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海川寻了一处卖牛杂碎的店铺走了进去。这是一间不大的铺子,屋中有三五张油垢的方桌,七八条乌黑的板凳。每张桌上都摆放着一只发黄的竹筒,竹筒里放着同样发黄的筷子。
此时还不到正午的时间,铺子里人不多。除董海川外就临窗有一位中年书生正在那里摇头晃脑的念着诗句,每念一句这人都要喝一口酒。
董海川对这些文人没有兴趣,他找了张不太油腻的桌子坐了下去。屋中一位徐娘半老的女人走了过来,招呼道:“哟!大兄弟一路辛苦了,吃点什么东西?”
董海川头也没抬,将身上的包袱取了下了放在身边的板凳上,一边说道:“给俺来两斤牛肉,十个馒头,一斤酒。”
这食量把开饭店的老板娘吓了一跳,想再问一句确认一下又担心这嘴青面黑的汉子不是个善茬,犹豫了一下老板娘没敢吭声自个去招呼厨房里准备食物。
没多久老板娘和一名店小二将一盘牛肉、一盆馒头、一壶酒送了上来。董海川闻到酒香,心里一阵欢喜,将壶抓了过来对准壶口灌了一口,长长的呼出一口酒气,抓起牛肉狼吞虎咽的吃将起来。
就在董海川吃的正欢时,从门外进来了一群洋人,这群人中随行的一名中国人向老板娘大声嚷嚷起来:“将好酒好菜给洋老爷们端上来,服侍的好洋老爷有赏。”
老板娘见生意上门也不敢怠慢,从里屋将帮厨的小二叫了出来招呼客人,自己亲自到厨房吩咐厨子。
刚进门的洋人约有十多个人,他们分成两桌坐下。
洋人们的到来让屋子里顿时热闹起来,店铺的门外一些看热闹的小孩,拖着鼻涕好奇的探头偷看着长相奇特的洋人。这些人都是些走南闯北的水手,吃惯了百家饭的人倒也不避生,在屋里毫无顾忌的交谈起来,不时发出一阵阵的笑声。这异国的语言和吵闹惹的靠窗那名书生皱起了眉头。董海川却像是没有听见一般自顾吃着食物。
这些人的酒菜上来后,有一名红鼻子的洋人将白酒当成白水喝了一口,呛的满脸通红不住的咳嗽。其他洋人见红鼻子的样子都大笑起来,其中一名钩鼻鹰目的洋人端起酒小口的喝着向红鼻子示意着。
洋人吃到欢喜处开始大叫大嚷的吵闹起来,那名红鼻子喝的鼻子越发红了起来。见送食物的老板娘从身边经过,便一把抓住老板娘的手往怀里拖,另一只手盖在了老板娘蓝布上衣的胸口处揉了起来。
“叮咚”一声脆响把董海川的目光吸引了过去,他看见那名书生将自己的酒盏怒扔到桌下,从坐位上往那些洋鬼子走了过去。
屋子里一时变的鸦雀无声,只见中年书生走到洋人的桌边指着红鼻子说道:“无耻妖人,光天化日之下胆敢调戏良家妇女。你等化外野人,欺我中华无人。”
那名当翻译的二鬼子被这名中年书生的气势镇住了,他有些口齿不清的向洋人比划起来。
那些洋人显然被青年书生的话激怒了,其中一个黄头发的洋人冲到了书生的面前抓住了他的衣衽推攘起来。
董海川见洋鬼子出手了,早把师傅的叮嘱忘掉了。他没有还有半点犹豫,一个箭步飞跨上去,抓住黄头发伸出的手腕,接着顺势一撇脚下一绊,黄头发浑身带不上半点劲倒在地上,身上骨骼两声脆响,两条手臂手软绵绵的垂了下去。
洋人见董海川出手就伤了他们一个同伴,纷纷上来帮忙。更有一人掏出了一把短火枪,抬手照董海川打来。董海川知道火枪的厉害,纵身闪到了一旁。这一枪正好打在往里屋跑去的老板娘身上,老板娘一个踉跄倒在地上。
见洋鬼子杀死了中国人,董海川心中更是怒不可竭,他拔出随身短刀身行灵巧的越过近处的洋人,到了那举枪的洋鬼子处,手起刀落一刀劈下了正在装填火药的洋鬼子半边脑袋。其他洋人见死了同伴发起狠来,哇哇乱叫着追杀董海川。
那书生见势不妙,从桌子下遛到街道上准备叫人,正好撞见店小二带着大群拿着锄头扁担的村里人冲了过来。
刘寄听到这里笑了笑,他拿着山东巡抚琦善转送来的反诗看了起来。
“金粉东南十五州,万重恩怨属名流。牢盆狎客操全算,团扇才人聚上游。避席畏闻文字狱,著书都为稻梁谋。田横五百人安在,难道归来尽列侯?”
刘寄看完了诗抬头瞧了上奏折的耆英一眼,这位爱新觉罗宗室出生的内阁学士正在喋喋不休的讲述着,言词里充满了对龚自珍反诗的不满。
要知道这首诗,是诗人对当时文人的一种批判和责问。批判当时苟且无聊且自命风流的文人,他们的良心和勇气到那里去了?责问田横和他的五百壮士所具有的英雄情怀,难道在世间就不可复得了吗?
刘寄记得自己看过一篇介绍龚自珍的文章,说这个人是一个杰出的思想家、文学家,看来果然不假。他心中想到这人有胆量敢在清朝的文字狱下发出不和谐的声音,今日要不是遇见了我他是凶多吉少,今后正好需要这样敢为人先的文化勇士。
耆英又在那里罗嗦的说了一大堆,让刘寄归纳起来就是,这群洋人被打死三人,打伤四人,跑回去了一人。中国人被打死两人,打伤三人,董海川和龚自珍都安然无恙。不过他两人都被随后赶来的官府抓了起来。现在二人又因为刘寄发出的圣旨,给带到了北京。
刘寄见耆英还在说着废话,伸手打断了耆英的话说道:“耆英你给朕把这两个犯人带来。”
在圆明园的勤政殿的庭院中见到两人时,董海川和龚自珍都戴着木枷。刘寄第一个命令就让人取掉了两人身上的木枷,又让人给两人搬来了凳子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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