柘姬闻言,眉头一皱,林傲雪已经被安排进入角斗场了,角斗已开,半路中止会坏了角斗场的规矩,这是以前就定下来的东西,不能破坏,即便是柘姬,也无可奈何。
她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而看向同样沉了脸色的贝帆,道:
“我们下去看看吧。”
事已至此,贝帆也不好多说什么,柘姬一开口,他便点头应了,随着柘姬一起朝角斗场内部走去。他们穿过数丈高的巨大铁门,来到围场外的看台,从高处看下去,下边的石地上铺了一层乱石,有两个黑影正在场中对峙。
其中一道人影十分强壮健硕,身高八尺有余,一身肌肉成块状隆起,蕴藏着可怕的爆发力。与之相比,另外一个人则显得非常瘦弱,此人的个头只到对面之人的肩头,看起来颇为瘦小,让人一眼看来,感觉两人实力很是悬殊。
林傲雪面无表情地看着不远处那形貌凶恶之人,心情很是无奈。
她也不知道为何自己莫名其妙地就被带到这样的地方来,这里看起来像个斗兽场,她和这个浑身肌肉的男人都是被上位者投放到场地中的野兽,彼此厮杀搏斗,最终一人死去,一人存活,用以取乐四方看客。
此时这空地四周已经聚了好多人,那些来自博卡王室或者贵族的人们,大声呐喊着,叫嚷着,让那凶恶的男子将瘦弱的林傲雪撕碎,他们要见到活人的鲜血,将场中斗士的胜利视作无上的光荣。
而这些人喧嚣的吼叫声明显让那名唤多隆的高大男子兴奋起来,他一双铜铃般的眼睛里黑色的眼瞳却很小,那占据了眼睛绝大部分空间的眼白上,布满了狰狞的血丝,他朝前迈出一步,脚踝上拖着的镣铐拉扯着长长的铁索,与乱石撞击在一起,发出清脆的死亡之音。
那巨大的拳头带起呼啸的寒风,直面林傲雪而来,在他眼中,林傲雪的存在如蝼蚁一般渺小,甚至不需要繁复花哨的招式,只最简单的拳头,就能将她砸成一滩肉泥。
林傲雪眉头蹙起,平静无波的瞳孔深处暗藏了一抹锐利的寒芒,其人拳风将至,林傲雪脚步一错,朝后稍退一步,待那铁拳临身,她身子侧开,险险躲过拳风,同时右手成掌向下借力一按,左腿朝前一勾,绊住其人脚踝。
一连串的动作行云流水,毫无滞涩,看似高大凶猛的多隆身体瞬间失衡,竟在林傲雪一招之下,被自己出拳的力道带翻,笨重的身
身躯化作一块巨石,轰的一声砸在地上,而林傲雪则在此时上前一步,眼疾手快地一个手刀劈在多隆的后脑勺上,彻底击散了他的意识。
两人交手的过程电光石火,刹那间便结束,整个角斗场内一片寂静,鸦雀无声,所有观战之人目瞪口呆,但见场内乱石地当中,林傲雪从容不迫地站在伏地晕厥的多隆身侧,轻抬脚尖,点碎了多隆的颅骨。
这看似凶狠的蛮人不过空有一身蛮力而已,自身并无多高的武功,只要抓住他的弱点,灵巧地进攻空门,便能让其毫无还手之力。虽然林傲雪身上的伤还未好全,但这种程度的对手,倒还不能让她全力以赴。
林傲雪赢得太过轻松,那些将赌注压在多隆身上的人全在此时陷入歇斯底里的疯狂,好些人看着这是一场稳胜的战斗,毫不犹豫地压上了自己全部的家当,岂料他们却因林傲雪的可怕身手,将毕生积蓄输个精光。
吵闹声,叱骂声,充斥着整个角斗场。
站在高台外围无人角落的柘姬瞳孔一缩,面上纵然表情没有太大的改变,但她的目光里却透出一缕惊骇。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林傲雪方才与多隆交手,虽只有短短瞬息的时间,看台上好多人都没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同样有一身精湛武功的柘姬将却那一瞬间的情形分析得透彻明晰。
林傲雪那一手借力打力的本事,实在令人拍案叫绝,她身具极度敏锐的洞察力,精准判断多隆出招速度和力量,再瞅准时机,一击制胜,是个中高手。
按照贝帆告诉她的话来看,这看似轻松地将多隆一招放倒的北辰国士兵身上还带着极为严重的伤,几天之前,她连地都下不了,好不容易好一些,身体状况也绝对不足全盛时期的三成,然而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她竟然还有如此可怕的作战能力。
