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静安山,路便格外不好走起来。
马车里,戚秋依旧有些呆愣。
那句本是玩笑话,却没想到谢殊真的应声了,她一时竟有些拿不准谢殊到底是何意思。
缩回马车里坐到现在,马车也渐渐停了下来。
不等戚秋询问,谢殊屈指敲了敲马车壁沿说道:“前面是台阶,马车和马都上不去,下来走吧。”
戚秋闻言道了一声好,弯腰下了马车。
谢殊站在马车外面,眉眼素来冷淡,一身宽肩窄身的衣袍更衬身姿挺拔,他的薄唇下颚皆有些淡薄的意味在,既锋利又流畅。
见到谢殊,想起他方才微垂着眸子轻声应好的样子,戚秋不免又有些多想。
或许正因为现在不是任务期间,不能探知谢殊的好感度,所以才给人更多遐想在。
戚秋轻叹了口气,敛下满腹心思。
静安山高,往上瞧见只能隐约看到山顶的几棵贝叶棕。为了防止里头带发修行的人逃跑,整座山只有眼前这一条路。
好在马车已经上到了半山腰,离山顶只有一小段的距离了。
今日出门,谢殊和戚秋都没带下人出来,马车和马匹便由暗卫留在此处看管着。
冬天路滑,尤其是台阶。
前面倒还好,只是越到山顶,台阶就越陡也越窄。
台阶上结着冰,也没有人出来洒扫,有些脏乱,快到山顶时戚秋一个踉跄差点就滑到摔下去。
幸好谢殊及时拉住了戚秋的手,将人给拽了上来。
掌心相握,戚秋软柔的手被谢殊握在手心,一冷一热,互相交缠。
谢殊垂下眸子,等戚秋站稳身子后先一步松了手。
戚秋站稳身子之后仍是心有余悸,回头看了看脚下绵延的高山,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这要是摔下去,不死也要残。
回过神来后,戚秋刚想向谢殊道谢,却见谢殊将抬手伸到了她跟前。
轻抿着唇,谢殊说:“这上面越来越陡,扶着走吧。”
戚秋握着手帕的手不自然地蜷缩了一下,看着上面冻着冰的的台阶,这才轻轻地点了点头。
冬日的衣物厚实,戚秋手搭上来的那一刻,却还是让谢殊垂下眸子轻咳了两声。
这段山路又陡又窄,很不好走。小心起见,谢殊和戚秋走得很慢,这剩下的半截路愣是走了快一个时辰这才到山顶。
山路走着费力,谢殊原本以为戚秋会喊累,没想到一路走到山顶也没有见戚秋抱怨什么。
静安寺占据了半个山顶,门前的石柱大门修的很是气派。不同于别的寺门敞开,静安寺的大门除非有人来敲否则一直是紧闭着的,门前也多有落叶杂草,可见平常很少人来此处。
门前挂着铃铛,谢殊上前摇铃,过了好一会才有尼姑来开门。
开门的尼姑身着法衣,面目朴素,眉心还有一颗痣。
将寺门打开一条缝,尼姑向外张望,在看见谢殊这个男客时,她刚欲皱眉,却一眼瞥见了谢殊拿出来的令牌。
“原来是锦衣卫的谢大人,您请进。”尼姑连忙敞开了门,将两人迎了进去。
静安寺门口虽然有些乱,但里面却十分干净,就是有些空旷,里面的尼姑应该并不多。
知道了戚秋和谢殊的来意之后,有谢殊在,尼姑也没有多说什么,直接将两人领去了关冬颖所念经的院子。
进到偏厢房之后,尼姑说:“师父正带着罪人念经,不好打扰,两位贵人若是没有什么急事,还请在此处先稍坐片刻。”
“倒也没什么急事,我们只是想来看望一下关小姐。”戚秋问:“不知除了我们之外,还有别人来此处看望过关小姐吗?”
尼姑想了想回道:“关小姐刚被送来不久,除了一位姓李的夫人来探望过,并不见其他人来此处探望。那位李夫人自称关小姐的亲眷,我们也不好拦,两人坐在厢房里头聊了许是有一个时辰,李夫人便走了。”
戚秋点了点头,“有劳了。”
尼姑奉上茶之后,便退下了。
这里的厢房正对着对面,抬起眼便能瞧见在前头跪着念经的关冬颖。
静安寺本就清简,关冬颖又是被罚来带发修行的,想来日子是不怎么好过。整个人消瘦了不少不说,发丝枯黄,脸上也可见苍白疲惫之态,哪里还有先前在谢府初见时的清婉贵小姐模样。
戚秋盯着她看了一会,缓缓说道:“看来关小姐过的不怎么好。”
“表哥,你说关小姐会不会真的在心里记恨我?”戚秋小声地问。
谢殊抬起眸子看着戚秋,淡声说:“是她先犯了错。”
戚秋乖巧地点了点头。
两人又坐了一会,听着院子里的念经声,看着院子里的景致,倒也不觉得枯燥。
喝了一盏茶之后,戚秋站起了身子,“表哥,我茶水喝得有些多了,先失陪一下。”
谢殊垂着眸子,静了一下,随即颔首道:“去吧。”
出了厢房,越过庭院,戚秋径直朝大门旁边给她和谢殊领路的那个尼姑走去。
那尼姑正洒扫着院子,见戚秋走过来,诧异地抬头看着戚秋,“姑娘可是有什么事吗?”
