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10(1 / 1)

秋洛扶着林尽染上楼,替他换下湿透的衣服,从自己衣柜里翻出一件洗过的t恤拿给对方,幸好两人身材相仿,倒也没有明显的违和感。

林尽染洗完澡把自己关在卫生间关了半天,把身上能遮的伤痕都遮住,脸颊上的擦伤实在遮不住,就贴了枚创可贴糊在脸上。

他把擦拭过伤口的纸巾统统冲进马桶,若无其事走出去,秋洛已经重新端上热好的饭菜,分好了碗筷等他。

林尽染一整天都没吃饭,白天还不觉得,现在闻到饭香,才发现自己都快饿得前胸贴后背了,他吸了吸鼻翼:“好香。”

秋洛用筷子敲了敲他的手背,皱着眉看着他脸上的创口贴:“你到底怎么买的鞋子?这双鞋是限量版的,上万呢,你跟家里拿钱了?”

他突然想到一个可能性,有点紧张地问:“你别是因为离家不归,被家里那些长辈亲戚揍了吧?”

林尽染一愣,含糊地道:“没有,他们哪里敢揍我?我爸虽然失势了,但我好歹也算正经继承人,伤是……回来雨下太大,路滑没看清,不小心摔了一跤。”

秋洛纳闷:“那你这个正经继承人怎么不叫保镖开车送你过来?这么大雨,就在路上跑。”

林尽染打了个哈哈糊弄过去:“我就不想被他们监视我去哪里了嘛,别生气了,快吃饭吧,我都饿死了。”

秋洛见他这么说,便不再多问。

两个人都饿了,对着一桌家常便饭狼吞虎咽,筷子跟打架似的在餐盘里戳来戳去,一顿吃完,餐桌如同风暴过境,菜叶子都没剩下一根。

外面的天色已然全黑,秋洛重新给蛋糕插上蜡烛,林尽染关了屋里的灯,小厅里顿时陷入一片昏暗,唯有微弱的烛光在两人的呼吸间摇曳。

林尽染单手托腮,在烛光中把秋洛的侧脸细细看着,淡金色的火焰照亮了他漆黑的眼底:

“许个愿吧?你还有什么想要的东西?我都能弄来给你。”

秋洛闭上眼睛,双手合十,他的愿望很简单,只希望早点赶走冒牌货和管家,回到自己的身体,好能帮上林尽染。

他睁眼时,见林尽染正期待地望着自己,不由笑道:“不如你也来许个愿吧。”

林尽染道:“又不是我生日,而且,为什么你都十八岁了?”

“我比你大,你要对哥哥放尊重些。”

秋洛笑吟吟地摸了摸他的头,心里无端掠过一丝熟稔感,仿佛这个摸头的动作自己做过不少次似的。

林尽染撇撇嘴:“你不过比我大一个月而已,我马上就十八了。”

秋洛无所谓地耸耸肩:“行行行,要不要许愿?”

林尽染眼尾勾起一点笑意:“我已经许好了。”

“这么快就想好了?”

林尽染心道,我只有那一个愿望,还用想?

两人对视一眼,一起鼓起脸颊,吹灭了蜡烛。两个少年一边瓜分掉生日蛋糕,一边把剩下的奶油争相糊到对方脸上。

彼时,窗外电闪雷鸣,风雨交加,室内唯有欢声笑语,和人间烟火。

※※※

那天过后,秋洛发现林尽染除了上课,经常会早出晚归,脸上的创口贴非但没有减少,反而有越来越多的趋势。

连洗个澡都神神秘秘的,一定要自己先洗过,他才肯进去。

与之同时变化的,是家里莫名其妙多了不少东西,洗衣机,笔记本,新衣服,但凡秋洛偶尔提及缺什么,要不了几天,就会发现林尽染买回来了。

这天下午放学,林尽染又说有事,要晚点回,秋洛面上答应,暗地里留了个心眼,一放学就悄悄跟上他。

林尽染没想到秋洛会跟踪自己,行踪并不遮掩,两人拐过几条巷子,来到一片著名的夜生活商业区里,这里酒吧林立,舞厅歌厅夜总会遍布,街道两侧的霓虹灯连绵闪烁,一派歌舞升平灯红酒绿。

在这些表面合法经营的酒吧夜总会下面,还有不少灰色地带,没有一样是高中生该沾染的。

秋洛有些不悦,林尽染来这种地方做什么?