柘姬有所预感,此刻身陷角斗场的这名北辰国的士兵,断然不是一个普通士兵。
站在场地中央的林傲雪好似受到某种气机牵引,她忽然抬了抬头,朝柘姬所在之处望了过来,入目所见,仅是茫茫人海,柘姬虽在角落,却也被更喧嚣的看客遮挡,以至于林傲雪目光所及,并不能瞥见柘姬的身影。
而柘姬看着她望过来,眼瞳中的神色倒是显得更幽深了些。
贝帆也被角斗场内突然反转的形势惊住了,他愣了愣,神态有些茫然,疑惑地喃喃自语:
“这家伙竟本章未完,点击下一篇继续阅读!还有这么厉害的本事。”
柘姬轻抿着唇,并不言语。
很快,场地中的尸体被人抬了出去,四周又恢复了震天的喧嚣声,另外一名角斗士从空地对面的铁门中走了出来。
林傲雪依旧面无惧色,对她而言,战场是极为危险的地方,因为个人的武功再高,血肉之身也终究抵不过刀林剑雨,但像这样一对一的决斗,考验的却是个人的能力和素质,只要她的血没有流尽,她的体力还能支撑她的身体,她就能一直战斗下去。
像多隆这样的角斗士,并不能给林傲雪带来压力,但如果对方也有较高的武功,需要耗费更多的精力去对抗,林傲雪也不能确定,自己会支撑多久,还能不能有机会离开这个地方。
然而眼下最重要的事情,还是先获得这场战斗的胜利。
新来的角斗士个头没有多隆那么高,但也是一身扎实的肌肉,他眼里闪烁精光,看起来当是久经战场。
大王子也在看着角斗场中的情况,当见到林傲雪刚才那利落至极的身手,他在惊讶诧异的同时,毫不犹豫地让人派出了更加具有威胁性的对手。
贝帆轻呼一声,眼里露出焦急之色,但柘姬却摆手示意他稍安勿躁,神态平静,轻轻勾起唇角,微笑着说了一句:
“有趣。”
贝帆一头雾水,但见那场中两人再一次交起手来,这一次的对手显然比多隆的身手要好上许多,他动作矫健迅捷,招式干净利落,有一定的武功基础,想必在这座角斗场中,水平也算不错。
林傲雪微眯着眼,随着来敌的进攻从容不迫地后撤,她的体力和身上严重的刀伤不允许她随随便便出手,她每退一步,都在暗中观察此人招式间的破绽,不多时,便已退至场地边缘。
她的退让看在围观众人眼中,就好像被猫追逐的老鼠,一个个激动得浑身发抖,叫嚣着,要将这个奸滑的北辰国人碎尸万段。
来人五指微曲,狠厉地抓向林傲雪的喉咙,林傲雪侧滑一步,其人指尖咔的一声钉入石墙,哗啦啦击落一片碎石,可见其五指上的功夫很是不错,若真叫他扣住林傲雪的喉头,恐怕喉骨都能被一击捏碎。
场中两人斗得越是凶狠,台上看客越是兴奋,贝帆见林傲雪的势态有些不妙,眼里焦急之色加深,他有些看不明白柘姬的做法,既然已经决定前来救人,为何在刚才那一战结束之后,没有临场换人,而是本章未完,点击下一篇继续阅读!让林傲雪继续出战第二场决斗。
眼看林傲雪的处境越来越糟,贝帆凝重地皱起眉头,心里想着这士兵恐怕就止步于此了。
然而柘姬却从始至终面不改色,她的目光平和又深邃,将双臂环在胸前,形容轻松,看起来一点都不着急,与那些围在场地四周的看客相比,显得极为安静。
林傲雪又朝旁边撤了一步,来人连续三掌击在石墙上,扑了一地碎石和灰飞,其第四掌即将落下之时,林傲雪却忽然变了招式,她身子一旋,用手背抵了一下对手的手腕,利用巧劲一震,将其出掌之势击偏,同时另一只手肘精准地击打在对手腋下。
她撤肘的时候,又反掌以极快的速度在其人胸腹位置连击三下,那人脸色一变,口中喷出一口黄胆水,身体出现短暂的失衡,林傲雪再抬起一脚将其踹飞,跌出十余步才勉强站稳。
此人气势已破,踉跄着刚刚站稳脚跟,林傲雪便已如利箭似的冲到他眼前,速度比他先前出招时更快。
林傲雪出掌,他只来得及挡开第一招,余下数招都毫无花哨地击中要害,林傲雪最后一拳击中此人胸口,暗劲震断心脉,他人还立着,但气息却越来越弱,最后像个破麻袋似的,软软地跌了下去。
林傲雪再赢一局,但这一次相比上一回,却消耗了她不少体力,她深深呼吸,意图借此驱散脑海中越来越强烈的晕眩之感。
看台上的看客们叫嚣的声音震耳欲聋,大王子修睦也变了脸色,他用力一拍座椅的扶手,猛地站起身,叱骂道:
“你们是怎么回事!”
