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东门住白渡桥北。
乔有梅住白渡桥南。
邱东门开的外语补习班在白渡桥南。
乔有梅上课的学校在白渡桥北。
于是,每天早晨七点,邱东门会从白渡桥北走向白渡桥南。而乔有梅会从白渡桥南走向白渡桥北。
同一时间,两人会在桥上的某一段擦身而过。
因不相识,便无交集。
邱东门的爱人叫阿微,阿微在三年前去了美国,邱东门每天早上八点在培训班的办公室里打电话给阿微,这个习惯维持了三年不变。
但初夏的某一天,邱东门依然如故在早上八点打电话给阿微时,电话没人接了。
此后数周,邱东门的习惯一直不变。
某一天,阿微终于接了电话,语气有些不满的讲:“这个时间打不通,你就不能换个时间打打,人要知道变通。”
于是邱东门知道,不在于他变不变,而是阿微变了。
但一些东西习惯了,想改变并不容易,改变会让人迷茫痛苦。
邱东门决定,从小习惯开始试试。
而这个开始就从每天走过白渡桥这一刻。
不知道是因为无聊还是什么,也不知从何时起,每天早上邱东门都会以固定的速度,固定的步伐走过白渡桥,他还曾边走边数自己的步数,后来觉得太无聊而放弃,但他心里知道,每天过桥的步数相差不大。
这是一种刻板,改改试试,因为世事在变。
于是这一天,邱东门加快了步伐,当他走到白渡桥南时,比平常早了三分钟。
站在白渡桥南头,邱东门环顾周围,平常最熟悉的景致突然让他觉得陌生。
许多东西好象要重新去认识一样。
而再他细分别,其实一切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心里的感觉不一样罢了。
当然也不完全都是心里的感觉,比如,某位常常跟他在桥中段擦身的女子今天才刚刚站在桥头上。
乔有梅今天刚刚准备过桥,就看到邱东门从桥上下来。
平时天天在桥中段擦身而过并不觉得,这时突然产生变化,乔有梅第一感觉是难道是自己今天出门迟了,会不会迟到?乔有梅不由抬了抬左手,看了看手表,并不迟,那应该是别人早了。
这时乔有梅看到邱东门望过来,两人视线一触,俱同时点点头,然后各走各的路。
于是因为这一点变化,两人有了一点点交集。
……
乔有梅最近有些烦,丈夫大伟已经出国两年了,这两年里,从一开始一天一个电话,后来一周一个电话,再到如今一个月一个电话,而电话里除了例行的问候外似乎也找不到话题,最终总是以电话费太贵匆匆挂掉。
每每这个时候,乔有梅就会特别失落,总觉得有些东西越来越飘忽。
“你应该去美国,那边是自由的花花世界,迷人眼呢。”
一天,跟好朋友桑红在咖啡厅里喝咖啡时,桑红劝她。
乔有梅不声不响,大洋彼岸那个世界于她来说太过陌生,她心里没底。
“有大伟啊,怕什么。”桑红一脸无所谓的道。
乔有梅没说,正是因为现在的大伟也让她心里没底了。
“我看你是太闲,不如这样,我最近报了一个英语培训班,你也去,不管未来去不去美国,会点英语总归是好的。”桑红道。
乔有梅也觉得她最近可能是闲的,总有些胡思乱想,去学一下英语也好。
于是乔有梅跟桑红约好,去补习班报名。
补习班离她家并不远。
于是,巧合的,乔有梅跟邱东门再一次在培训班的办公室里碰面。
乔有梅没想到,这个培训班是那个每天早晨跟她在白渡桥错身而过的男子开的。
邱东门也没有想到那个常常跟他在白渡桥错身而过的女子,会到他开的培训班来学英语。
于是,又点点头,邱东门这时看看表,就转身出了办公室。
邱东门自小父母双亡,是吃百家饭长大了,小时候捡过破烂,改革开放后,做起了二道贩子,这年月只要胆子大,脑子活,就能赚到钱。也正是在做二道贩子的时间里,他发现了英语的重要,于是他租了几间门面,请了两个英语老师,开了这个英语培训班。
几年后,英语老师增加到六名,培训班也增加了两个。
不过,邱东门从不懂英语,也不学。
培训班的老师对于他这个老板情绪是很微妙。
一群知识份子跟一个二道贩子大多时候聊不到一起去。
所以,每天邱东门只是过来转一下,显示一下他这个老板的存在感,然后就会离开,这个度掌握的很合适,于是皆大欢喜。
所以邱东门从不在办公室里多待。
“你认识他呀?”
看到邱东门跟乔有梅点头,桑红好奇的问。
“不认识,只是上班的时候,常常在路上碰,脸熟。”乔有梅道。
“那是培训班的老板,听讲是白手起家,不过,没什么文华,讲是有个电大文凭,但其实是初中毕业生,他老婆当初还是培训班的学生呢,不过,终究不是一路人,他老婆后来就出国了,都三年了,没有音讯,有人传他老婆早在那边嫁人拿绿卡了……”
桑红说的起劲,但乔有梅尴尬死了,窗外走廊上,邱东门正跟一个学生聊天,这会儿还透过窗户冲她笑笑,然后出了大门走远了。
这件事一直让乔有梅耿耿于怀。
天渐热了,大伟从美国给乔有梅寄了个包裹,里面有一件碎花连衣裙,很好看,但腰身大了。
乔有梅是节俭的个性,她决定拿到白渡桥对面的裁逢铺修一修。
虽然她家附近也有一间裁缝铺,但白渡桥对面那家裁缝铺的裁缝师傅手艺极好,她平常做衣服都是拿这边来弄,情愿多走点路。
“行,你放这里吧,过两天来拿。”裁缝师傅帮乔有梅量好尺寸道。
“师傅,不能马上改呀?我明天要穿。”乔有梅道,明天有个同学聚会,穿着这件裙子,不为显摆,只为了说起来不至于太尴尬。
“成,那你等一下。”裁缝师傅道。
乔有梅就闲闲的等着,等的无聊,裁逢铺的边上是一间棋牌室,她就走进去。
“有梅,等衣服呀,打牌不?三缺一。”裁缝师傅的爱人葵姐过来打牌,只是因为三缺一,一直没开桌,看着乔有梅过来,就打着招呼。
然后乔有梅就又看到了他,上回她晓得他是培训班老板,但并不晓得名字,桑红那天没讲。
“好。”鬼使神差的,乔有梅就点点头。
“她是乔有梅。”
“他是邱东门。”
葵姐为他们两个介绍。
这是乔有梅和邱东门的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