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幕后之人
“统哥,救我!我要坚持不住了!”
种平面色扭曲,半个身子悬空,整张脸埋入赤兔脖颈处飞扬的鬃毛之中,手指死死卡着赤兔的皮肉,固定自己的上半身。
马体的耆甲前部相当敏感,赤兔受了痛,更加癫狂,奋力甩动头部。
种平紧闭双目,只觉得自己正如狂风骤雨中的一叶孤舟,稍有不慎,便要粉身碎骨。
种平胸闷心悸,全身血液逆流而上,直冲太阳穴,极度的慌乱恐惧之下,他的思路竟然前所未有灵活迅捷。
“统哥!我要提取1l液态可乐,选择提取地点为赤兔马眼中!”
既然可以选择提取物品的状态,那应当也就可以决定物品出现的地点。
种平不确定系统存不存在这个漏洞,但若是不试一把,自己力气耗尽,哪怕性命无忧,也逃不过半身不遂的命运!
赌了!大不了就成植物人。
十一年后,我种伯衡又是一条好汉!
系统没有立即作出回应。
种平也心知自己这空子钻得实在有些离谱,要是真的能随意选择提取地点,下一次战场对战,岂不是可以直接天降大西瓜或者冰可乐直接摁死对方主将?
那我不就成低配版刘秀了吗?还献个屁的策,大一统它不香吗?
“宿主当前名望为20,可触发buff‘名动一城’,遭受危险值达到‘生死危机’,系统将为宿主提供最优解。”
系统的声音在种平脑海中响起,下一刻冒着小气泡的液体出现在赤兔马眼睛上方,随着重力落下,糊了赤兔满眼。
“呦——”
赤兔马痛呼嘶鸣,马眼中涌出泪水,模糊视线,在雨中难以辨别方向,竟是朝着路边屋舍直直撞过去。
“嘭——”种平一头撞进屋内,滚至堂中房柱边上,若非他本能护住脑袋,此时恐怕已被砸了个头破血流。
“好痛……”手臂与粗粝的地面摩擦,蹭去一大块皮肉,血肉模糊。种平疼得眼泪都掉下来了,穿越这么多年,这还是他第一次受如此重的伤。
哪怕当初上战场时,也只不过是箭矢入臂,伤了右手经脉而已,右手虽提起重物时偶尔有些颤动,却也不影响日常生活。
现在……种平浑身上下散了架似的痛,不知道断了几根骨头在体内,连站立的力气都聚不出。
这最优解也太不靠谱了啊……没有酒精消毒,也没有消炎药,要是伤口感染给我整出个什么并发症,岂不是要寄?
种平咬牙靠着房柱,用背部一点点蹭着柱子,勉强爬起来,喘息几口,憋足了气,喊出声音:“有人吗?”
他心中其实不抱希望,之前这么大的动静都无人出门询问,想来这屋宅无人居住。
只是赤兔冲得实在偏僻,像这样的小巷子里,住宅不多,少有人烟,要是不碰碰运气,呼喊几句,被困在这么个地方,估计等种平凉了都没人来给他收尸。
“有人吗?”种平站立不稳,气喘不均,心中生出绝望之意。
“统哥,你别搞我啊,咱们俩不是一边的吗?我真要废了!”
“系统精确度为100%,宿主无需质疑。”
种平还欲说些什么,余光瞄见里间布帘微微一动。
有人?!
“有人吗?”种平生出希冀,侧过身子的那一刻,他清清楚楚听到自己胸口肋骨发出“咔嚓”一声脆响,痛得发木,手臂处的伤口火辣辣地刺挠,瘙痒之余,涩涩的发疼。
里间并没有人回应。
不会是风吧……
种平眼前发黑,心口一阵痉挛,由于失血的刺激,自内而外感觉到深深的寒冷,苍白的皮肤之上突起大片小疙瘩,他死死盯着那片布帘,这可能是自己唯一的希望。
布帘晃动几下,一只布满皱纹,伤痕累累的手掌卷起帘页,紧接着从里间走出个面目丑陋的老者。
“小郎君无事吧?”