一旦深入这种地方,五毒迟早得沾一样,那还得了?

他跟在林尽染后面,眼看他绕到一间酒吧侧门,熟门熟路地推门而入,秋洛急忙跟了进去。

进门通过一条走道,一个楼梯间通往负一楼,另一扇门背后则是酒吧的大厅。

秋洛见林尽染没有进入酒吧,还没来得及松口气,突然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这地方这么隐蔽,甚至要开在酒吧下面,外面连个广告牌都没有,岂不是风险更大?

沿着楼梯下去,推开厚实的消防铁门,内里立刻传来嘈杂的人声,沸反盈天。

秋洛一眼看去,四处都是五大三粗的壮汉,赤着胳膊,肌肉遒劲,有不少人身上纹有各种纹身。

最热闹的地方有两处,一处是赌盘,大屏幕上显示着好几个号码牌和代号,后面跟着是赔率。

另一处则聚拢了更多人群,他们围着中央一个拳击擂台,不断挥舞着手臂,加油或者叫骂,呼声和嘘声此起彼伏,震耳欲聋。

秋洛奋力从人群里挤进去,擂台上,有两个参赛者战斗正酣,其中一人皮肤黝黑,身高接近一米九,十足十的大块头,满身腱子肉,往台上一战,脚下的垫子都隐隐凹下去一块。

另外一人矮他半个头,身材精瘦,常年养尊处优的皮肤,在白炽灯光下显得更加白皙,正是林尽染。

他脱去了上衣,胸腹一层薄薄的肌肉,随着粗重的呼吸不断起伏,他身上已有不少淤青的痕迹,刘海下全是细密的汗珠,豆大的汗珠顺着他的颈脖往下淌。

林尽染眉眼冷淡,死死盯着对面不断发动攻势的大块头,双拳护住脑袋两侧,时不时瞅准空档用力反击,他嘴角破了皮,舌尖轻轻舔了舔凝固的血痂。

秋洛在人群里震惊地看着他,心里五味陈杂,林尽染居然背着他,偷偷在这里□□拳!

他的生日礼物,家里添置的那些东西,都是林尽染打地下黑拳,拼着受伤甚至性命赚来的!

什么家里人给的,都是假的,他早该想到,以林尽染的傲骨和自尊心,怎么可能回去找那些如狼似虎、落井下石的长辈亲戚。

秋洛回头看一眼赌盘赔率,果不其然,林尽染作为体重最小看上去最弱的,赔率最高。

地下黑拳不讲量级,不讲年限,谁都能打,只论输赢,妄图在这里暴富,结果竖着进来横着出去的,多如牛毛。

擂台上,林尽染全神贯注防守,冷不丁突然瞥见台下一个熟悉的身影,他心里一抖,瞳孔猛地紧缩——秋洛怎么来了?!

对面的大块头长期混迹于地下黑拳场,也不是浪得虚名,捕捉到林尽染这个闪神,一记勾拳重重抡上来,把林尽染打得一个趔趄险些没站稳。

大块头得势不饶人,一拳又一拳如浪如鼓叠加上来,林尽染瞬间落入下风。

眼看林尽染被打,秋洛在台下看得干着急:“林尽染,别打了,我们回家!”

秋洛的呼喊声淹没在人群纷乱的呼声里,林尽染余光一直关注着他,他脸上表情越急,林尽染心里就越发憋着一团火,不断支撑他的斗志。

至少在秋洛面前,他决不能输!

就在周围的观众们都认定林尽染必输无疑时,赌他赢的赌徒们破口大骂。

林尽染闪电般出拳,一拳命中了大块头的右肩,他右肩有伤,这下吃痛得整条手臂痉挛了一下。

林尽染立刻乘胜追击,他浑身一股蛮横的戾气,眼神凶悍至极。

没有规则的拳击擂台,把他火爆脾气全激发了出来,整个人宛如一根点燃了炮仗,一旦出拳,就没有留手的,直至完全放倒敌人。

终于,在裁判的哨声中,比赛结束,以林尽染获胜告终。

秋洛在台下长舒一口气,立刻奔到林尽染下场的地方,把人接出来。

他拎着林尽染的手腕,着急地左看右看:“你伤的怎么样了?跟我去医院!”

