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秋院子里的烛火还没有灭,她从床上爬起来,趴在桌子上暗暗出神。
袅袅升起的熏香,在屋子里四散开来,泛着一股清香。
戚秋明明昏昏欲睡,可脑子里全都是谢殊的那句——
“表妹,你真的属意韩言吗?”
戚秋越想越窒息,这分明就是个送命题。
她已经在谢夫人面前说自己仰慕韩言了,谢殊也听到了,这时候如果出尔反尔算什么。
可当着攻略目标的面说自己确实喜欢韩言,好像更不是一回事。
戚秋整个人尬在原地。
谢殊却是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戚秋到现在都不明白他到底知道了什么,她明明什么都没说。
寂寥的冬日,月光如水。
当时眼见谢殊抬步就要走,戚秋顿时也急眼了。
她一把上前,拉住谢殊的衣袖,柔柔地唤了一声表哥,却又没支吾出别的。
谢殊脚步停下来,默了一瞬后无奈道:“你若是喜欢我便帮你打听。我也不是要为难你,更不愿探究你的心事,我只是怕你并不喜欢韩言却为了顾及母亲颜面不说。”
戚秋抿了抿唇,故意露出一副无措的样子,“我、我”
谢殊见状一顿,随即垂眸说道:“罢了,我已经明白了。我问这个也没有别的意思,你不用觉得难为情。”
戚秋垂下眉眼,握着谢殊袖子的手一点点收紧。
半晌后,戚秋像是终于鼓起了勇气抬起头,眸中仿佛盛着水盈盈的月色。她抿唇道:“我只是听过韩公子名讳,那日竹林宴是我头一次见到韩公子。”
言下之意很明显。
只听过名讳,都没有见过,何来仰慕一说。
谢殊想起那日竹林宴,戚秋刚见到韩言时却是没什么反应,还是等他提醒之后,这才反应过来。
放在身侧的手紧了紧,谢殊不动声色地点点头,“好,我知道了。你也别多想,我没有别的意思”
不等谢殊说完,系统就送来了任务进度条。
【恭喜宿主,谢殊好感度提升,三个月内提高男主好感度为三十的任务进度已完成,奖励随后发放。】
戚秋:“”
看着眼前嘴里说着我没别的意思的谢殊,戚秋冷笑一声。
呵,口是心非的男人。
不过
戚秋看着屋子里开得正盛的水仙花,心里其实也明白谢殊当时说的话是出自真心。
他确实是怕她不好意思拒绝谢夫人,所以才多问了一句。
毕竟这好感度才刚刚到三十。
离谢殊吃醋锤墙,借酒消愁还远着呢。
饶是这样想着,戚秋却还是有些睡不着。
慢慢的攻略之路,她的进程还不足二分之一。
戚秋愁的睡不着觉。
而今夜睡不着觉的人又何止戚秋一个。
月色挥洒,夜深露重,临近宵禁街上便是猫猫狗狗也不见踪迹。
谢夫人从皇宫里回来时,昏昏沉沉的夜色已经落下,府上的灯火也灭了大半。
卸下一身钗环,谢夫人疲倦地倚在软榻上,眉眼微垂,悠悠地叹了口气。
王嬷嬷正在里头铺着床,闻声宽慰说:“夫人放心,就算李家那个回来又如何?都过去多少年了,李家也早就落魄,还怕她能掀起什么波浪来吗?”
谢夫人看着眼前的幽幽跳跃的烛火,没有说话。
王嬷嬷继续说道:“公子马上及冠,圣旨过两日也就下来了,您与其操心李家那个不如多替我们公子物色物色,寻个满意的儿媳妇才是。”
谢夫人勉强勾了勾唇,“我也想,但殊儿那孩子你也知道,我喜欢有什么用,也要他点头才行。那里跟秋儿一样,说什么都是好。”
王嬷嬷笑道:“公子虽然已经及冠,可这事却也急不得。慢慢来,总能找到跟表小姐一样性情好的姑娘。”
谢夫人垂下眸子说,“其实若是”
话说到一半,谢夫人又住了口,“罢了罢了,说这些干什么。”
王嬷嬷却是已经领悟到谢夫人话中意思,心中一凛,没敢接话。
谢夫人拨弄着白玉瓷瓶的红梅,不知想到了什么,目光陡然凌厉起来,“殊儿生辰,瞧皇后娘娘的意思是李家那个也会来,真是平白惹人晦气。”
一听这个,王嬷嬷也叹了口气,“李家那个就是这性子,这么多年了却又不见改。”
谢夫人咬牙,“殊儿这次生辰我不仅要办,还要大办,谁要是敢在宴会上跟我生事,我绝对饶不了她!”
