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件再次临摹后,苏蕴那封送给大皇妃的信也交付到了顾时行的手中。
顾时行拿了信后,出了屋子吩咐墨台。
让他寻得机会把此信交给大皇妃的贴身婢女,而行动前必提防无眼线。
当大皇妃的贴身婢女收到信的时候,再到送信给她之人的一句提醒“眼线,莫被发现。”后,愣怔了片刻,等回过来,人早不见了踪影。
那婢女虽然怀疑来人的身份,但宁可信其,不可信其无,收了书信后藏了起来,待回到房中才拆开来看。
看到信中说王府陈侧妃谋害主子,婢女心忐忑。因此事过大,最后还是转交到了主子的手上。
苏蕴也是过了数日后,才到大皇妃见了她己的母亲。而第二日,大皇妃的母亲匆匆进了宫,求得皇后让傅太医大皇府给女儿诊治。
宫中妃嫔各信任的太医,轻易不会用其他妃嫔常用的太医。所以这几年来,几乎都是德贵妃身边固定的两位太医为大皇妃医治。
皇后约莫嗅出了什么不寻常,也允了。
傅太医前脚到了大皇子府,德贵妃那边的刘太医后脚也跟着到了,两个太医同一处。
德贵妃暗中让身大皇子府中的己人把儿媳所余下的『药』包都给换了,顺道再对一下所剩的『药』包是否还对得上数目,以免被那傅太医察觉出不对劲。
可她却不知儿媳早吩咐婢女把先前熬『药』残留的『药』渣藏了两份,待傅太医离开时再寻机会拦下其轿,暗中交付这些『药』渣。
后来也是顾夫人与苏蕴说了些从皇后那里到的消息,她才知晓傅太医『药』渣中找到了一味奇特的『药』。
此『药』对寻常女子来说是养身子的『药』,可对于落胎不久的女子而言,期服用,会像慢『性』毒i『药』一慢慢侵蚀身体,最后掏空了女子的身子,直到『药』石罔效。
大皇妃的身体几乎已接近油尽灯枯,是好休养,也没多少个年头了,但若是不停『药』,也不调理,估『摸』今年都挺不过了。
而皇后开始彻查刘太医,谁知刘太医牢中尽了,尽前指控陈侧妃。
而德妃也那一辈子那般被禁足,后被降为德嫔。
而李嵇先算计忠毅侯府的事,再这后宅管教不严,妾室谋害室一事。哪怕这两年他已经不再宠着侧妃,但也惹了圣怒,随封了个静王,封地岭南。
过程不一,却也是一的结局。
大皇子与大皇妃的事情,苏蕴这里,已算是了了。
十月底,苏蕴随着顾时行一同回了苏府。
苏府给母亲做了个践行小宴,以此来告诉旁人那小刘氏并非是弃『妇』,而是风光被放出苏家的妾室,从此从妾籍转为良籍。
小宴尚未开始,苏蕴回了小院,给母亲换上新做的衣裳,还给她疏了一个发髻。
小刘氏的气『色』虽好,但眼却些茫然,似乎不知己身何处,也不识身后给己梳发髻的年轻女子是谁。
苏蕴与母亲说出己当年被冤枉的事情已然被调查得水落石出了,她也恢复了清白的名声。
“娘亲,女儿并没用那些手段嫁入侯府,今公爹与婆母,夫君,还嫡母父亲都已经知道此事的真相,都还了女儿一个公道。”
小刘氏眨了眨眼,好似懂了,又好似没懂。
这时初意来敲门,站门口,道:“娘子,主母与刘小娘已到院子了。”
苏蕴把母亲扶起,小刘氏呐呐的问:“我们何处?”
苏蕴温柔地道:“小厅,女儿陪娘亲的身边,娘亲莫怕。”
小刘氏望了眼觉得陌的女子。虽然陌,可却是由心的信任。
到小厅,刚跨入门槛时,小刘氏看到了刘小娘和柳大娘子,面『色』一变,立马躲到了苏蕴身后,身子瑟瑟发抖。
柳大娘子望着那小刘氏此,心底多了几心虚与愧疚。
苏蕴叫母亲此,也是心下一酸,但为了让母亲走出多年的阴影,耐着『性』子与母亲道:“小娘,不会人骂你的。若是人骂你,女儿给你骂回,女儿护着你,没人能欺负得了你。”
小刘氏还是些怯怯的,探出脑袋望厅中望了一眼。
刘小娘一脸的菜『色』,而柳大娘子却是对她笑了笑,算是『露』出善意。
到底是心所亏欠。再者六丫头当年之事已经被名了,所以整个侯府都觉得亏欠于她,她算是侯府的心头肉了。
不为亏欠,也为这两家的关系,柳大娘子然得放下了身段,来盯着刘小娘与刘二小娘道歉。
刘小娘先前因苏媛教唆苏语嫣推苏蕴落水一事,苏府已是抬不起头来了,平日都小心翼翼过日子,尽量讨好丈夫。
可前些天,她忽然被喊到了主院,厅中只主母和丈夫,而桌上还放着二十年前她藏起来的信。
望到被偷走的信件,那一刻她脸都白了。
丈夫什么都没说,只冷着脸让她给小刘氏道歉,当着主母与蕴丫头的面道歉。
若是安守己,苏府尚留她一瓦遮风挡雨之地。若是不肯,直接发卖了。
前者尚活路,后者只死路一条,这哪里还她选择的余地?