负责安排如常角斗士的要员吓得浑身一抖,匍匐跪地,修睦冷哼一声,欲下令再换个更凶狠的角斗士进场。
“王兄,你私自扣留我宫中奴仆,破坏角斗场上的平衡,谋取私利,如此行为,若叫父王知晓,不知他会作何想啊?”
修睦忽闻熟悉的女子之音从不远处传来,他面色猛地一僵,眼中藏着惊诧与惶恐,那声音来源于他在角斗场里绝对不想见到的人。
仅仅是听到这个声音,他的记忆就好像拉回了五年前,柘姬通过了角斗场的历练,浑身浴血地从角斗场中走出来的时候,那冷厉又轻蔑的目光,像刀子似的割在他们的脸上,让他们心生恐惧,下意识地避让。
一个女子,何能做到如此地步,那冷锐的目光,好像带着轻蔑与嘲讽,冷冷地讥笑她的王兄们,都本章未完,点击下一篇继续阅读!是一群废物。
修睦竭力让自己保持冷静,尽可能不动声色地转头,看着那逐渐走近的年轻女自,他唇角牵起一抹僵硬的笑容,状若轻松地与来人言道:
“哟,我道是谁,原来竟是王妹,王妹方才好像说此人是王妹宫中奴仆,为兄竟不知,什么时候王妹的宫里,居然还有来自北辰国的奴仆。”
他一边说着,垂在身侧的右手背向身后,用力攥紧了拳头。
修睦逮着林傲雪北辰国人的身份不放,眼里聚起一蓬寒芒,当话说完,他的心倒是忽然放宽了些,只要他揪着这个把柄,又有柘姬刚才承认林傲雪是她宫中奴仆的言语,好像可以趁机打压一下柘姬的势力,让她在博卡蛮王面前多些负面的消息。
岂料修睦话音一落,柘姬却哈哈笑了,形容爽朗豁达,一点都不为修睦的言语所动。她抬臂倚靠看台边缘的栏杆,眼里透出些轻嘲的笑意,毫不避讳地反驳她的王兄:
“若王兄硬要这般辩说,那做妹妹的手里倒是有好些消息,我记得上个月,还有去年冬天,王兄可是从北境撸了好几名北辰国女子陪侍,王兄宫中那么多北辰国人,为何我宫内却连这一名仆从也要受到管制?”
修睦无论如何想不到柘姬会用这样的方式回敬他,她仿佛一点也不在意这样的言语会否引来非议,也不将女子的淑德看作自己必须遵守的规则。修睦先是愣了一下,而后脸色急变,惶怒地站起身来,斥道:
“你怎可将这两件事相提并论,我宫中几女,皆是寻常百姓,而你袒护之人,可是个武艺高强之辈!”
修睦一开口,柘姬就知道这一局交锋他彻底败了,这位王兄虽然野心很大,但谋略却不足,总将心中所想所思表露得太过明显,也容易叫人抓到把柄,远不如她的二王兄修何隐忍,对付起来毫不费力,真是叫人提不起兴趣。
她摇了摇头,嗤笑一声:
“可笑,王兄可知,多少王侯将相死在温柔乡,看似柔弱未必柔弱,看似普通也未必普通,这么简单的道理,还用我来教你?”
