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禹俯身苏闵婕耳边，轻轻道：“和他聊一聊吧，毕竟夫妻一场，他现在很需要你。”
苏闵婕冷脸。
关禹就温温地笑了声：“好了，我就在院子里等你，就十分钟。嗯？”
也是个心大的。
苏闵婕不情不愿地点了下头。
关禹和林源对视一眼，不由分说将梁静推着出了客厅。
混乱的空间，瞬间安静下来。
只有他和她。
他颓然地站着，烟含在嘴里，打火机却不知什么时候装进了裤兜里。
她漠然清冷地看着他，那么无情，那么冷静。
“还砸吗？”她问。
裴祈不哼声。
苏闵婕讥诮地勾起唇角，“裴氏现在是如日中天，但钱不是这么烧的。你这随手砸的一瓶酒一个摆件，足够外面那些人辛辛苦苦干好几年了。”
再夸张一点，直接改变一个人的命运都有可能。
耳熟的话语模式，刺激的裴祈心脏疼。
他眼睫不能自抑地颤了颤，僵硬地转过头来，一双深邃的眸子里隐含着无法形容的复杂情绪。
“苏闵婕……”
声息竟开口就不稳，“这么多年，你怎么就能……就能心安理得的看这样一个笑话呢？”
她真的爱过他吗？
真的交过心吗？
还是说，从头到尾，她只视他为玩物……
就像那些每天在朋友圈发宠物照的人群心理一样……他的骄傲，自尊，冷漠，自以为是……在主人眼里，统统都是表演。
那嗓音低沉暗哑，宛如钝钝的刀，闻者只觉恶寒。
然而，苏闵婕仍是无动于衷。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裴祈，建议你脑洞别开太大。”
“首先，我和你一样，并不知道傅家的居心。至于那天我为什么会在现场……好，我承认，那时，正是我对你兴趣最浓厚的时期。”
“见有漂亮姑娘把你勾走，我怕你保护不好自己，就偷偷跟了去。”
“房屋倒塌来得太快，我也没能跑出来，但我所在的位置比你们好一点，也没怎么受伤，就耐心等着救援。”
“后来，雨越下越大，隐约听见他们说后山要塌方。接着，所有人都跑了。”
“我不能坐以待毙，就想办法找出路……我也算是运气好，他们其实再坚持一下，我这边的通道就通了，所以并没费多少功夫就跑了出来。”
“其实我一直可以听到傅雅的声音，听她喊你，听她吓哭，我知道你情况不好，再耽搁下去非没命不可。我喊了很久，都没人来帮忙，更不确定村上还有没有人，更可怕的是，傅雅那时也没声音了……”
“两条人命我不能不管，再者，我的团队发现我不在后，肯定会想办法找我。”
“所以我就倒回去救了你们……”
后来她回想起来，也觉得很不可思议。
她居然徒手挖开了一条通道，生生将裴祈和傅雅拖拽了出来。
她也因此累到虚脱，很快就失去了知觉。
裴祈眼睛一瞬不眨地锁着苏闵婕，听她说着这些，只觉喉咙处干涩难耐。
他的神色看起来十分平静，内心却跌宕起伏。压抑的情绪在胸口一点一点聚集，随着心脏的跳动流涌到血液里，翻涌来回，仿佛要摧毁他的理智才肯罢休。
就算如此，为什么之后不告诉他？
为什么要当他是个傻子一样，旁观三年。
为什么宁愿用最笨拙的方式去感动他，也不愿意直接解释清楚？
苏闵婕像是能听懂他的心声，有声轻叹：“我为什么之后不说，其实很好理解。”
“第一，在我看来，傅雅也算是救过你的命……虽然我不知道你当时的情况，是不是真的十分需要她的血。但在不知道那是傅家的精心策划之下，我认为，你们起码算得上是患难与共。”
“第二，我自己也因为生病，住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医院。同时，得知裴氏危在旦夕，我得忙着帮忙做些周旋……裴祈，不管你信不信，我做这些的时候，其实没考虑那么多。我只是不想留下遗憾，眼睁睁看着我欣赏的男人，被现实压弯了腰。”
“等我反应过来时，傅雅已经以‘救命恩人’的身份出现在你身边。出于竞争手段也好，现实促成也罢，我不得不加高橄榄枝的筹码。”
苏闵婕目光清澈坦然，“但是裴祈，我只是抛出了橄榄枝，接受筹码的加叠，是你的选择。”
如果他真的足够爱傅雅，爱到可以放弃一切，那她不战自败。
但他接受了，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听着这些，裴祈眼底情愫汹涌，心脏狠狠地抽痛着。
想说什么，说不出来。
他失语般微张着嘴巴，最后只是用力地狠狠地吸了下没点燃的香烟。
苏闵婕淡静地看着他，继续陈述：“婚后，你把对傅雅的亏欠变成怨恨强加给我，老实说，是我没想到的。”
因为在她看来，像裴祈这样的人，在做选择之前，一定是做了足够多的权衡。
他既然选择了做她的丈夫，起码是觉得她的价值在傅雅之上。
然而，那时的她并不知道，感情这种东西太缥缈，无法定价，无法抑制，全凭当下的情绪左右。
不过，就算知道，她也会做同样的选择。
说到底，她亦是自信又自大的人。
坚信裴祈会爱上她，坚信从无败绩的自己，同样可以在感情里收获胜利。
“在那种情况下，我又能说什么呢？”
说出来，他会信吗？
更何况，她也有她的骄傲啊！
靠恩情去捆绑一个男人的心，这种事她做不出来，太掉价。
裴祈都明白，正因为明白，他没脸再面对苏闵婕。
他收回视线，浑身僵硬着，无地自容。
心口的痛，也因苏闵婕接下来的话而刹那间浸入了骨髓。
“是我低估了你对傅雅的感情，又或者是高估了你的判断力，其实都不重要了……裴祈，老被过去牵绊，是对生命的一种浪费。”
“当然，你若不在乎那是你的事，但我在乎。”
“所以，你我恩怨就此两清，请你以后别再以私人名义打扰我的生活。”
苏闵婕低头给关禹发了条消息，口吻里含着几分促狭。
“我能解释的都解释了，你请继续抒发你的情绪吧，再见。”
没一会儿，关禹进来推着她往外走。
走到门口时，苏闵婕下意识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