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三言情小说]
(注:本番外里的“司明绪”是原城主。)
年少的碧霄城少城主轻轻抬起眼帘,看着好友手持长剑肃然而立,他的心跳得很快。
而对面那位极其英俊的少年清斥一声,手中霜雪长剑如同白龙出水一般,电光火石间直取对手颈间要害,避无可避。
锋利的剑尖在距离自己喉咙不到一寸的地方陡然停下,杀气森然,毛发皆寒。
李凉萧深深蹙起了眉头,琥珀色的眼睛里明明白白地写着不满:“阿绪,说好了比剑,你又在发什么呆?”
司明绪自然不能说出自己的心思,他微微别过了头:“阿萧,你这一剑也不过稀松平常罢了……我懒得接。”
李凉萧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哈,你就嘴硬吧。”
“你!我若是当真想接这一剑,自然接得住。我只要用狡兔三窟那一招横切过去,便能破了这一剑。”
“可是那一招狡兔三窟,你练得也不怎么样。我只要先发制人,你断然不是我的对手……”李凉萧摸了摸下巴,语气颇为自得,“阿绪,切莫要高估自己。”
司明绪不由得恼了:“李凉萧,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厉害?要不,我们再比划比划?”
旁边站着的清俊青年好笑地摇了摇头,他是已结成金丹的栖霞山庄少庄主肖涯。
见他们两个斗嘴的幼稚模样,肖涯忍不住叹道:“你们两个啊……阿萧,你方才那一招,实在是杀气太重。不过是朋友间的比试而已,没有必要如此。阿绪,你也太过大意了。这一剑,若阿萧收不住势,你那小命还在吗?”
司明绪扭头望着远处烟波浩渺的海面,没有吭声。他心想,李凉萧是什么人,他怎么可能收不住剑?
他回过头,正好看见好友“刷”一声潇洒地收剑入鞘,又随意地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薄汗,一双琥珀色的眼睛亮得出奇,脸色也比平日红润一些。
少年忽然觉得喉咙有些发紧,缺水一般干渴不已。
李凉萧看了他一眼:“阿绪,怎么了?”
他无声地移开了目光,撇嘴道:“你这人可真邋遢,身上连手帕也不带一条,竟然用袖子擦汗。”
肖涯笑道:“哦,既然阿萧如此邋遢……那你七岁时还把人家当成小姑娘,天天上赶着采野花送糕点?还在孤鸿山庄撒泼打滚地要娶人家?最后发现自己看走了眼,还大哭了一场?”
这件事是司明绪深以为耻的陈年丑事,他被肖涯堵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一张素白的脸憋得通红,又忍不住去偷瞟李凉萧的反应。
李凉萧却不以为意,反而可恶地哈哈大笑起来:“哎,阿绪,说真的,你那么小就开始担心娶不到媳妇了?让你失望了,真是不好意思啊,哈哈哈。”
看着好友那副没心没肺的蠢样,少年气得牙痒痒,只觉得又是气闷,又是心动,只想狠狠覆上去堵住对方的嘴,让他再也不能嘲笑自己。
他没办法控制自己这种诡异心态,只得心烦意乱地收了剑:“算了,今天不比了!都回去吧。”
这位少城主心情复杂地转过身去,却看到了崖边森森松柏后的一抹衣角。
他脸色猛然一变,大步走了过去,轻而易举地把松树后的人逮了出来,像拎小鸡似地拎了过来,狠狠地扔在空地上。
那是个孩子,身型纤瘦,模样秀美。
司明绪低头盯着他,沉声道:“司明鄢,我说过几次了?这处云海崖,不是你能踏足的地方!”
那孩子没敢吭声,一双因为瘦弱而显得分外大的眼睛,怯生生地仰望着高傲的兄长。
看着庶弟那副娇娇怯怯的模样,少年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对方的母亲,那个娇滴滴的贱人,拈花夫人。他一时间怒从心起,忍不住狠狠踹了对方一脚。
少年这一脚并没有用上灵气,不过角度极其刁钻,正中腰眼。那庶出弟弟顿时惨叫一声,瘦小的身子在尘土中翻滚了好几圈。
司明鄢在地上趴着喘息了好一会儿,才忍着疼痛勉强站起身来。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颤声道:“哥哥……我也想学剑。我会努力的,我也可以学会的。”
“你也想学剑?一个贱人所出的双灵根凡灵核……你也配?”司明绪森然道。
“我……我真的可以的,我会努力的,哥哥。”司明鄢咬了咬牙,低声道。
他的兄长缓缓走到这卑贱的庶弟面前,低头看了对方一会儿,忽然翘起一边嘴角,露出一抹毫无感情的笑容。
“啪!”随着一声脆响,司明绪抬手给了弟弟一个响亮的耳光,“贱种。我说了多少遍了……不许叫我哥哥!你是聋子,还是傻子?”
司明鄢猝不及防,被这沉重的一耳光扇得跌倒在地。他趴在地上,单薄的背脊轻轻颤抖着,没再试图爬起来。
李凉萧皱了皱眉:“阿绪,你怎么……他不过是个孩子而已,算了吧。”
他还想说些什么,又想到这到底是司家的家事,便住了口,只用不赞同的目光看着好友。
司明绪抿了抿嘴唇,胸口重重起伏着。他素来心高气傲,自然不屑于向好友解释,这庶弟的贱人母亲,是如何将他的亲娘气得重病不治。
肖涯倒是略微知道一些内情。他犹豫了一下,沉默地垂下眼帘,到底还是没有插手。
若是往日,司明鄢自然逃不了一顿毒打。可是李凉萧在一旁,司明绪便有些下不了狠手。不管这位骄傲的少城主承不承认,他总是下意识地,想在自己这位好友面前维持一点形象。
僵持了许久,司明绪才冷哼了一声:“阿萧,这小子娘们兮兮的,倒是和你小时候挺像。你如此护着他,我看他不是我的庶弟,倒像是你的庶弟!”
