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傲雪离开之后不久,王府的大夫就匆匆赶来要替北辰泠把脉,北辰贺在北辰泠身侧来回踱步,再一次试图说服北辰泠嫁给林傲雪:
“你看,这一次若不是有林将军,你岂不是要栽在这里?嫁给林将军有何不好?”
北辰泠却不听他的,只道:
“林将军是好,却与女儿互看不上,父王就别操心了。”
北辰贺见北辰泠当真不愿嫁,便只冷哼一声,再不提此事了。
林傲雪离开王府之后没有直接回将军府,她绕道再去了一趟金雀楼,悄无声息地从外侧跳上金雀楼顶端阁楼,朝内看了一眼。
雅室里边的痕迹已经被清理干净,被挟持的小二和侍女不知道去了何处,林傲雪吊着窗框翻进雅间,这一整层楼里都是一片寂静,她细细在屋里走了一圈,还能闻到淡淡的迷香的味道。
林傲雪细细辨别这香味的出处,在楼里找了许久,才在屋顶的横梁之上发现一小截烧尽的迷香。她将这迷香残余的部分捡起来,打算回头交给北辰泠去验一验。
她刚将迷香收好,忽然觉出一丝异样,再细看时,在横梁夹缝之中瞅见一只小虫。
那虫子生得怪异,林傲雪从未见过,她眉头微蹙,忆起薛仁义与她说过的南疆蛊术里会涉及的毒虫,加之近几日怪事繁多,她下意识地感觉这种虫子是不是与此有所联系。
她两眼微眯,心思一动,从衣摆撕下一块碎布,将那小毒虫用隔着一层布捉起来。她不确定自己的猜测是否正确,但一点细枝末节都不该放过。
捉完毒虫之后,林傲雪听见屋外传来响动,心知不能继续待在这里,便再一次翻窗出去,她的身影刚消失在窗外,内里雅室的屋门便被人从外推开,北辰贺派来的人手查看一圈,未有发现。
林傲雪回到将军府后与管家知会一声,趁着天色还早,就去了一趟城外的军营,打算看看驻军的情况。
军队从北境一路来到京城,舟车劳顿,有不少士兵水土不服,适应不了京城潮湿的气候,林傲雪让薛贯去请了大夫过来替营中将士诊治,中途暗暗与薛贯吩咐一声,让他查一查裴青的下落。
第二天,林傲雪主动去王府登门拜访,听闻王府管家说郡主染了风寒,正在院内将养,林傲雪便先去拜访了北辰贺,在得到北辰贺的应允之后,再转道去看北辰泠。
北辰泠听说林傲雪主动来见她,便让林傲雪进屋去说话,林傲雪走进北辰泠的寝宫,见北辰泠卧在榻上,脸色潮红,不时咳嗽两声,看样子病得急了。
林傲雪没像以往那样行礼,她快步行到床边去,伸手探了探北辰泠额上的温度,拧眉道:
“你在发急热,可有看过大夫?”
北辰泠用力点头,身侧服侍的小丫鬟便道:
“大夫刚走不久。”
林傲雪见北辰泠这个样子,恐怕也不能安排去查什么东西,她眉头紧锁,小丫鬟见势立马抬了个椅子过来放在床边,林傲雪于床侧坐下,北辰泠撑着身子扬手让丫鬟暂且退下,不等林傲雪说什么,北辰泠便先咳嗽两声后问道:
“林将军,咳,有要事交代?”