林尽染扶着他的肩膀勉强站稳,挤出一个笑,牵到脸颊的擦伤,龇牙咧嘴道:“没事,皮肉伤而已,回去擦点药就没事了。”

秋洛抿了抿嘴,沉着脸一言不发,将林尽染一条胳膊架在肩头,扶着他离开,一路沉默。

林尽染本想说点什么,看着秋洛面沉如水的侧脸,张了张口,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心中惴惴,本只想多赚点钱,让秋洛的日子过得好些,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发现了。

记忆里,秋洛从来都是明朗阳光,乐观积极的人,林尽染从来没见过他这种表情。

秋洛不回应他的眼神,也不说话时,面色凝肃,整个人像把绷紧的弓,好像随时会向旁人射出利箭。

林尽染觉得自己就是那个被瞄准的目标,即便在擂台上千钧一发之际,他都没有如此紧张过。

他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喂,你别不说话,我错了行不行……”

秋洛突然转头看他:“你知道你错在哪里吗?”

林尽染呆了一下,觉得自己像个干坏事被老师逮个正着的坏学生,心虚地闪烁着眼神:“我……不该受伤?”

秋洛叹口气,正色道:“不要再做这种危险的事了,我宁可没有钱,没有礼物。”

也不要没有你。

林尽染仿佛自动补脑了他未尽的话,脸颊燥起来,视线在秋洛脸上晃动,心痒痒地想凑上去亲他一下。

可是终究没亲上。

就在两人准备拿了赢的钱离开时,几个高大健硕的身影,堵住了通道的出口,把两人围在酒吧一楼的侧门附近。

“喂,臭小子,你这几天很嚣张啊?赢了钱就想跑,哪有这么容易?”

秋洛和林尽染脸上同时沉下来,来者正是刚刚输给了林尽染的大块头和他的三个小弟,几人显然在大块头身上压了重注,结果输红了眼。

林尽染往前走了半步,挡在秋洛面前,眯了眯眼:“怎么?输不起?输不起别玩这个。”

大块头额头青筋暴起,冷笑一声:“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也不打听打听老子的名号,敢惹到我头上,要么留下两根指头,要么留下钱。”

林尽染怒极反笑,从来只有他威胁别人的份,哪里轮得到别人在他面前抖狠?

“凭你也配?”

大块头脸色铁青:“给我揍!往死里揍!”

眼看来者不善,林尽染往后推了一把秋洛:“你先走!”

他手臂一横,架住来人的拳头,小腿猛地弹出,踢向对方膝盖骨。

可他只一个,对面却有四个,这四人看秋洛白白瘦瘦的样子,压根没把他放在眼里,全部朝林尽染围拢过去。

秋洛沉着眼扔掉书包,从林尽染包里找出那只金属拳套,戴在自己手上,捏了捏指骨,一步踏出,瞅准一个空档,上去就是一拳!

正中一人侧脸,用力之猛,登时把对面一个小混混打得翻过去,猛地撞在通道墙壁上,砰的一响,一颗带着血的白色颗粒飞出来,滚落在地,是一颗牙。

这下兔起鹘落,把几人都惊到了。

“我最讨厌打架了。”秋洛皱着眉,慢慢擦去金属拳套沾上的血:“尤其是欺负小学生,算什么本事!”

林·小学生·尽染:“???”

大块头大失颜面,气得要命,干脆舍弃了林尽染,冲着秋洛抡起拳头,以他的体格和力道,一拳在左胸打实了,能把人打得当成心脏骤停。

林尽染面色一变:“秋洛!”

秋洛跟着秋丛练了那么久的拳击,也不是吃素的,当下躲开这一击,跟大块头缠斗起来。

四对一一下变成三对二,几个人都是练家子,在狭窄的通道里施展不开拳脚,左挨一下,右打一下,不一会儿,五个人都挂了彩。

然而,两个高中生终究不是对面三个长期混迹于地下擂台的对手,逐渐落入下风。

林尽染和秋洛两人背靠着背,低沉而急促地喘着气,他们沉默地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把目标同时对准了对面三个中受伤最重的一个——

正在这时,一连串警笛声由远而近,隔壁酒吧有人大声呵斥:“警察临检!”

