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殊居住在戚府,戚母对其很是照料,怕谢殊吃不惯江陵的吃食,还特意请来了一位擅长做京菜的厨子,安排在谢殊院子里的小厨房,专门供谢殊一人的膳食。
谢侯爷此次去胡安,办的是陛下吩咐下来的密差,不方便来回走动,也不方便谢殊前去看望,为怕谢殊待在府上发闷想家,戚母便寻了一个天气晴朗的日子,带着谢殊和戚秋一起出府玩乐踏青。
如今正值春日,江陵的天格外好,朵朵盛开的鲜花穿插在绿叶之中,沐浴在灿烂的阳光下,显得格外娇艳欲滴。街上的行人很多,那热闹的景象竟是丝毫不比京城逊色多少。
马车缓慢的行驶在青石板路上,街道中央的河面上还泛着几只小船,船夫坐在船头漫不经心地拿着草帽扇风,倒也悠闲自在。
戚秋趴在马车窗沿上,感受着头顶洒下来的温和日光,清风时不时的吹过她额前碎发,她眯着眼,一脸享受。
这样悠闲自在的时光,是以前戚秋想都不敢想的,如今自然珍惜。
戚母笑着整理好戚秋褶皱的衣裳,这才看向谢殊,“秋儿被我们惯坏了,没规没矩的,你别见怪。”
不等谢殊回话,戚秋转过身子,翘着腿坐着,斜了一眼谢殊之后,大大咧咧地说:“他才不会见怪呢。”
戚母嗔怪地看了一眼戚秋。
谢殊笑了一下,对戚母说:“表妹这样的性子很好。”
看了一眼坐没坐姿的戚秋,戚母叹了一口,“她就是活泼惯了,若是能像你这样沉稳就好了。”
知道戚母说的是客气话,谢殊笑了笑,并没有接腔。
倒是戚秋,故作不高兴的撇了撇嘴,故意说道:“母亲觉得表哥好,那就让表哥做你的孩子吧,我去做谢姨母的女儿。”
戚母笑骂了一句,“瞧你这副样子,谢夫人也要能相中你做女儿。”
“怎么不能,谢夫人说不准就喜欢我这样性子的女儿。”戚秋看向谢殊,扬了扬眉,“表哥,你说是吧。”
抿了抿唇,谢殊抬眼看向戚秋。
街上很热闹将马车里衬托的更加安静,微风时不时地顺着车帘吹进来,撩拨的人心里一片柔软。
戚母刚想说戚秋没羞没躁,便听一旁的谢殊低低地嗯了一声,随后说道:“母亲一定会非常喜欢表妹的。”
看着戚母,戚秋顿时得意的挑了挑眉,一脸你看我就说吧的神色。
哪有母亲不爱听这话的。
谢殊这话说的戚母心里甚是服帖,弯唇笑了笑,看着戚秋得意的神色,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心。
说话间,马车慢慢行驶过闹街,到了裕安金池旁边,这里有着一大块空地,如今草已经长出来了,青青翠翠的,看着格外春意盎然。
此处虽然有些偏远,但此时人却不少,随处可见停放的马车以及闲逛的行人,光戚秋眼熟的人家便有好几户,还有几户人家的小孩在放风筝,蔚蓝的天空下,各式各样的风筝迎着风飘荡,点缀了这个郎朗春日。
下了马车之后,戚秋看着别人手里的风筝眼馋,戚母了然于心,领着戚秋和谢殊两人去了一旁的摊子挑风筝。
在这里摆摊的都是周遭的农户,这风筝做的自然不怎么精细,好在戚秋不挑,随手拿起了一个燕子模样的大风筝。
谢殊却是没挑,看着戚秋道:“我和表妹放一个就好。”
戚秋也笑着道:“我自己肯定放不起来这个风筝,表哥帮我一起。”
戚母闻言便不在说什么,正好一旁有相熟的夫人看见戚母,对着戚母招了招手。
戚母便让嬷嬷带着戚秋和谢殊在附近放风筝,自己前去亭子与那些夫人说话了。
戚秋还从来没有放过风筝,拎着风筝有些手足无措,谢殊走过来,将风筝线缠好,对戚秋说:“一会我扬着风筝,你跑起来。”
戚秋乖巧地点了点头。
在这个盎然春意的午后,看着两个小人儿凑在一起叽里咕噜的说话,手里还拎着个快跟他们一样高的燕子风筝,又可爱又和谐,一旁看护戚秋和谢殊的嬷嬷笑的越发和蔼,在瞥见一旁作画的画师之后,便使了银子让他给戚秋和谢殊作画。
戚秋和谢殊无知无觉,分工好之后,戚秋在前面拽着风筝线跑了起来。
扬起的清风吹乱她的额前的碎发,将她的衣袖吹得猎猎作响,戚秋迈着小短腿朝前跑去,感觉手里的风筝线被吹了起来,热汗沁出,戚秋却不觉得累,反而越跑越兴奋。
一直跑到柳树下,便见一旁的小孩便指着她道:“快看啊,好大的燕子风筝!”
身后山峨和水泱也在欢呼,“小姐,小姐,风筝飞起来了!”