她斜瞥了一眼脸色变得极度难看却哑口无言的修睦,无趣地撑起身子,对身后的贝帆言道:
“派人下去把他带上来。”
贝帆恭敬地垂着头,应了声“是”,便转首着人去将林傲雪从角斗场中放出来。
再一次成功将对手击杀的林傲雪站在场地里,她的体本章未完,点击下一篇继续阅读!力消耗有些严重,脑袋晕乎乎的,很不舒服。她用力呼吸了两口决斗场中混浊而腥臭的空气,看见四周的铁门再一次打开,心想着这具尸体被清理下去之后,她下一个即将面对的敌人,又是怎样的存在。
然而当那些人将尸体拖下去之后,又过了好一会儿,也不见第三个对手出现。
她疑惑地朝前边的铁门看了一眼,有些闹不明白这个角斗场内的机制到底怎么回事,难道不是接连不断地对战直到将她杀死?她失笑地摇了摇头,她如此作想,倒是显得她也渴望着战斗一样。
见无人再来,林傲雪干脆席地坐下休息,恢复体力。
闲来无事的林傲雪又在场中等了一会儿,依旧没等到敌人出现,却在心生困惑之际见到了铁门后的贝帆。她惊讶地睁大双眼,见贝帆站在门边朝她招了招手,林傲雪眉头微蹙,犹豫了一下,便在四周看客的讶异哗然之声中,朝贝帆走过去。
“走,跟我去见王女。”
贝帆如是说。
这王女可真是神通广大,林傲雪心里想着,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有些莫名和无奈,自来到草原,她的处境便变得不可预期,遭遇随时随地都可能面对天翻地覆的改变,一会儿受到极好的优待,一会儿又被迫来到角斗场这样的地方,历经生死考验。
但她没办法选择,当她顺流而下,来到草原上时,就注定了前途坎坷。
她跟着贝帆离开角斗场,顺着石阶走上去,来到一块从看台延伸出去的空地,时隔一两个时辰,她又见到了角斗场外的湛蓝天空。那边缘处立着一个人,斜靠着碗口粗细的石质扶手,姿态闲散而张扬,浑身散发着蓬勃的朝气与桀骜,想来便是贝帆口中所说的王女了。
她早前在抵达博卡部落时,已在落脚之地的牧民口中了解到,原来这个部落便是她有所耳闻的博卡部落,而这位王女,想必就是那位骁勇善战,领着部落兵将,在短短两三年的时间里,统一了草原各部族,让博卡部落变得昌盛强大的奇女子。
“小人见过王女。”
她用一口还不算特别流利的蛮族话说道。
柘姬眼中闪过惊讶之色,她微微睁大了眼,面露诧异地笑道:
“你竟还会说蛮族话。”
林傲雪挑眉,不动声色地反问:
“你们的语言,很难么?”
柘姬被林傲雪这样一问,忽然不本章未完,点击下一篇继续阅读!知道该怎么回答,在她看来,蛮族的语言自是不难的,因为她从出生开始,就生长在这样的环境里,语言就像是与生俱来的东西,长在骨血里,随着她的年龄一起,伴随她终老,死去。
她还是第一次被人问起这样的问题,不由失笑地摇了摇头,她欣赏林傲雪身为阶下之囚依然不被磨损的傲骨,那心怀故土从容自信的模样,像是由内到外散着光芒,这样的风采不被她一身褴褛的衣裳所遮挡,是彼此间,有着相似品质的人才能看得见的东西。
“是,蛮族话不难,但北辰国的话,也不难。”
这一句,柘姬是用流利的北辰国语言说出来的,字正腔圆的言语,落在林傲雪耳中,竟有些久别重逢的意外与惊喜。
她抬眸看向柘姬的眼睛,后者目光深邃辽远,双眼中像是盛了一蓬平静的汪洋,而汪洋背后,却藏着更加深不见底,也不为人知的力量。
林傲雪抿唇一笑,她的笑不深,仅仅只是唇角一挑,将那一张冰冷的面孔稍稍变得柔和一些,没有太过外放的锋芒,也不会让人觉得不适和鲁莽:
“殿下是个妙人。”
林傲雪很少如此直白地称赞别人,何况对方还是与她阵营敌对的蛮族王女。
柘姬也掀起唇角,笑容里多了两分肆意张扬,她眉眼微弯,瞅着林傲雪看了好一会儿,这才又开口:
“阁下姓甚名谁,来我草原有什么目的?”