她也只能选择前者了。
小刘氏犹豫了许久,小声问女儿:“真的不会人欺负我?”
苏蕴心中苦涩,但面上还是温柔的点了点头:“不会人欺负小娘的,小娘陪我一起进,好不好?”
闻言,小刘氏犹豫了许久,才拉着女儿的袖子,点了点头。
苏蕴笑了笑,然后挽上小娘的手腕,一同进了小厅之中。
入了小厅中,苏蕴让母亲坐下,然后看了眼初意。
初意会意,端了一杯茶水上来。
茶水端到了刘小娘身旁。
刘小娘的脸『色』更加的难看了。
她妾室的身份压小刘氏一头罢了,可小刘氏还是己的亲妹妹,她竟向己的亲妹妹下跪,这一跪,脸也不得了。
但若不跪,只怕女儿与儿子往后的日子会难过……
到这,刘小娘端起茶水,己亲妹妹的面前跪了下来。
小刘氏被她忽然跪下的举动吓了一跳,双目睁得滚圆。
刘小娘深呼吸了一口气,僵着脸『色』开了口:“二十年前,你名声被累,被迫入府做妾都是我所害,是我对不起你,请你喝下这杯赔礼茶,原谅我。”
小刘氏到这话,『色』忽然怔怔的,不知怎的,眼眶逐渐蓄满了眼泪,泪水从脸颊滑落。
苏蕴呼了一口气,对母亲道:“这杯茶,小娘可以不喝,也可以不原谅。”
刘小娘闻言,脸『色』更加的黑了。
小刘氏久久不说话,浑浊的双目逐渐清明。
她梗着脖子,深呼吸了一口气,双目彻底清明后,声音哽咽:“我不原谅。”
母亲这时候清醒的着刘小娘认错,最好不过。那往后压她身上的压力也会逐渐减轻,病情也会慢慢的好转。
刘小娘紧紧的咬着牙根,却是一句话都不敢说。
谁能到小刘氏的女儿竟会做上了侯府的娘子?谁能到二十年前的旧账还会被翻出来?
一步错,步步错。
柳大娘子冷眼暼了眼面『色』难看至极的刘小娘,收回目光,与苏蕴道:“前边已摆好了宴席,该是时候上桌了。”
苏蕴扶着母亲起来,随着嫡母一同出了厅子,徒留依旧跪地上的刘小娘。
出了院子,巷中,柳大娘子也走小刘氏身侧,轻叹了一口气:“我怨了你四年,一直以为是你唆使六丫头做那等事,败坏了苏府名声,也抢了嫣儿的婚事,所以才会犯糊涂,可今真相大白,确是我错了。”
小刘氏记得方才房中时女儿对己说的话,望了眼身旁的女儿,潸然泪下。
——她的女儿,受苦了。
许是心灵犀,苏蕴朝着小娘温柔笑了笑:“小娘,我过得并不苦,我一个敬我,爱我的夫婿,公爹婆母皆是讲道理的人,所以侯府,我过得好。”
小刘氏擦眼泪,脚步一顿,朝着柳大娘子一欠身:“多谢主母。”
柳大娘子忙道:“莫言谢,我不过是补偿你,补偿六丫头罢了。你此行从苏府离开,府中会给你一铺子与一个庄子,还五百两的白银,往后若是难处,苏府也不会坐视不管。”
小刘氏还是多道了一声:“多谢。”
她的身心,从未像现这般轻松过。
小宴过后,苏蕴与顾时行把母亲接回了侯府。
毕竟身份多少些不合适,所以倒不是常住,只是住个小半年,这时内好好养病。
之后再离侯府相近的地段另僻一个小院子给小刘氏居住,苏蕴也好时常过探望。
把母亲接到侯府没两日,苏蕴说刘小娘病了,病来得急也来得猛,她直接倒下卧床了。
向己亲妹妹下跪认错,此屈辱,再府中也彻底的抬不起头来了,怎能不病?
若是不病,心智何其的强大?
刘小娘食恶果,苏蕴也没再意。
她每日都会陪一陪母亲,而母亲的病情也所好转。渐渐地,一日里头清醒的时辰比糊涂的时辰多了,气『色』也好了许多。
晚,小夫妻俩躺了床上,相互依偎。
顾时行的记忆逐渐回来了,可却像是蒙着一层『迷』雾一,些记得清楚,些却是模糊,无论怎么都不能记全。
但与苏蕴来说,他记得或是不记得,却也不强求,所的记忆总归一日能慢慢寻回来的。
床榻之上,他问:“这一辈子,你可还遗憾?”