戚秋这才缓缓停下脚步,转过身子,只见她的燕子风筝已经高高的飘在半空,随着风越飘越高。
目光从风筝上移开,戚秋下意识朝着谢殊看去,只见谢殊立在不远处,身着白圆领蓝袍,眉眼带着柔和,他并没有看天上飘起来的风筝,而是双手抱怀,小小身板靠在一棵青树下,懒懒地看着她笑。
春日的天真的明媚灿烂,日光倾泻而下,透过枝繁叶茂的树梢落下来,谢殊身上宛如被镀上了一层金光,他此时年纪虽小,但相貌已然出众,纵使慵懒着眉眼,但看着依旧贵气不凡。
他看着戚秋,轻轻地笑着,或许是因头上的阳光太温和的缘故,那眉眼间的冷淡已然褪去。
戚秋深吸一口气,没忍住弯了弯唇笑了起来,踮着脚尖对着谢殊欢快地挥了挥手。
谢殊脸上笑意加深,朝着她走了过来。
两人轮换交替放了好一会风筝,在草地上跑来跑去,因手里的风筝大还收获了一群小孩蹲在一旁艳羡的看着他们,最后还是一旁的嬷嬷见两人跑的汗津津的,走过来给两个人递上茶水,让他们两个歇一会。
坐在一旁的凉亭里面,这会有些起风了,虽不冷冽倒也清爽,戚秋抿着温度适中的茶水,额上出了不少的细汗。
就在这时,嬷嬷走过来,将画师画好的画递给二人看。
这幅画正是画的戚秋和谢殊放风筝时的样子,戚秋在前面欢快地跑着,风筝随着谢殊放手而一跃而起,谢殊静静地立在原地,也在笑,映照着不远处的柳树,显得格外温馨。
嬷嬷说:“这幅画留着,以后也是个纪念不是。”
戚秋很是喜欢这幅画,左右看着,笑弯了眉眼,凑到嬷嬷身边说道:“还是嬷嬷想得周到。”
戚秋一贯嘴甜,哄得戚府上下的嬷嬷都喜欢她喜欢的不得了,此时嬷嬷得了戚秋的夸奖,便乐呵呵的笑着,眉眼间满是慈爱。
谢殊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再看着嬷嬷手里的画像,心里就像是被填满了一样,带着沉甸甸的满足与柔软。
他突然觉得这样也不错。
在面对一切重来之后,谢殊本有过沮丧,有过不甘,有过不满,他和戚秋好不容易解开了谜团,好不容易迎来了曙光,好不容易就要圆满。
眼看九月初八的约定就要到了,一切重来,他怎么能甘心。
可如今,他觉得这样也不错。
戚秋上一世活得太压抑痛苦了,她虽然不说,但谢殊能感觉到她时时刻刻的不安和惶恐,而如今一切重来,许多事都发生了改变,四皇子没有死,周国没有灭国,如今还是皇后的四皇子生母还没有因为四皇子的死而疯魔,他有着记忆,也可以阻止这一切的发生,戚家也不用再因此去充当什么诱饵,戚秋可以安心快乐的长大。
一切的一切充满着轻松与美好。
而那些遗憾在这些面前都便变得一文不值了。
一切重来没关系,他们还小没关系,春来秋去,寒来暑往,反正他们时间还长,有的是时间地久天长。
这趟踏青,一直玩到了晚上,因为戚秋听说晚上可以放孔明灯,所以死活赖着不肯走,戚母也无法,只好陪到了晚上。
瑰丽的晚霞褪去,随着最后一丝光亮落下山尖,在裕安金池边摆摊的摊主便将风筝撤下,改换成了一盏盏孔明灯。
等着入夜来放孔明灯的人也不少,嬷嬷还不容易挤进来,买了两盏孔明灯递给戚秋。
马车上备着的有文房四宝,戚母本想代替他们两个去写,不成想却被这两人双双拒绝,谢殊戚母不了解,但戚秋戚母还能不了解吗,这是最不爱写字看书的一个人了,平日里嬷嬷教写字的时候也很是不认真,也不知道能会几个字,戚母倒是很好奇戚秋能写出来个什么。
戚秋起先还不让看,最后禁不住戚母一脸失望的神色,还是站在池边,在放飞孔明灯的最后一刻将自己写的纸条亮了出来。
“长长久久?”
戚母看着那顶上的字,奇怪道:“为什么会写这个?”
戚秋笑而不语,松开手,看着手里的孔明灯慢慢飘远。
浓重的夜色下,明月不知踪迹,繁星点缀其中,盏盏明亮的孔明灯飘荡在夜空,就像是一簇簇花火。
有父母,有爱人,她希望这样的生活可以长长久久。
将自己手里的孔明灯放飞之后,戚秋拍了拍手,转身看向谢殊。
谢殊刚刚写完,正朝这边走过来,戚秋顿时好奇心起,便凑到谢殊跟前,要看他写的什么。
谢殊也没拦着。
戚秋探着脑袋凑近一看,只见白色的纸张上面端端正正地写着几个墨字——
希望表妹能够如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