她开门见山,并不与林傲雪绕弯子。林傲雪能力出众,武艺高强,还能说蛮族话,让她觉得惊讶的同时,也开始怀疑起这一切都是巧合的可能性。
林傲雪闻言,面上露出一抹无奈之色,为难地拧起了眉,而后又缓缓松开,既然蛮族的王女能听得懂北辰国的话,她也就没必要再琢磨着将复杂的句式转换成蛮族的言语,态度也变得更从容一些,简单思量一番后,回答:
“殿下神通广大,在下的身份殿下自可设法去查,但实不相瞒,在下来到草原,偶遇贝帆队长,再被带到博卡来,实属巧合,若有万分之一的机会,在下能做别的选择,必定是从一开始,就不会来草原的。”
来到草原的确不是她的本意,她离开了北境,云烟不知会如何伤心,对此林傲雪虽心中痛惜,却又无可奈何,只能想方设法快些回去。
对于林傲雪的回答,柘姬感到有些意外,她仔细观察着林傲雪的神情,但后者那般模样本章未完,点击下一篇继续阅读!样也不似作假。她回想起贝帆与她说起的,他从莫若河边救起林傲雪的时候,林傲雪的确已伤重垂危,仅剩一口气在,想来,应当只是一场意外。
她心里松了一口气,同时对林傲雪的身份也越发好奇,林傲雪不肯直言,而她要查林傲雪的身份却要花费不少时间,可真是个狡猾的北辰士兵。
她的目光落在林傲雪右侧脸颊上的旧伤,心想着应当可以从这伤疤入手,林傲雪脸上的伤显然已经有些年份,她在伤重坠河的时候脸上的面具就脱落遗失了,才将那疤痕完全展露出来。
就算是在北辰国,将脸伤成这样的人也不会多。
柘姬面上神情没有多大改变,就连她的眼眸也依旧平静无波:
“然而眼下,你已经回不去了。”
她的声音很是平静,却一言敲定了林傲雪的结局。
林傲雪八风不动,既不失落,也不痛苦,她冷静地看着柘姬,眼里露出一抹深思之色。
的确如柘姬所言,来到草原之后,要回北境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情,且不说路途遥远,只要无人护送,中间不管遭遇兽群也好,还是碰上了其他蛮族,有可能来不及辩解,就直接被人当做刺客或者奸细关押起来,
除此之外,她深入草原之后安然无恙的返回,北辰隆坐镇军中,难免心生疑窦,怀疑林傲雪去了蛮子的地盘之后,不仅受到礼待,还能活着回去,到底是蛮子别有用心,还是林傲雪做了蛮人的奸细。
林傲雪不喜与人勾心斗角,奈何她生活在那样的环境里,万般无奈也只能忍在心里,在北辰隆质疑的目光中艰难前行。
她没有反驳柘姬,目光垂落下来,盯着脚下粗糙的石地,她想起了云烟。
想起云烟那柔和笑颜,以及她目光中毫不掩藏的温暖,那是支撑她活下去,即便在痛苦中奋力挣扎,也坚信黎明的光辉可以照耀天地的力量。
“我有不得不回去的理由。”
她开口,语气平静地说道。
哪怕千难万险,她也要打破难关,回到云烟的身边。
“明知可能遭受怀疑,兴许回去了也只一死的结局,你还是要回去?我作为博卡部落的王女,只要你低头向我承诺你肯效忠博卡,我便能许你一世富裕,你也不肯留在这里?”
柘姬面露惊讶,她在林傲雪身上好像看到了,除开活下去之外更加重要的东西。林傲雪本章未完,点击下一篇继续阅读!又抬起视线,这一次,她的目光更加坦然:
“是,我必须回去。”
林傲雪的回答依然坚定,没有人能动摇她的决心。
“你就不怕我现在杀了你?”
见林傲雪神情坚定地说出这样的话,柘姬却勾起唇角,眼神中饱含深意的笑了起来,神情戏谑地问道。
林傲雪眼中神光不消,但脸上的笑意却收敛一些,冷漠地回答:
“那我也不介意让殿下流点血,损点兵。”
两人各自有各自的立场,谁也不肯相让。柘姬轻轻摇头,挑眉道:
“且不说我还没查清你的身份,就算查清了,也不一定会放你回去,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宫里的奴仆,恰好我缺个武功高强的守门人,帮我拦住那些眼不见为净的苍蝇。”
柘姬不清楚林傲雪的来历,再者,林傲雪已经来到博卡,知晓了一些旁人无从得知的消息,还学会了蛮族的话语,她当然不能轻轻松松地将林傲雪放回去。即便她对林傲雪的才能很是欣赏,但这不意味着她会心软,做出没有脑子的决定。
蛮族和北辰对立,这是一切选择的最大前提。
林傲雪闻言却是笑了起来,眼里精光闪烁,玩笑着问道:
“你把我招到你的宫里,就不怕我对你不利?”