苏蕴躺他的臂弯中,闭着双眸,小幅度的摇了摇头:“无论是我的名声,还是娘亲的清白,一切的遗憾都补足了。”
他沉思了片刻,继而问:“另一辈子呢?可什么遗憾或是放不下的牵挂?”
苏蕴沉默了两息,再次微微摇头:“那一辈子我度过了美好的两年,也没什么可遗憾可牵挂的了。”
他眸『色』微微一敛,多了几无奈,问:“是吗?”
苏蕴轻“嗯”了一声。
夫妻二人相拥,没再说话。
过了片刻后,苏蕴转了身,面朝床里侧,缓缓睁开了双眸,掌心不由主的覆了小腹上。
遗憾与牵挂吗?
或许是的,只是这份遗憾与牵挂由她来埋藏起来好,他不需也与她一同责。
可这个时候,顾时行却也转身熨贴到了她的背后,手臂从她腰上伸过,宽厚的手掌覆住了她的手背。
他她耳边低低地道:“我知道。”
苏蕴一息愣怔:“你……知道?”
“嗯,我知道,从你从梦中惊醒后说的那些话,我猜到了。”
苏蕴沉默了几息,才轻颤着声音道:“对不起,我不是意瞒着你的。”
顾时行她颈窝处轻蹭了蹭,道了声:“没关系。”顿了一下,又道:“与我说说看,几个月了。”
苏蕴呼了一口气后,缓缓开口道:“算上这段时日,两个多月了,我回到金都后才知晓的,应是陵川白日的那一回的。”
顾时行闻言,心底也出了一种浅浅淡淡的失落,但却也没显示出来,只道:“将来,我们还会孩子的。”
苏蕴微微点头。
顾时行把她拥紧了些,低缓地把己心头话说了出来,“无论是哪一辈子,哪一个轮回,我会一直伴随你身侧。”
苏蕴转回了身,从面拥住了他,轻轻一笑:“我也是,无论哪一辈子,哪一个轮回,都不离不弃。”
夜『色』渐深,月『色』清幽,微微敞开的月光洒进了屋中,静谧中又好似一层薄雾笼罩着整屋子。
床上的夫妻相拥而眠,周遭的『迷』雾渐渐地加重。慢慢地,周围白茫茫了一片。
白茫茫的一片中,好似只剩下夫妻两人。
当天亮第一缕阳光透过纱窗照耀进屋中之时,未把帐幔放下的大床,光亮略为刺眼。
苏蕴的睫羽轻轻一颤,被这光亮刺得睁开了眼缝。
轻抬起手,用手背挡住了亮光。
欲抬起另一只手的时候,却发现握着身侧之人的手,同时又好像是被佛串缠住了一般。
刚睡醒,一瞬的『迷』茫,松开手,把手从佛串伸出来之际,“啪嗒”的一声,佛串好似断了。
缓了两息,苏蕴才回过来,微微抬起上身,往下方看了眼。
只见她与顾时行的手,被已经断了的佛串松松垮垮的缠一起。
苏蕴眉头一颦,心头不知怎的,些忐忑。
她僵着身子缓缓坐起,深吸了几息才转头望向里侧躺着的人。
面容虽依旧俊美,可却是苍白且消瘦。
那一瞬瞳孔一缩,一双眼眸缓缓睁大。
难道……那些都是做梦,而她从未回到上辈子?
苏蕴的双唇微微颤抖着,是朝着他那肩膀上伸的手也微微发颤。
手落下的那一瞬,他那紧闭着的双目,眼皮子底下的眼珠子微微滚动。
苏蕴见此,黯淡的眼逐渐恢复了光彩,满怀期待的望着他的那一双眼眸。
不过是片刻,却好像是等了许久许久,他的眼睫颤了颤后,眼帘缓缓掀开。
顾时行半睁开双目,望到妻子脸上惊喜的表情之际,开口,却发现喉咙却干哑得厉害,浑身更是没什么力气。
片刻后,他明白了。
——他们又回来了。
——来来回回,一波三折。
他虚弱的朝着苏蕴笑了笑,嗓音沙哑地道:“我醒了。”
苏蕴瞬破防,喜极而泣的扑到了他的身上,又哭又笑。
或许他们曾经短暂的回了上辈子,又回来了。又或许回到上辈子本是南柯一梦。
可无论哪一辈子,都他们的亲人,他们的亲人也都过得极好。
无论哪一辈子,都只是他们彼此,也足矣。
苏蕴握紧了他的手,十指紧扣,脸上虽还泪水,但却洋溢着笑意。
她从他的胸膛中微微挺起身子,与他四目相对,彼此的眼里都噙着淡淡的笑意。
天明了,梦也醒了,日子还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