时像火,融化自己也在所不惜。
冷漠时像冰,被捣碎了也冰寒刺骨。
说来说去,还是权衡。
权衡苏闵婕给出的那虚无缥缈的希望,是否值得他压上这么多的筹码。
清楚地认识到自己的内心后,裴祈说不出来心里是什么滋味儿。
他突然觉得自己挺可悲的。
苏闵婕其实早已扒开他的皮,看透了他的内心和本质,才会毅然决然地选择止损远离。
而他却是可笑的捂住那些伪装不依不饶……
也许,他这种人就不配有人爱。
也许,他真的不能因贪图被爱的温度而自私的去害别人了。
……
太阳快落山时,裴祈重新来到苏闵婕的办公室。
“砰!”
门重重磕在墙壁上,裴祈几步来到办公桌前,目光落在满桌的‘衡’字上,眼眸瞬间惊痛。
英俊的脸上却是寒气逼人,他冷冷看着苏闵婕:“那项专利,你真的要?”
一个‘衡’字,苏闵婕正写到最后一笔。
闻言,她轻轻抬眸,看了裴祈一下后,重新专注,那一竖勾苍劲而潇洒。
“裴总要是觉得我在开玩笑,那就是玩笑吧。”
裴祈撑在桌上的双手握成了拳,“我……”
“裴祈!”
苏闵婕抢在了他之前,“在商言商,你别想事情想复杂了。”
言下之意,交易而已,除了付钱,她不可能承诺什么。
又或者,她只是突然不敢听他的答案,为维持自尊也好,骄傲也罢,在他出口前,她选择直接断了他的念想,先抢到主动权再说。
只因她十分清楚,男人在前程和爱情之间作抉择时,仅仅只是一线的踌躇,对女人来说,破坏力却大得足以令心底犹存的希望彻底毁成碎片。
她其实也不例外。
刚强之下,里面包裹着的,也只是个向往爱情,渴望美好的小女孩。
裴祈大幅度点着头,“好,在商言商,很好。”
他无法解释自己的纠结和煎熬,反正对她来说,要的只是结果。
冷静的,难言的,近乎麻木的疼痛,一切全然归位,该来的始终要来。
“专利我给你。”
男人的答案令苏闵婕微怔。
“但我不要钱,我要你和路怀安分手!”
苏闵婕唇角勾起冷笑,眼里不见意外,而是洞察一切的嘲讽。
裴祈目光寸步不让:“别问理由,问就是我觉得他不适合你!”
当然,她肯定会理解为,他将了她一军。
无所谓了。
他只知道,如果一点好处都没有,他无法说服自己舍弃手上的筹码。
那么,就让路怀安,让她的爱情来祭奠他们的结束吧。
苏闵婕放下狼毫,微垂的眼帘,掩了所有的情绪。
裴祈无从窥探,也不想窥探。
她选爱情,对他来说是死路。
反之,同样也是死路。
这个女人清醒现实如此,又怎么可能允许自己在一段错误的感情中徘徊?
裴祈已经不觉得折磨了,他接受了自己就是死路一条的现实。
然而,当苏闵婕抬眸,云淡风轻地说‘成交’时,他还是几不可察地怔了怔。
他以为自己够理智现实,但不,苏闵婕才是最理智清醒的那一个。
裴祈凉声:“你就不后悔?”
苏闵婕弯了弯唇,“再浓烈的爱有一天也会消失,机会却不然,只要牢牢抓住,它就能超乎想象。”
话落,笑容放大,声线柔婉道:“说起来,这还是在裴总身上学到的,你不也一样吗?机会面前,鬼神都要让路。”
裴祈低声笑起来,似强忍着蔓延的痛楚,嗓音沉哑道:“好,很好……”
双手五指慢慢展开,再握紧,他突然笔直地看着她。
“苏闵婕,给我一个分手吻吧……从此以后,我放手。”
不容她同意或是拒绝,他大步绕到她跟前,一把将她搂在怀里。
这天傍晚,一对已经离婚的夫妻,忘情拥吻。
夕阳余晖从窗户溜进来,将两人久久不愿分开的身影拉到地面上。
看上去,缠绵入骨……
……
裴祈一个超出理智的决定,牵一发动全身。
先是回到老宅,在裴老爷子面前认错。
“男儿志在四方,不该困于儿女情长,这些我都知道。”
“从小您就教我,什么时候该坚持,什么时候该放弃,不能被注定沉没的成本拖累,我认为您说的都对。”
“我和苏闵婕走到今天,究竟是谁的问题更多一些已经说不清楚,但她确实是铁了心的不想回头,我再一头热也好不了……所以,我决定放弃。”
“可糊涂账再难算,也得有个了结。她做了我三年的妻子,其中,对我产生的影响,对整个裴氏发展产生的影响,无法估算,但肯定是利大于弊。”
“离婚闹得太难看,基本上也是我的问题……也许人就是这样,钻进某个牛角尖就很难出来。以前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一旦觉得亏欠,心就再难安。”
“所以,她提出要专利,我思前想后还是打算给,说是弥补对她的伤害,其实是填补我自己内心的那些沟壑。”
“至于裴氏的发展,您大可放心,我当初能扶起摇摇欲坠的裴氏,将来就能保它坚固不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