她的武功想来柘姬已有所了解,如此,柘姬还敢将她带到宫里去,可见柘姬对她自己,也是极为自信。
果然,林傲雪问出这句话,柘姬脸上的笑容越加深了,她笑吟吟地瞅了林傲雪一眼,回答道:
“若你闲着无聊,大可试试,我不介意。”
林傲雪忽然觉得这趟草原之行,除了漫长萧瑟的愁思之外,也要有一些别的东西,让她渐渐感到有趣。
柘姬带着她离开了角斗场,乘坐王宫的马车,一路畅行无阻地来到王女的宫殿,林傲雪被安顿在宫殿最外围的奴仆居所,柘姬说让她做奴仆,便一点优待也没有。
林傲雪知道自己无法逃走,柘姬虽然将她扔下之后就不见了踪迹,也没派人来管她,但她知道,这个王宫里充满杀机,柘姬作为王女,也不是没有脑子的人,她一定在暗中埋伏了不少人手,只要林傲雪有所异动,立即就会被这些人马擒获。
与其莽撞行动让自己身陷囹圄,倒不如放宽一些,随遇而安,人嘛,只要活着,就有机会翻盘。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篇继续阅读!林傲雪没有给自己找不必要的麻烦,她的忍耐力向来出众,除了心中挂念云烟,偶尔会走神之外,就每日依照柘姬的安排守在她那行宫之外,但凡有谁请见无果想要硬闯王宫的,她就出面把人收拾一顿再扔出去。
敢于擅闯王女行宫的人实在太过稀少,以至于林傲雪通常一整天都没有事做,而王宫的伙房每日也都会准备好林傲雪的三餐,遣人给她送过来,如此往复循环,她也渐渐能适应草原人的饮食习惯,但总归还是挂念北辰的菜肴,还有云烟替她熬煮的稀粥。
这一天天的,无风无浪,林傲雪的日子过得悠然又闲散。
自那日角斗场回来之后,柘姬便一直在宫内没有出来,林傲雪也没再见过她了。林傲雪原以为这样的日子会持续好一段时间,她并不好奇柘姬在做什么,直将这一成不变的日子过出了坦荡悠闲的意味。
但她却没想到,悠然的日子还没持续几天,她甚至连伤都没养好,便迎来了一波嘈嘈杂杂的异部之客。
日前蛮兵进攻北境,却在邢北关外遭逢一场大战,被北辰隆率领的十余万大军生生从北境赶了回来。
后来又过了不到半个月,铭峥也被北辰隆收复,蛮兵损失惨重,其中博卡部落只承担了不足三成的伤亡,更大部分的战死士卒都是来自于博卡之外的其他几个部落,这些部落因为此次进攻北境一战而遭到巨大打击,部落实力极具削弱,蛮王们对此很是不满。
当初柘姬带兵攻打草原各部,迫使他们投降归顺的时候,曾言说会给他们的部族提供庇护,如今却不料,他们被博卡征收的兵马去了战场上,活下来的人少之又少,部落里人数骤减,实力一降再降。
他们不得不怀疑,这到底是巧合,还是博卡一族的阴谋,那些兵将的死,是不是柘姬在背后故意算计。
所以各部蛮王在多次沟通商讨之后,决定派出特使,到博卡部落来,找博卡一族讨个交代,首当其冲的当然是当初对他们做下许诺的博卡王女柘姬。
他们三五结群,浩浩荡荡地从宫外进来,凭借特殊的身份,宫中下人暂且不敢阻拦,故而这几人一路无阻地来到柘姬所住的宫殿之外。
其中有一人不由分说,高声唤了一句王女殿下,立即就要硬闯,却被门口带刀的仆从拦了下来。仆从们示意其人出示身份令牌,这几个特使面面相觑,他们又不是博卡族人,哪里来的身份令牌,只有一道各本章未完,点击下一篇继续阅读!部蛮王所写的文书。
他们将文书取出,守门的仆从一看,顿时摇头,不允他们入内,只道:
“还请各位稍后,小人这就进去通传。”
岂料来人脾气暴躁,片刻也不愿多等,高声说道:
“何必这般麻烦!我等进去寻王女便是!”