李凉萧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走过来伸手揽住他的肩膀:“阿绪,你一个修道之人,心境也着实太过浮躁了。走吧,该回去用晚膳了。”
被好友这么用力一揽,司明绪的心脏漏跳了一拍。他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如何回答,慌乱中咬牙道:“不许叫我阿绪!”
“行行,不叫阿绪,叫……明绪。这样总可以了吧?”
其实话刚出口,司明绪便有些后悔,却又想不出什么适当的反悔理由,只得闷闷应了一声。
三人说笑着离开了云海崖。
他们身后,那个瘦小的孩子趴在地上,冷冷地看着兄长的背影。他脸上那种娇弱可怜的神态已全然消失,一双漂亮的杏仁眼中全是屈辱和怨毒。
……
晚饭后,李凉萧偷偷从厨房里顺了一坛陈年梨花白出来,拉着司明绪和肖涯在院子里喝酒。
肖涯酒量很浅,不过略饮了两杯,便不胜酒力地摆着手,独自回房休息了。
李凉萧也不强留,他举起酒杯,和司明绪轻轻碰了碰:“如此良辰美景,阿涯竟无福消受,实在可惜。”
司明绪没听清对方在说什么,他低头盯着好友捏着酒杯的修长手指,有些出神。那只手稳定而有力,指甲修剪得十分妥帖,指腹有着薄薄的剑茧,他觉得很漂亮。
直到李凉萧疑惑地“嗯?”了一声,这位少城主才慌张地举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其实司明绪也并非海量。只是在这皎洁明月之下,院里花香浮动,院外松涛阵阵,好友明亮的琥珀色眸子带着笑意,微哑的声音低沉悦耳,而自己就像着了魔似的,忍不住喝了一杯又一杯,总舍不得离开。
到了后来,他看不清什么,也听不清什么了。只觉得那个瓷白色的小酒杯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就是送不进嘴里。耳边是那人模糊低沉的轻笑声:“明绪,你醉了。”
这位骄傲的少城主恼怒不已:“李凉萧,你,你胡说!我……我没醉!你,你才醉了!”
他还要说些什么,却连舌头都钝了,情急之下想站起来同对方理论,却觉得脚下软绵绵地直发飘,试了几次都无力地跌坐回去。
李凉萧看着好友醉得稀里糊涂,还要硬撑着逞强的模样,只觉得暗暗好笑。
年少的剑神也不同这醉鬼争执,直接起身把人抱了起来:“哦,没错,你当然没醉。只是说不清话,也走不动路罢了,哈哈。我还是送你回房吧。”
天旋地转一般,他从冰冷的石凳上到了那人温暖的怀中。司明绪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顿时连酒也醒了几分,一颗心几乎要跳出腔子。
他的厢房离此处有一段距离。而他此时只希望,这段距离能远一点,再远一点。
李凉萧轻松地抱着他,少年单薄结实的胸膛已经足够可靠,脚步平稳而轻快,不多时便进了卧房,弯腰把人放在柔软的床铺之上。
而怀中的人跟中了邪似的,紧紧抱着他的脖子就是不肯撒手。
李凉萧无奈道:“明绪,放手。已经到了。”
这位少城主此时其实已有七分清醒了,却故意装作醉酒的样子,一边死死抱着对方,一边嘟哝着:“我还要喝,我没醉……阿萧……阿萧……”
李凉萧的衣襟被他弄得有些松散,纠缠中他的嘴唇从那修长的脖颈边轻轻擦了过去。少年一时没忍住,竟然鬼使神差地一口咬了下去!他立刻回过神来,心中一个激灵,仿佛一桶冰水当头淋下,脑海中一片空白。
糟了。
可他的好友只是轻“嘶”了一声,随即笑骂道:“司明绪,你这是拿我当下酒菜啊!”
司明绪松了口气,又多少有些心虚,手脚便没方才那么用力。整个人被对方轻易地从身上扒拉下来,扔在床上。
离开那温暖的怀抱,他还有点懵懵的。
李凉萧低头看着床上那人酡红滚烫的脸颊与茫然湿润的眼睛,无奈地摇了摇头:“你说你这人,就这么点儿酒量,还非要喝……明天你不头疼死,我就不姓李。”
他不想与这麻烦的醉鬼多加纠缠,胡乱拉了床被子给他盖着,便转身离去了。
床上的少年听着那人的步伐声渐渐远去,忍不住轻轻咬了咬形状姣好的下唇。他犹豫了许久,终于缓缓把手伸进了被褥里。
他反复回味着好友身上带着料峭寒意的剑气与酒香,以及唇齿间那一小片温暖的肌肤触感……他甚至忍不住幻想,对方带着剑茧的手指如何用力地攀附着自己,难以承受地紧闭双眼,薄薄的嘴唇吐出压抑的喘息……
少年的背脊闪过一阵发麻般的快感,身子猛地颤了颤,而后放松下来。
他睁开眼睛,看见窗外投进一束冷冷的月光。
这位高傲俊美的少城主虚脱一般躺在床上,呆呆望着那束薄纱一般的朦胧月光。那柔和的银色光芒仿佛远在天边,又仿佛近在眼前。过了许久,他猛然翻了个身,把脸深深埋进被褥里,发出一声绝望的呜咽。
他到底该怎么办?
(番外四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