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墨抬头看他。
只见南承翊面上是淡淡的讥讽，好像听到什么可笑的话一样：“日理万机？你说端王和瑞王日理万机都比说本王日理万机可信，下次莫要再这样说了。”
虽然这样说，但南承翊却并没有生气的意思，只是单单觉得好笑。
“王爷怎么不算是日理万机，王爷挑灯夜读，学识渊博，自古并无规定日理万机就一定要是政事。”林墨一本正经地如是说道。
南承翊看着他说话时不似作伪的表情，笑了笑：“看不出来，你倒是会说话。”
“王爷谬赞。”林墨微微垂下眼眸，心道我不仅会说话，还会说骚话。
不知道为什么，南承翊总觉得眼前的人并不像他表露出的那样端庄正经，不过他并没有深究林墨的意思，能进王府当差的人，身家背景都是经过审查的，不会有错漏，侍卫们在他面前正经，人后松快也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思及此，南承翊微微颔首，不再多言，欲抬步离开，却无意中瞥见了林墨手持的长剑，剑柄和剑鞘都和王府统一发放的剑不一样，他伸手点了点林墨手上的剑，问道：“怎么没有用府里统一发放的剑？觉得不好？”
林墨低头看了一眼，说“属下不敢，王府的统一佩剑都是巧匠制作，是好剑，只是我用惯了自己的剑而已。”
南承翊挑了挑眉：“入府之前就是用剑的，看来你的身手应该不简单。”
林墨答：“是师父教我习武，我是孤儿，被师父捡到后就一直跟着他了，他习武我便跟着习武。”
孤儿这两个字让南承翊默了默：“无意挑起你的伤心事，本王向你道歉。”
林墨诧异地抬头：“属下惶恐！王爷不必如此，我对自己是孤儿的这件事早已没什么感觉了，只是感谢师父的养育之恩，师父就是我的父母。”
“确实。”南承翊点头表示赞同，意味深长地说：“有时候生身父母未必配当父母。”
“不过，你既有师父自小教你武艺，抱负应该在江湖，又怎么会来王府当一个小小侍卫？”南承翊对这一点存疑，问话时却像是说闲话一样，让人察觉不到他心里的怀疑。
但林墨是谁，他还能不知道南承翊心里的小九九，这要是察觉不到就白在一起那么那么那么长时间了。
原身在南承翊身边这么久，愣是把报恩的事一直憋到故事大结局才说，那现在还是由他来说吧。
林墨压下上扬的唇角，再看向南承翊时眼中带着几分犹豫，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自然是引来了南承翊的追问。
“怎么？有什么难言之隐？”南承翊饶有兴味地问。
“也不是难言之隐……”
林墨握着剑柄的手紧了紧，像是做出什么重大的决定一样，开口：“王爷可还记得十年前在街边赠予食物和银钱的快要饿死的小乞丐？”
这话一出，是个人都能猜出林墨口中的那个小乞丐就是他自己了。
南承翊表情微讶，显然已经预料到接下来会上演什么场景了，内心有一点后悔自己的追问，问到现在快给自己整不会了。
“十年前的事，本王已经不记得了，你如果是为了报十年前的一饭之恩，大可不必做到如此，本王不需要你报恩，不过倒是可以给你一个恩准，如果来王府做侍卫只是为了报恩，而非你心中所想，你可以随时离开，和飞绝说一声即可。”
南承翊没什么表情地说完，冲林墨颔了下首就抬步离开了。
走到远处，南承翊的脚步又顿了顿，头也不回地说：“本王要回房休息，书房这里不需要值夜的侍卫了，你也回去休息吧。”
南承翊不喜欢欠别人人情，也不喜欢别人因为一点小事就记着欠自己的人情。
林墨看着南承翊的身影逐渐消失在夜色中，双手环胸，抱剑于身前，哼了一声：“现在撵我走，以后后悔都没地方后悔去，我就不走，你管我！”
翊王开了金口，林墨自然不会继续傻站在书房前，径直回了他的大通铺宿舍，推门进去时，里面各种男人味交杂在一起的味道，险些让林墨维持不住面瘫脸，内心顿时只剩下一个想法——换宿舍！
“林墨？你怎么这点回来了？”
“是啊，你不是值夜班吗，白天不见人，晚上倒是回来这里了。”
