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清棠一听,还能有这样的,果然是姜大小姐。
但在生意人的角度来想,谁都不愿永远死守着一个价,就跟卖货一样,物以稀为贵,她既然有这样的本事,自然就要求获得更大的利益。
陈清棠也没多磋磨,主要是他太想知道,姜晚池要怎么开这个乐曲馆子,又要怎么经营起来。这算是一次近距离的观摩了,看她从无变有的过程,他十分期待,哪怕是她要三成也好,四成也罢,他权当交学费了。
“我对这分成方式无异议。”
他答应得这么爽快,姜晚池自然高兴,“到时候找人立好契约,你我各一份,按契约行事。至于地方,以及后续的事宜,还得劳烦你来办了。我毕竟不便常在外走动。”
两人分好工,这单合作就算是初步达成了。
姜晚池兴致特别高,当咸鱼能当成她这样,很赞了好吗。
“陈老板,若不是我方才喝了酒,现在一定会敬你一杯。你真乃我的贵人。”
陈清棠也不知要说什么好了,本来想的是,求娶她,结果误打误撞,谈成了另一单合作。也罢,她不也说了吗,终生优惠价,当永远的合作伙伴也挺好。
姜晚池仿佛看到了银子在向她招手,乐滋滋的,“陈老板,到时候第一场表演,我会先让你第一个看。”
“好。”
姜晚池看时候不早了,便站起来说要告辞了。
陈清棠送她到店门外,看着她走远,又看一眼自己身上这隆重其事,哎,还是便装更适合他。
姜晚池想散散酒气,没坐车马,想走回去。韵竹方才一直听着她家主子跟她的前东家谈生意,突然觉着,她家主子比东家还要有魄力,这可怪了。
“小姐,你从前真的没有做过经营吗?”
姜晚池笑着说:“一直在乡下呢,的确没做过。”
韵竹:“哦。可是,奴婢瞧着,你比陈东家还要老练。”
姜晚池一点都不介意韵竹跟她说这些。那当然要老练了,搁现代,她都二十好几了,比陈清棠大上好几岁呢。不说陈清棠,还有唐绍远那几个,都得喊她姐的,就连白斩鸡都一样比她小呢。
所以这些个男人,在她眼里就是弟弟辈的,要么奶狗,要么狼狗,试问她如何能考虑跟他们谈恋爱去?
光想想都打冷颤了,好不尴尬啊。
所以,谈恋爱什么的,一点也不香,还是赚银子香。
走着走着,姜晚池经过一家小陶艺店,看中了一对福娃娃,非常喜庆,她看了一会儿,还是买下了。
刚走出店,却迎面碰上了邢越。
所以今天的好运到了这儿,还是要掺一点点膈应才算平衡是么?
姜晚池微微侧过身子,当路人一般,默不作声地走过去。
邢越攥紧手心,后又松开,再攥紧,看着她一步两步如避瘟疫地走远。他没忍住,还是喊了她:“姜晚池,我有话与你说。”
含风都不忍看他家王爷的脸。今日在清溪茶馆那一出,其实主子原意是想帮姜大小姐的,只是不知为何,被郡主一个打岔就成了这样,他家王爷是真的可怜。
姜晚池看了眼天色,这都快黄昏了。其实是不太想跟他说话,一碰到他就总会想到,那个邢燕不知什么时候会跳出来发疯,她可不想再遇疯狗了。
“王爷,下次好吗,时候不早,我得回府了。”
邢越知道她在想什么,她眼神明明白白地写着防备二字,如今只怕他在她眼里,比一般路人都不如。
七夕时看花灯的情景还历历在目,那时她虽跟他坦白,她不愿嫁他,但至少没有像开始那样排斥他了,他不过离开京城几日,为何一回来全都变了,连个申辩的机会都没有,他难道就不冤?
邢越按捺住想将她拎到肩上的冲动,像上次一样直接将她带回王府去,这样她即便再厌恶他又如何,横竖能把要说的话说清楚明白。
可他忽然就怕了,他怕她逃他逃得更勤快,以后估计打远一见着都择路走的那种。
他不能再冲动。
想到这儿,邢越走到她跟前,放低了嗓音说:“就说几句话,你若担心回府晚了,我也可跟你边走边说。”
呃,几句话就几句话吧,反正在茶馆那一闹,以白斩鸡高傲的性子,是断不可能向她低头的,而她也不会轻易向邢燕妥协。
姜晚池朝韵竹比了个眼色,韵竹自觉离了一段距离,含风自然也是。
邢越与她并排走在街上,突觉与她这样近的距离恍如隔世,仿若发生的那些事都是假的,他与她本就该这么走着。
若不是一开始便误解她,若不是一开始就高傲使然,兴许如今,她已是楚王妃,与他走在这黄昏的街上,共看落日余晖,一同回王府。
可许多事,都像注定那般,没有如果。
邢越竟生出了浓浓的愁怅来,一时半会儿连喉咙都苦涩不已。
姜晚池等了好半天,都没听到他说一个字,这可奇了怪了。
她古怪地瞅他一眼,“王爷有什么话要说?”