乒乒乓乓的脚步声快速朝着通道这边走来,大块头几人吓了一跳,林尽染和秋洛也顾不上了,拔腿就跑。

两人相互扶持着从侧门出口离开,便看见那几个混混被警察逮了个正着,彻底松了口气。

“你报的警?”林尽染双手撑着膝盖,一边喘气一边问。

秋洛靠在墙上,拎着衣领擦汗:“嗯。”

“算你机智。没事吧?咱们回去吧。”

林尽染去拉他的手,秋洛顺着力道起身时,突然右脚一缩,痛苦地夹紧了眉头。

林尽染一愣,连忙火急火燎蹲下来看他的腿:“你脚伤了?伤到骨头了?”

秋洛扶着腿,吃力地摇摇头:“我还能走,没那么严重,应该是刚才不小心踢到铁栏杆,撞伤了”

林尽染懊恼地拍一下自己脑门:“都怪我不好,就不该来这里,害你受伤!”

秋洛像薅狗狗一样薅一把他的头发:“别说这些有的没的,赶紧回家吧,天都黑了。”

林尽染在他面前蹲下来,两只手在背后伸开:“上来,我背你走。”

秋洛一百个拒绝:“不要,我能自己走!”

“是男人就别磨磨唧唧的,我就要背你。”林尽染平日里秋洛说啥听啥,但认定的事,还是我行我素。

他也不多废话,抓住秋洛两只手腕,绕到自己面前,后背一顶,硬是将人顶在身后背起来,脖子上挂个书包,弯着腰向前走。

“喂,你自己也受伤了,我还是自己走吧。”

秋洛趴在他背后,两人都是一身汗,衣服汗津津黏在身上,燥热的体温隔着衣服来回传递,秋洛的胸口被高热烘得砰砰跳。

林尽染才打完两场,又背个和自己体格差不多的,体力还十分充沛绰绰有余的样子,两只手握住他的膝盖弯,往上提了提。

“也没几步路,一会就到了,你好好趴着,别乱动。”

秋洛不再说话,默默趴在林尽染背上,搂住他的脖子,脸颊贴着后颈一块露出的皮肤,又红又热。

“好奇怪,我怎么好像以前也经常搂你的脖子似的。”

林尽染忍不住笑一声:“你肯定是做梦梦见我,别不好意思。”

秋洛翘起嘴角:“是啊,我梦见你变成了小狗勾,一直摇尾巴。”

林尽染不甘示弱道:“我还梦见你变成猫了,对我喵喵叫呢!”

头顶深蓝色的夜幕,缀着漫天星光,身后是绵延的羊肠小路。

闪烁的霓虹灯无边无际向前延伸,道旁的路灯沉默地为两人送行。

两人的身影叠在一起,踏着夜色和星光,一步一步迈向远方。

※※※

快到家的时候,秋洛从林尽染身上下来:“我腿没那么疼了,我还是自己爬楼梯吧。”

林尽染若有若无往反方向的巷口望了一眼,点点头:“那好,家里好像没有跌打损伤膏了,我去药店买点,你先上楼。”

秋洛接过书包,一瘸一拐往楼上走,林尽染在楼下停着脚步声远去,才慢慢转身,朝着巷口走去。

这栋旧楼附近的路灯年久失修,巷子里常年乌漆墨黑。

林尽染单手插兜,目不斜视,余光却警惕地落在另一侧漆黑的背街处。

药店在附近,他很快买完药,不紧不慢往家赶,再次路过巷口时,他霍然转头,目光笔直地朝着异样处扫视过去。

视线尽头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空气里十分安静,只有他自己的脚步声。

林尽染眯了眯,收回目光,三步并作两步踏入楼道,快速爬上了楼梯。

片刻,那片背街的暗处,徐徐走出一个人影,仰头静静盯着林尽染离开的方向。

※※※

林尽染进门时,秋洛把裤子卷起来,用毛巾包了几块冰,敷在小腿淤肿的地方。

林尽染蹲在他面前,把药膏和敷料一一摊开,拿了把小刷子捣鼓。

秋洛看他脸上有点心不在焉的表情,说:“你怎么了?还在担心?我的腿没大碍,休息几天就好了。”

“嗯。”林尽染飞快地抬头看他一眼,又低下头,闷闷道,“我明天不能陪你了。”

秋洛一愣:“怎么?”