老者瑟缩着身子,声音嘶哑。
他甫一出门,便见赤兔马躺倒在地上,院中土墙尽数倒塌,连带着庭内一棵手臂粗细的树木也折成碎片。
枝叶散落满地,甚至还有飞出的木片扎进草檐之中,本就不大的小院落变得七零八碎,几乎辨认不出原先的模样。
现场一片凌乱,仿佛被几百个土匪洗劫过一般,更骇人的是堂中的种平。
他靠在房柱之上,仿佛只剩下半口气,已是在死亡边缘,满身鲜血,血液淅淅沥沥顺着衣摆滴落土中,将他脚底的那片泥土染得黑红。
老者眯瞪着的眼睛猛地睁大,在原地愣神许久才颤颤巍巍上前,想要伸出手扶起种平,却不知该如何下手。
“这……小郎君。”老者哆嗦着探了探种平的呼吸,确定对方还有气,心中一松,手足无措地看着种平。
他捂着嘴咳嗽两声,似乎是被火灼烧过的嗓子沙哑晦涩,“小郎君可否坚持片刻,待老朽去院后寻些草药?”
种平气若游丝,现在他的情况很奇怪,他能感觉到自己伤得很重,甚至可以说是濒死状态,然而胸中有一股奇怪的暖意,有点类似玄幻小说里描写的“生机”。
硬要形容,他就好像是被卡在鬼门关一样,无论是身上的流失的血液还是越来越模糊的意识。都提醒着他将要死亡的事实,可他内在脏器都不曾有任何损伤。
只要止住血,自己便可以恢复。
这个念头突兀的出现在他脑海之中。
所以,系统标注的寿命是天命吗……只要剩余的寿命时间未至,与敌对战,对方总会因为各种不可抗的意外攻击失误,或者直接出于某些原因,将杀意值降低,从击杀改为活捉。
若是像今日一般,遇到非人力造成的“生死危机”,系统就会出手给我保命。
那……难道说系统的最优解指的是这会医术的老者?
不对啊,既然这位老者会医术,那不应该先抢救一下我吗?又怎么会如此无措……
虽然心中满是疑惑,但血液的不断流失使得种平实在无力保持清醒。
他强撑着向老者表达了谢意,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听着身后穿来的闷响,原本畏畏缩缩,佝偻着身子的老者回过身,盯着昏迷的种平看了一眼,确认对方对外界毫无反应后,他徐徐舒展躯体,挺直脊背。
那张丑陋不堪,布满痂痕的脸上,满是冷漠,没有一丝情绪。
“老朽在城中布局这许久,成败只在今日,容不得一丝错漏。”
“太史令,天意要你撞在老朽手中,老朽便却之不恭了。”
“只是可惜了,这般重的伤势……也唯有对不起司空了……”
老者扯动嘴角,脸上成块的伤疤扭做一团,混浊的眼球蒙着一层薄薄的白翳,状若厉鬼,藏在袖中,枯瘦如柴的手指夹起一块刻着种平姓名的方形棋子,随意掷在地上。
看着种平流出的血液将那棋子上的黑字晕染模糊,老者摩挲着袖中剩余的,草草刻着“李蒙”、“王方”的两枚棋子。
直到“李蒙”二字从棋子上消失,他方才掂量起“王方”,握在手中把玩着,喉中阴沉沉发出笑声,尖利如枭鸟凄鸣。
“张济,郭汜……可别让老朽失望啊。”
随着老者胸腔的震动,他怀中装满了写着不同姓名的棋子的木盒,也跟着抖动起来。
棋子不断碰撞,错位,唯有用丝线绑缚在一起的,刻着“郭汜”、“张济”二人姓名的棋子因着重量不断上升,最后将刻着“刘协”名字的枭棋撞到低位。
却又被老者用来分割不同棋子的白色丝网缚住,越缠越紧。