邢越敛去愁思,见她的脸上还留了一点淡红的印子,邢燕那一巴掌被她躲开了,要是没躲开的话,指不定脸上会肿成什么样。
“脸上还疼吗?”
这个不好答,于是姜晚池就没回答。疼不疼的,跟他没关系。而且,施暴者是他妹,他亲妹,她就更不愿答了。
邢越本以为有些话他很难说出口,却不料想,一下就到了嘴边,“对不起,是我不该插手。”
姜晚池:呃呃?她听力没出错吧,白斩鸡在向她道歉?
邢越一说出来,就像突然找到了突破口,许多话都能接上了,一连串地往嘴外冒,“邢燕从小便得宠,性情刁蛮,又受了姜芷汀的唆摆,以为你早已配过人家,加上从你婢子处得了伪证,以为你曾经算计于我,这才去侯府想教训你。”
“然而,却阴差阳错差点害得你姨娘……这些责任邢燕逃不了,她总要给平西侯府,给你一个交代。”
“在畅乐坊也是,还有在清溪茶馆,她的这些作为,都需要她自己负责,我不会因为她是郡主,就用我的权势替她善后,更不会包庇她,让她向你发难。”
姜晚池的表情很淡,说到底都是自己的妹妹,难道还能真的舞刀弄枪不成?就跟宁梓玉似的,若是一开始便将杨卿罗送出城去,也不至于发生了后头那些事。
人都是这样的,为了自己的家人,理智往往难以战胜情感。
可邢越却突然来一句猛的:“邢燕是邢燕,我是我,若我能公正地处置好,你是不是能公平地分开看我与她?”
姜晚池:嗷?怎么个分开看?难道你们兄妹俩还分家不成?
邢越竟当真说:“我是她兄长,自然有照顾她的义务与责任,但没有让她指手画脚来掺和我婚事的道理。她代我,代楚王府给了退婚书,我若不想认,便可不认。但,你并非心甘情愿,我认了就是。”
“然则姜晚池,我自回京后才知道发生了这些非我所愿的事,你仔细想想,我岂能甘心?越不甘心,我就越想收回那退婚书,越想快点将婚事定下;可越这样,你反倒越憎恨于我,我做什么都是错。”
“姜晚池,除了一开始我那身傲气屡屡冒犯你,后面我可有再让你为难?你照实说,我想知道,我是不是真的那样令你反感,让你厌恶。”
姜晚池好想死,特么这是在大街上,大街上啊兄弟!你说你就几句话,这是几句话吗?这都快赶上作文了。
不是,你说归说,能不能别激动,越说越大声?连旁边的烧饼摊儿、卖货郎、匆匆赶回家的婆娘都听到了,个个驻足在那儿竖着耳朵听,八卦得要命,我滴娘啊!
放过她吧。
姜晚池连连叹气。这叫她怎么说呢,讲真,白斩鸡一开始是挺讨厌的,本来狗血文里的人设就是那样,而她作为原文里的炮灰,肯定是要被他看不顺眼的,都是剧情嘛。
但是当她不想当炮灰之后,有些事的走向就慢慢地变了。可是再怎么变,男女主肯定是没变的吧,他邢越跟秦芳若才是官配啊,这是没得改的。
所以这里头能有她姜晚池什么事呢?
邢越见她似在想怎么开口,他一个箭步上前,回身面对她,“你照实说,不必骗我,我是不是真的那样令你讨厌?哪怕是当个朋友都不行,非得当冤家当仇敌?”
姜晚池扶额,做人要厚道,他呢,也真不至于到那程度。他还救过她,她欠了他四条命呢,大是大非之前他还是没问题的。
“倒也不是。”她缓缓应着。
邢越因着这几个字,心情如同涨起来的潮水,目光灼灼望着她,“那你为何,一定要与我决绝?退婚书我都认了,还不行吗?”
哎,这,这怎么听着有些可怜?
好吧,在邢燕大闹侯府那事情上,她的确对白斩鸡是有失公允的,带着情绪去看他,其实他也无辜。
姜晚池正欲回答,邢越的嗓音微沉,眼底有掩不去的失落,“你根本不知,我要多用力,才能认下退婚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