“哦！我知道了，你擅离职守！哎不是我说，咱们王爷虽然脾气好，但是办公差也不能这么敷衍了事吧，王爷给咱们的待遇还是很不错的！”
白天里进来的时候没什么感觉，晚上一屋子除了热汗的男人，味道实在是难以忍受，林墨自认为没什么严重的洁癖毛病，但现在他觉得他快要有洁癖了，好像张嘴说话都能把那些难闻的气味吸到嘴巴里。
总之，今天晚上这里是睡不下去了。
林墨憋着一口气，一句话没说转身推门就走。
得，今天晚上就在外面凑合一下吧，只能庆幸现在是夏天，不然林墨多半就直接偷摸爬到南承翊房间钻他被窝了！
哎等等……
林墨半阖的眼睛突然睁大，脑中灵光一闪，院子是要睡，但是不能在这群男人住的院子里睡，要睡也要去这个王府的主人院去睡啊！
思及此，林墨调转脚步就朝着南承翊住的地方走去，遇见人问了就说是调班到王爷院里值夜的侍卫，顺顺当当地一路混到了南承翊房间门口。
往漆黑的屋子里看了一眼，林墨勾起唇角，往走廊上的横条上一坐，背靠着柱子双手抱剑就闭上了眼睛。
【001，记得明天南承翊出房间之前提醒我一下。】
001：【好嘞！】
长夜漫漫，月落星消。
“咯咯咯——”
虽然不知道王府哪里养鸡了，但是天不亮就叫得欢起来了，根本不需要001叫，第一声鸡叫就叫醒了林墨，主要也还是林墨没睡死，硬木头睡得实在是不舒爽。
林墨起身整理了下衣服，就走到阶梯下面笔挺地站着，表情一丝不苟。
南承翊推门从房间走出，浅蓝色的华贵衣袍熨帖地穿在他身上衬的他多了几分儒雅温润的气息，比起白色少了些清冷，满头青丝用银色的发冠束起一半，剩下一半披散在身后和他穿着的大袖衫一起随风而动，飘逸非常。
飞绝不知道从哪个方向冒出来，跟在南承翊身后：“王爷，今天得去瑞王府，瑞王生辰宴请宾客，早几日就送来了帖子，礼物已经备好了。”
南承翊垂眸理了理被风吹起的大袖衫，淡淡道：“嗯，走吧，瑞王张扬，怕是要夜里才能回府，城郊庄子的帐让他们明日再送来吧。”
“是。”飞绝应声，又说道：“瑜贵妃受宠，瑞王在朝中也势大，今年这生辰宴恐怕只会比往年更热闹，我听说瑜贵妃有意笼络御史大夫，想借着这次瑞王的生辰宴求取御史大夫的嫡次女做侧妃，这样一来，瑞王那边的势力又多了一方。”
南承翊低笑一声，眼底没有任何情绪：“那就要恭喜瑞王喜得侧妃了。”
飞绝打量着南承翊的表情，试探着说：“王爷，现在适龄的王爷皇子，就您府里还空着了，别说正妃侧妃了，就是连个侍妾通房都没有一个，当然啊，这些都无关紧要，但是正妃侧妃什么的，是不是该物色一个了？”
南承翊停下脚步，回头不轻不重地瞥了他一眼：“有什么用？瑞王笼络势力倒是娶了正妃，现在马上要有两个侧妃，还不算府里其他朝中官员的庶女贵妾，你瞧着瑞王快活吗？本王想要的东西只想凭借自己的手拿到，你若是想要娶妻，本王可以替你说亲。”
飞绝缩了缩脖子，讪讪道：“还是不了不了，飞绝只想跟随王爷，娶妻什么的，缘分还没到，我想娶自己喜欢的人做娘子。”
南承翊哼了一声，似笑非笑地说：“你自己都知道娶自己想娶的，还撺掇本王为了稳固势力随便娶妻？”
飞绝连忙求饶：“别，王爷，飞绝知道错了，再也不出这种混主意了！”
南承翊收了表情，继续迈步：“本王只是挂了个封号的闲散王爷，朝中人对我避之不及，谁会把女儿送到我这府上来受罪？”
飞绝跟上他，说：“那是他们没有眼光，咱们王爷洁身自好，待人又好，谁家姑娘嫁进来只会是享福，那些个狗眼看人低的不配享这福！”
林墨听着这主仆俩的对话，终于是忍不住笑出了声，这飞绝感情还是个翊王吹，他喜欢。
还没来得及收起笑意，林墨就撞上两道看向他的视线，一个好奇，一个……复杂。
“咳……”林墨避开南承翊的目光，抬手蹭了蹭鼻尖，将唇角的笑抚平。
而后就听——
“你怎么在这？”南承翊皱起眉。
“啊？”飞绝扭头看他。
林墨飞快地抬眼看了下南承翊，又闷头低了下去，不发一言。
南承翊上下扫了眼林墨，眉头皱得更深了：“你在这站了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