林尽染接过冷毛巾,替他敷腿,手指轻轻擦过腿上的伤处,有点心疼,又有点恼火,想碰又不敢碰的样子。

最后呼出一口气,他沉声道:“我离家太久了,这么逃避下去也不是办法。我总要回去的。”

秋洛张了张嘴,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分别了,想挽留,但又觉得他说的有道理。

也是,林尽染总要回家的。

“那你明天就要回去了?”

“不。”林尽染没有看他的眼睛,只管埋头给他敷药,“我马上就走。”

秋洛捏紧他的肩:“啊?你急什么,天都黑了。”

林尽染顿了一下,说:“你放心吧,家里过会有人来接我的。”

“哦,是不是他们找你了?”秋洛这下明白了,看来林尽染的悠闲日子到头了,只怕林家要不了多久就要尘埃落定。

林尽染随意点点头:“你好好休息,我这几天会处理家里的事,学校应该暂时不会去。”

秋洛有些失望,学校也见不到了。

林尽染忙说:“等我家里的事处理完,我就会去了。”

秋洛这才高兴地点点头。

虽然见不到,还有手机可以联系,倒也没那么难捱。

“那你期末考试会回来考吧?”秋洛不放心地问了一声。

林尽染犹疑片刻,点点头:“会的。”

林尽染拖着步子走到门口,依依不舍地叮嘱:

“晚饭别忘了吃,冰箱里有我做的便当,热一热就好,晚上别老蹬被子了,啊还有,我走以后,门窗关好,别放陌生人进来。”

秋洛失笑:“知道了,你怎么跟个老头子似的。”

“我走了。”林尽染又回头看他一眼,背上书包,正式告别了这间住了上十天的老旧小屋子。

待林尽染下楼,秋洛单脚一蹦一跳跑到阳台,正好看见对方背着书包在楼底下朝上看。

秋洛冲他挥挥手,将那片书签树叶放在嘴边,轻轻吹响。

哨声被微风送到楼下时,已变成若有若无的声音,宛若羽毛在湖面轻轻荡出涟漪。

林尽染明白他在给自己送别,从裤兜里掏出那只随身带的小银哨,朝他吹响几个音调,以作回应。

分别总归要到来,借着昏暗的路灯,林尽染最后深深看了秋洛一眼,抬了抬手,仍是招财猫般的动作,紧了紧书包,转身消失在了漆黑的巷口。

他独自一人时,步伐迈得极快,在即将走出巷口时,一道刀光在月色里翻起雪亮的银。

林尽染霍然闪身,千钧一发之际避开了心脏要害,可刀尖依然深深刺进了他的肩头!

来人一身黑衣,黑色兜帽,黑色口罩,但那双狠辣沧桑的眼睛,是林尽染一辈子忘不掉的噩梦!

他瞳孔紧缩,背后瞬间疼出一身冷汗,是那个人!

小时候绑架过他的绑匪!居然从牢里出来了!

恰此时,轿车刹车声从巷口附近传来,一串跑动的脚步声由远而近,黑衣人不甘地盯了林尽染一眼,拔出刀,飞快逃走了。

林尽染捂着肩头,看着那人消失的方向,又回头看一眼背后的巷子尽头的旧楼,咬着牙,往巷口走去。

几个保镖姗姗来迟,围在他面前,齐齐躬身:“少爷,老爷子已经回来主持大局了,吩咐我们一定要将您接回去。”

“爷爷……”林尽染无声地动了动嘴唇,脸色阴沉,最终一言不发地坐进了车里。

※※※

距离林尽染回家,转眼过去了一周。秋丛不知去了哪里办事,至今未归。

秋洛每天独自一人放学上学,独自一人做饭吃饭,偶尔和李凡凡还有其他同学交流一下习题,日子过得枯燥又无聊。

仿佛在林尽染离开后的每一天,都是一成不变的难熬。

不知道为什么,给他发去的短信头几天还有回复,如今也渐渐没了回音,秋洛托腮,用红笔在日历上画着圈,想必林尽染现在也正为家里的事焦头烂额吧。

不过没有关系,他说期末考时会回来考试,到时候又可以见面。

最重要的是,再过不久就是高三年级毕业典礼的日子,就要到了。

这意味着父亲即将回国,他会出现在这所学校,会坐在毕业典礼的观众席某个固定的席位。

只要自己成功换回真正的身份,就能以秋家的名义登门拜访林家,想必不会被轻易拒之门外。

这段时间,他尝试过再别的办法,可是管家本身性格严谨,也对冒牌货管束得很严,根本找不到下手机会。

秋洛盯着日历表,还有手上一份座次表,这是他花了一番手脚才弄到手的,同时弄到的,还有当天参加典礼的志愿者身份。

这么大的活动,总需要学生帮忙维持秩序和服务,好在秋洛平时很得老师喜爱,班主任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他当志愿者的要求。