时间急戚秋也没有客套,将早就准备好的一袋银子拿出来,递给尼姑。
尼姑被吓了一跳,“您这是?”
戚秋开门见山道:“我有一些事想请您帮忙,这些银子是给您的,还请您收下。”
如此唐突,尼姑反应过来之后自然不应。
淡下脸色,尼姑退后一步说道:“我们是出家之人,这些身外之物于我们也没有什么用处,还请姑娘拿回去吧。贫尼没什么本事,想来也帮不了姑娘什么。”
戚秋不紧不慢地说:“出家之人是用不上,可您既然想要还俗,这些东西自是需要的。”
尼姑一愣,随即变了脸色,“你是怎么知道的?”
戚秋淡淡一笑:“我不仅知道您要还俗,还知道您乡下家里出了事,正需要银子和大夫。您哥哥的病若无好的大夫医治,只怕是活不久了。可这大夫虽然好寻,银子却难拿出来,我给您的这些银子可足够大夫问诊。”
尼姑惊骇地看着戚秋。
戚秋上前一步,将这袋沉甸甸的银子放在尼姑手里,“您不用担心,我也不需要您替我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只需要您暗中帮我盯着关家小姐就可以,看她私下有没有和谁联络,都谁来这里探望她即可。”
尼姑有些迟疑,“这样便可以?”
戚秋点头,“只要您同意,不止这袋银子,您哥哥的病我会亲自来找大夫去医治,所有银子都由我来付,您还俗嫁人。”
见戚秋连这个都知道,尼姑顿时一惊。
惊疑不定地看着戚秋,尼姑握着手里沉甸甸的银子犹豫了半天,仍是有些踌躇。
戚秋便道:“我既然来找您,自然也是有缘由的。您放心,还俗之后的事情我也会帮您解决,要知道何家可不是那么好进的。”
尼姑手一抖,“你还知道什么?”
戚秋一笑,没有说话。
在原著里,这位眉心有痣,手上有疤痕的尼姑一个月后也曾因为想要还俗而被谢殊找上,替谢殊办事。
虽然监视的人不一样,但要做的事都是一样的,尼姑没有理由不答应。
果然,犹豫了片刻后,尼姑小心翼翼地收下银子,应承了下来。
因为原著的描写,戚秋也不担心她会阳奉阴违,毕竟她想要安稳的过日子,就不敢节外生枝。
解决了此行来静安寺的真正目的,戚秋松了一口气,转身往回走去。
刚走到念经的院子里,却见正厢房里念经的人已经散了去,关冬颖也没了踪迹。
戚秋一愣。
走进院子里,快到偏厢房,便听见里头传来的一阵女子低哭声,还有隐隐约约传出来的说话声。
戚秋心下了然,走进去一看果然是关冬颖在里面哭。
关冬颖站在谢殊跟前,露出雪白的脖颈,正在低声哭诉,“谢公子,没想到您还愿意来看我了,冬颖在这里求你了,还请您向王妃求求情,放我回去吧。”
谢殊坐在一旁,低头抿着茶,不发一语。
见到戚秋回来,他这才抬眸。
不等戚秋说话,关冬颖擦了擦眼泪,突然走上前来抓住戚秋的手,“戚小姐,我知道您心地善良,一定不会与我这个蠢人过多计较。我已经知道错了,还求您消消气,大人有大量放我回去吧。”
戚秋退后一步,躲开她抓上来的手,“关小姐说笑了,罚你进来是王妃的意思,我如何能放你回去。”
关冬颖低声哭着,“王妃是为了给你出气这才罚我,若是戚小姐愿意去王妃面前说上两句,王妃或许”
“关小姐,想必你搞错了。罚你是王妃的意思,也是谢家的意思。”谢殊突然淡淡地开口:“你既然已经知错了,就该在这里好好改过。”
关冬颖哭声一顿,泪眼朦胧地看着谢殊,像是没有料到谢殊会突然开口说话,露出一丝可怜无助的模样。
戚秋也是没有料到谢殊会开口。
说完话,谢殊放下手里的茶盏,看向戚秋,“既然看过了,我们便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