与老者的布局暗暗相合。
种平闭着眼睛,睫毛有一瞬间的颤动。
就在种平生死不知的同时,长安城外。
“将军,我等擒住一人,行踪鬼祟,自称是李将军部下,吾等不敢决断。特将此人捆绑结实,献于将军。”
郭汜同贾诩商议完毕,让贾诩先在一旁侍立。自己则坐在营中,审视自己根据记忆画下的城内地图。听得营外士卒来报,二人对视一眼,心中都有些打鼓。
李傕?李傕怎会领兵至长安?现在情势一片大好,若是李傕至此,那自己可就功败垂成了。
贾诩想着,若是让李傕知道自己转头投靠郭汜,还为其出谋划策,自己免不得要遭李傕记恨,性命难保,略微凝神,便已开始为自己考虑后路。
郭汜虽然心慌,但看着贾诩神色宁静,一时竟也平定下不安,拍手吩咐:“将那人带进来。”
那士卒应声出去,不一会儿便带着一个被捆绑得结结实实,斥候打扮的人走进帐中。
“郭将军!”这人正是先前领了张秀命令的斥候,他一见郭汜,便欲拿出放在怀中的印信,只是这些士卒捆绑得太过实在。
斥候挣扎许久,除了把皮肉摩擦得生疼外,根本扭不出一丝空隙,无奈只得对着郭汜道:“此是张将军印信!我乃张将军麾下!还请将军先下令解绑,我有言传递!”
“张将军,莫非是张济?”郭汜挑起眉头,根本不理会这斥候提出的“解绑”要求,只是吩咐士卒搜检他怀中。
“将军,搜到了!”斥候两边的士卒在他怀里摸索一番,很快便摸到了用布包扎好的印信,送至郭汜面前。
郭汜招手示意贾诩过来,将那印信翻开,只见上面刻着张绣的名头,不禁都有些疑惑。
“我且问你,张绣为何在此?”
郭汜收好印信,厉声喝问。
那斥候哪里见过这般架势,被这一惊,吓得心神巨震,差点儿将张绣做了李傕前军,前来长安探查一事和盘托出。
关键时刻,他只觉眉心剧痛无比,张绣手中枪尖的那点寒光仿佛再一次出现在他眼前,如影随形。
郭汜的确是大将军,比张绣权威更大没错,但要是张绣想杀他这么个蚂蚁似的人物,纵然自己有“泄密”之功,郭汜最多不过赏赐些钱货,难道会为了他同张绣起冲突?
我这样的小角色,还是保住小命要紧。
斥候言语一滞,僵硬片刻,结结巴巴回道:“李将军见长,见长安久攻不下,且前线又无消息传来,心中担忧……故而派张将军前来试探樊稠之心。”
斥候满心只想保住自己性命,不待郭汜有所反应,便将长安城中得来的消息全盘托出。从而干扰郭汜贾诩心神,令他二人无法注意或是深思自己话中的错漏之处。
“张将军已至长安城外数日,经过打探,吾等得知张将军和樊将军,围攻长安失败。”
“呃,听闻是城中有位种少府看破了文和先生计策……如今听闻樊稠将军被张济将军出卖,张济将军带着三万士卒投降了长安……”
斥候紧张不已,连带着说话都颠三倒四。
不过,郭汜、贾诩二人并不在意斥候的语无伦次。他们的注意力的确成功被这番信息量巨大的话语转移。
贾诩眉头紧锁。
不应该呀,这城中怎么会有能够提前数日便看破我计策的人?
荀攸倒是有些可能,但要提前数日猜出我的谋划,还是有些勉强。况且,刘协也不会将权利交给出生颖川士族的荀攸啊……他就不怕扩大朝中权力争夺吗?
至于这个种少府?
我好似从未听说过朝中有种姓的智计超绝之人。
会是谁呢?种拂,还是种勋?