典礼那天,就是自己与父亲面对面接触的最好机会,甚至唯一机会。

现在唯一的变数,就是管家会随时像条毒蛇一样,栖息在暗处,防范任何一种儿子身份被识破的可能性。

要跟这个老谋深算、还对自己各方面都了如指掌的管家斗,秋洛太阳穴就气得隐隐作痛起来。

※※※

下课铃打响,放学的人群涌向校门。

秋洛背着书包,像往常那样往校外走,没有林尽染陪他一起回家,只好一个人去挤公交了。

刚出校门口,一群把头发染成黄毛的混混,堵住了秋洛的去路。

周围不少认识秋洛的同学看见这一幕,开始窃窃私语。

秋洛跟林尽染关系好到形影不离的事,全校皆知,林尽染风评不好,连带着秋洛也受影响。

以前有林尽染这个疯子在,没人敢惹秋洛,现在林尽染也不在了,不少那天被秋洛泼过水,还有成绩老被他压的人,暗搓搓地开始看起了他的笑话。

秋洛不耐烦地皱起眉头:“有何贵干?”

领头者叼着一根烟,朝他吐出一口眼圈:“就是你小子,叫了警察过来,端了我们的场子?”

原来是那个地下黑拳赌场的人。

秋洛掏了掏耳朵,多久以前的老黄历了,现在才来翻旧账。

他非常老实且真诚地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

“你们在说什么?我听不懂,我只是一个未成年高中生,能有什么坏心思呢?你们一定认错人了。”

对面的黄毛怒道:“你以为死不认账我们就拿你没办法?你的同伴丢下你跑了吧,我看现在谁还能帮你!”

说着,黄毛举起拳头就要动手,身后的混混立刻围拢过来。

对方身后还跟着五六个小混混,他这时候硬刚岂不是傻子。

秋洛后退一步,准备拔腿开溜,却突然瞪大眼睛,露出诧异的表情。

黄毛即将落下的拳头,突地被人一把握住,铁箍一样纹丝不动,紧跟着,他的后脖子被人提起来,双脚离地,疯狂乱蹬。

“不管你是谁,再敢来找我儿子麻烦,我下次就把你的脖子拧断。”

秋丛高大的身材完全笼罩了黄毛,棱角分明的侧脸冷硬如钢铁,后者惊恐地张着嘴,一个屁都不敢放。

而在他身后,其他几个找茬的混混,被一群身着黑色西服的男人制住,毫不留情地教训了一顿,飞快跑走了。

几辆黑色的轿车停在校门口,为首一辆迈巴赫,几个黑西服迅速来到车门前,替二人打开车门,一言不发地站在原地等待。

周围原本打算看秋洛笑话的人,这下惊得下巴都快掉了。

这什么情况?秋洛不是全校出名的穷鬼学生吗?学费全靠奖学金,连生活费都靠补助扶贫那种?怎么会有一个这么恐怖的老爸?

秋洛简直比他们还要震惊,半天还没回过神。

“爸,你这是……?”

“先上车再说。”

秋丛向来人狠话不多,根本不鸟周围或好奇或羡慕的眼神,接过秋洛的书包,拉着他的手转身上车。

秋洛把目光从几个黑西服身上收回,隐隐猜测着这些人的身份,应该跟那天在自家遇上的是同一拨。

秋丛把书包搁在一边时,注意到侧袋里一张画了圈的日历,他打开一看,正是毕业典礼的时间

他微微蹙眉,转过脸深深看了“儿子”一眼,忽然一声低沉的叹息:“你准备走了?”

秋洛心里一惊,迎上对方视线的瞬间,清晰地看到秋丛眼里一抹浓重的哀思。

秋洛头皮发麻,隐约有种被一眼看透的感觉。

他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是粗长五

下章回本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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