王嬷嬷连忙说,“夫人放心,我明儿就让下人都打起精神来,准把公子的生辰宴办得热热闹闹的,让李家那个眼红。”
谢夫人这才敛了神色,站起身来。
可熄了灯,躺在床上,谢夫人回想起前尘往事,依旧是辗转反侧。
翌日一早,天还没大亮,谢夫人就早早地起了身。
梳妆过后,谢夫人没等戚秋和谢殊来问安,就去了淮阳侯府。
这一去,就是半天。
再回来的时候,淮阳侯老夫人也跟着回来了。谢夫人的眼眶红着,像是光哭过的样子。
戚秋见状,便没有多留,请过安之后就退下了。
回去的路上,山峨好奇地问,“谢夫人怎么把老夫人也给请过来了,可是府上出什么事了吗?”
戚秋叹了口气,“还能出什么大事,无非是生辰宴罢了。”
水泱疑惑,“生辰宴即使再隆重,也值得把老夫人请过来坐镇吗?”
戚秋低下头,没再说话。
生辰宴不值得如此劳师动众,可从襄阳回来的李氏却让谢夫人不得不紧张。
若不是这李氏,谢夫人也不会如此忧心这场生辰宴,更不会因为原身在宴会上闹出丑事而一度冷落原身数月。
这一桩事,不过是一环扣一环罢了。
正屋里,谢夫人垂首一言不发。
淮阳侯老夫人叹了口气,“你何苦这样,那李氏当年就是再厉害现如今李家落魄,她也张狂不起来了,你何需顾及她?”
谢夫人抬起头,说起伤心事来满脸泪痕,“母亲,您又不是不知道李氏当年的猖狂样子,若不是当时我已经怀上殊儿了,现如今我还不知在那个尼姑庵里呆着。当年可是先帝指的婚,她也敢这般作践我。”
淮阳侯老夫人恨铁不成钢,拿拐杖杵着地,“当年李家得势,又与关家是连襟,背后有人撑腰,她自是无所顾忌。可如今不一样,李家已经不成气候,关家更是被抄了家,你怕她作甚!”
谢夫人垂首默默地擦着脸上的泪痕,没有再说话。
淮阳侯老夫人瞧着,叹了一口气,也没再说什么,“罢了,知道你怕她,这几日我替你看着就是。”
谢夫人心中顿时一喜,坐起身子,这才收了泪珠子。
冬日冰天雪地的人哪也去不了,整日只能缩在屋子里,日子倒也过的慢悠悠的。
这几日有淮阳侯老夫人坐镇,府上的下人都不敢造次,守着规矩行事,一点疏忽都不敢有,便是山峨和水泱这几日也格外安生。
只是临近生辰宴这日,府上却来了两位不速之客。
下人来通传的时候,戚秋正坐在谢夫人院子里,听淮阳侯老夫人说话。
谢夫人本还笑着,一听下人的通传却是脸色瞬间就耷拉了下来。
“李家?李家哪个?”谢夫人皱眉问。
下人战战兢兢,“刚回京那位,李大人的三妹妹,李”
不等下人说完,谢夫人就霍然起身,冷了脸色。
下人一见这阵仗,哪里还敢说话,顿时缩了脖子。
淮阳侯老夫人叹了口气,挥手示意下人把人迎进来,“早晚有这一天,你急什么?”
一把拉着谢夫人坐下,淮阳侯老夫人咳了一声后说:“我今日就在这给你撑着腰,且看看她如今还能翻出什么风浪!”
话罢,下人就退了出去。
片刻后,两道身影就掀开帘子进来。
为首那个女子瞧着与谢夫人年纪相仿,一身紫色的袄裙穿在身上,云鬓高挽,虽是徐娘半老,却风韵犹在。
她身后还跟着一名女子,一身素白衣,头上只斜插了一只翡翠玉簪,却难掩其绝美姿色。
两人齐齐走过来,为首那个女子见到谢夫人便笑了,“谢夫人,我们真是许久未见了。”
而身后的女子则是规矩地福下身子,盈盈说道:“给谢夫人请安,给老夫人请安。”
说话间,女子抬眸,露出半分侧颜,眉心那颗痣如此醒目。
别说是老夫人和谢夫人了,就是戚秋也大吃一惊,震惊地看着眼前人。
这个女子,她见过。
在蓉娘的回忆片段里。
是跟在蓉娘身后,叫蓉娘堂姐的那个小女孩。
虽然一个是孩童模样,一个已经出落大方,可这没怎么改变的眉眼和眉心的这颗痣,戚秋是不会认错的。
这人又是从哪冒出来的?
戚秋心里不免咯噔一声。
正想着,就见老夫人也站起了神,吃惊地看向底下的女子,“冬颖?”
关冬颖抬起眸子,浅浅一笑,“这么多年过去,老夫人还记得我?”
淮阳侯老夫人没再说话,惊疑不定地看着关冬颖,眉头紧蹙。
一时之间谁也没再说话,屋子里的气氛就好似结了冰一样,又冷又硬。
片刻之后,终是李氏上前笑道:“冬颖你养在老夫人膝下两年,老夫人当年那么心疼你,又怎么会不记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