他一边说着,再一次意图硬闯。林傲雪在暗中看着,眼里露出一抹轻笑,闲了好几天,看样子今天倒是来了活干。
那莽撞之人身后几个特使犹豫了一下,也跟着走过来意图推开仆从到王宫里面去。
他们不知道柘姬会在这宫里待多久,一旦到了晚上天黑了,依照博卡的规矩,他们就要暂且离开,等第二日再过来,万一柘姬日复一日地拖,不肯给他们答案,他们还要考虑如何回部落去复命。
蛮族人很少有完全不会武功的,这几个特使既然能被蛮王派出来执行任务,一个个也都是好手,他们合起伙来硬闯宫门,守门的仆从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被推搡着连连后退,眼看就要守不住了。
林傲雪看这情况,心知自己再不出手就是渎职,既然她已经做了这行宫的守门人,就不能坐视不理,让柘姬找到惩治她的把柄。
那特使还欲上前,忽然一股凶煞之气迎面而来,让他下意识地脚步一顿,便见一枚石子打在他身前的地面上,若他继续向前,那落点恰好是他下一步会踩到的位置。
其人一愣,心中警铃大作,旋即猛地抬头,朝行宫内看去,便见身着羊皮斜襟的林傲雪好整以暇地站在前方不远之处,她环抱双臂,身形虽然瘦弱,但她脸上那块覆盖了右侧将近半张脸孔的伤疤却给她增添了几分狰狞的凶煞之意。
林傲雪瞥了一眼那硬闯宫门之人,两眼微微眯起,神态冷漠又平淡地说道:
“还请诸位在殿外稍候。”
守门的仆从如释重负,朝林傲雪道谢之后,立马朝宫内跑去,将门口的变故向柘姬传达。
先前闯门的特使看向林傲雪,从她相比于蛮人而言太过清秀的容貌一眼就判断出她来自于北辰国的身份,顿时怒不可遏,指着林傲雪的鼻子斥道:
“你是北辰国人!”
看样子,北辰国人在蛮族人心中凶神恶煞的程度,一点也不亚于蛮族人给北辰国人心里留下的恐怖阴影。
她勾起唇角,从容镇定地点了点头,笑着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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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错。”
太过愤怒让这几个特使没能注意到林傲雪说话时用的是蛮语,那当先一人眼里的怒火几乎凝成实质,怒焰冲天地冷眼瞪着林傲雪,大声叱骂:
“原来是这么回事!好个博卡王女,竟给咱们玩这一套,她是不是早就和北辰有所勾结,所以才让我们的人去北境送死?!”
因为柘姬在蛮族的号召力,修睦为了能轻易将罪责甩在柘姬身上,当初向博卡蛮王进言发兵的时候,是以柘姬的名义出兵,否则,这些其他部落的蛮将们,不可能愿意让修睦统领他们的兵马。
所以他们这一次进攻北境失败了,就以为是柘姬的安排出了问题,然而至始至终,柘姬对此事一无所知,还是后来中途有人将消息递进她的寝宫,才让她悉知战情,惊觉蛮兵损失惨重,临时派遣贝帆跑了几趟边境,将食物给前线的军队送过去。
这些蛮将不明就里,柘姬也还来不及收拾烂摊子,修睦感觉自己这一计简直妙得不行,仿佛达到了他人生的巅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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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区区北辰国人,也敢在草原放肆!阻拦我等去路!”
那特使越想越气,更是着急去见柘姬,提着刀就朝林傲雪砍来,既然林傲雪不识好歹要挡他的路,他便干脆杀了此人解恨。
而他身侧那几人一看形势,各自思量一番,也跟着朝林傲雪冲过来。
在他们看来,林傲雪就是柘姬手下的走狗,必定是柘姬与北辰国之间有所勾结,抓住林傲雪,便是如山铁证。
林傲雪眉头一皱,脸上露出一抹冷笑,这些蛮子可真是不可理喻,见到他们,林傲雪就仿佛回到了战场上,面对那些不由分说要将所有北辰士兵全部杀死,残忍地虐待北辰国俘虏的凶恶蛮子。
她眼里也透出一分狠戾之色,特使举刀而来,林傲雪虽未佩刀在身,但她的武功却比这特使高上不少,足尖一点,不退反进,避开来袭之刃,一个勾拳打在此人下颌,将他掀飞出去,跌在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蛮族特使大惊失色,两侧之人还欲再上前,却听宫内传来一声威严的低喝:
“都给我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