贾诩自动忽略了种辑。
郭汜倒吸几口凉气,颇有些劫后余生的意味。
幸而他早早使得吕布背反,不然,若贸然向长安进军,恐怕也只能落得个两败俱伤的局面,反倒是白白便宜了李傕。
如今有吕布在长安为内应,区区三四万守军,不足为虑。只是城内竟然有能看破贾诩计谋之人,待我攻入城中,定要好好寻访。
届时收入麾下,岂不美哉?
“此事我心中有数,伱家将军在何处?”
郭汜重新坐下,不急不慢地询问起关于张绣之事。
斥候心神紧绷,生怕是自己话语中的不对之处被他们俩察觉,也不敢抬头,咬牙继续按照张绣吩咐他的话术回答:“我家将军在东城门外十五里处的土丘后扎营。”
“自知晓城内状况,张将军不敢妄动,只待李傕将军吩咐。如今,郭将军已至,我等自然归属于郭将军统领。”
“哦?”郭汜来了兴致,暗中盘算。
张绣也算是一员猛将,若得其襄助,岂非如虎添翼?
况且,张济虽降长安,但以我对他的了解,估计也是情非得已。若有张绣出面,难道还怕张济不顺从自己吗?
想到此处,郭汜扫了一眼仍在沉思的贾诩,踌躇满志,只待入城。
“文和,替我草拟手令,交由张张绣,约定城头旌旗变化后,便聚合为一军,共入长安!”
“诺,小人这就去回禀张将军。”
那斥候心中微定,吸了口气,便在左右士卒的护送之下,掀开营帐离去。
贾诩蓦然回神,咽下即将脱口而出的劝谏之语,毕竟,郭汜是他的顶头上官。
贾诩此人最为谨慎,明哲保身。怎会在明知道郭汜满心以为此战必然大胜之时加以劝阻,给他泼凉水?
平白扫了郭汜的兴致,日后免不了又当做罪责推算到他身上。
不过,若是完全不作提醒,我我心中忧虑之事成真,溃堤之下,焉有命存?
“文和?”郭汜眉毛拧作一团,“怎么,难道文和胸中有更好的计策?”
“诩以为将军所言甚是。”贾诩擦了擦额角,连声应是,觑见郭汜面色有所缓和,斟酌了一番,补道:“只是今日,今日诩方知,将军所言‘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当真玉口良言。”
“诩竟不曾料到城内还有此等人物……世上谋士,大多长于口舌,诩只怕,嗯……”贾诩吞吞吐吐。
郭汜先是被贾诩夸赞的飘飘欲仙,颇有些自得之色。
后面听得贾诩语气一转,预料到他口中不是什么好话,却也不放在心上,只当是贾诩过于谨慎的性子再度发作罢了。因此姿态随意,偏头去看贾诩,笑道:“文和直接说便是了,我二人之间何必如此?”
贾诩心想,我若是真信了你的话,那才叫死无葬身之地。
他低着头,将礼仪做得周全。
“诩担心那城中之人花言巧语,蛊惑温侯。以温候的性子,倘若一时被说动……”
郭汜心中一惊,吕布还真有可能的会做出这事,不过……
“诶!文和实在多虑。温侯与我天盟地誓,鬼神见证,又怎会出尔反尔?”
这……贾诩一时不知是该欣赏郭汜单纯,还是该嘲笑郭汜愚蠢。
誓约之力,常人的确不敢违抗。
但是,对面的可那是吕布啊!背主弑父,毫无忠义。
这样一个人,你指望他遵守盟约?这不是天方夜谭吗?
贾诩不死心地观望着的郭汜神色,最后,不得不承认这个让他感觉无比绝望的事实。
郭汜真的对吕布毫无戒心。
“文和可还有别的话要说?”郭汜等待一会儿,不见贾诩回话,还以为是自己说服了对方,径直起身,询问左右:“斥候可有来报?”
算算时间,城头旌旗应当已经变做了“吕”字才是……
(感谢洛蕨、夏棋/夏志敏,墨o客的打赏)
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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