林傲雪摇了摇头,言道:
“我就是过来看看你,你好好将养,这冬日里的风寒不好生养着容易落病根,这两天外边的事情你就不要操心了。”
北辰泠喘了两口气,忽而抬手在床头的柜子上轻轻敲了两下,一道黑影从窗外翻进来,在床前单膝跪地,林傲雪先是有些惊讶,随后便听北辰泠道:
“他是我私下培养的暗卫,叫沈明,这两日你来,有什么事情便直接交给他去办。”
林傲雪眼眸微闪,神光复杂地看了一眼北辰泠,随后便将昨日自己去金雀楼找到的两样东西取出来,转交给沈明,并道:
“这两样是我昨日重游金雀楼时赶在北辰贺之前拿到的东西,这一小段迷香看起来并不寻常,你且去查查它的出处,另外,这一只毒虫我见着奇怪,为防万一便将其捉了来,你去查查看此虫是否与巫蛊有关。”
沈明领命之后,转头又朝北辰泠行了一礼,便要退走,林傲雪忽然又唤住他:
“另外,你再调查一下昨日金雀楼中当值的小二和侍女,看究竟是谁出卖了消息。”
沈明点了点头,转身离去,林傲雪在床边坐了一会儿,屋外传来小丫鬟的声音:
“郡主,药煎好了。”
“把药拿进来吧。”
北辰泠病中不宜大声说话,林傲雪便替了她一句,丫鬟闻声将药碗端进来,本打算喂北辰泠喝药,却见林傲雪将那药碗接过,双手覆在药碗侧边试了试温,随后便摆手让她下去。
丫鬟瞅了一眼北辰泠,见北辰泠点头,她便躬身行礼告退。
林傲雪先将药碗放在床头的柜子上,然后扶着北辰泠起身,在她背后垫了一个枕头,这才重新端起药碗,舀了一勺喂到北辰泠嘴边。
北辰泠虽然脸色潮红,气色不是很好,但见林傲雪此举,还是眉眼弯弯地朝着她笑。
“傻笑什么,快点喝药。”
林傲雪瞪了她一眼,板着脸说道。
“我笑雪姐姐刀子嘴豆腐心,过了那么多年了,还是惯会对泠儿好。”
林傲雪不知道如何回话,便将药勺塞进北辰泠嘴里,北辰泠下意识张嘴,一口苦涩的药汁淌进嘴里,直将她一张脸都苦得皱起来。
“这药好难喝,喝两口就行了嘛。”
好不容易将药汁咽下去,北辰泠苦着脸,泪眼汪汪地看着林傲雪。
林傲雪不为所动,又舀了一勺起来送过去:
“不行,必须喝完。”
北辰泠没办法,只好苦着一张脸待林傲雪一口一口地将这药汁喂给她喝,这药汁根本没有因为喂的人是林傲雪就变得好喝起来。
待一碗汤药见了底,北辰泠脸上显出倦意,林傲雪便放下药碗,扶着北辰泠重新躺好,然后嘱咐她好好休息,再细心地掖好被角,这才转身走了。
林傲雪在京中待了两日,北辰贺没发话让她回北境去,她便只得暂时先待在京中,交给沈明调查的东西还没有结果,两日后,林傲雪又去了一趟军营,军中将士水土不服的现象改善了许多,林傲雪这才放下心来,薛贯向她禀报说已经找到了裴青的下落,在距离王府不远处的一座小楼里,那小楼应该也是北辰贺名下的。
得到消息之后,林傲雪便又去了一趟隋椋所在的小院,将援救裴青的事情交给隋椋去安排,她这几日住在将军府,府内尽是北辰贺的眼线,自然无法施展开拳脚,只能静观其变。
在等待消息的期间,林傲雪又去了几次王府看望北辰泠,北辰泠有遵照医嘱好好吃药,故而好得也很快,林傲雪再去的时候,北辰泠的精神已经好了许多。
那日伏击北辰泠的神秘人手并未被北辰贺逮到把柄,倒是在林傲雪第三次探望北辰泠时,沈明来报说已经查到了些消息。
“郡主,林将军,这迷香特制的,京中并未有香铺售卖,无法探查出处,而这种毒虫,经属下细细查证,的确是生长在南疆的虫子,我们北辰国内是没有的,有了这个思路,属下请动医术的朋友调查了一下这迷香内所含的成分,里面有两种名贵的香料,也是产自于南疆。”
林傲雪和北辰泠听得目瞪口呆,她们愣了一下,随后对视一眼,林傲雪拧起眉头,眼里闪烁着晦暗的光芒,神情疑惑地呢喃起来:
“如此说来,那日埋伏郡主的神秘人是来自南疆的?他们与北辰贺手下的那名会用巫蛊的神秘人可有联系?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又为什么会伏击郡主?”
越来越多的疑问让人目不暇接,堆积已久的疑问还来不及解决,立即便有更多的问题出现,林傲雪感觉颇为头痛,局面越来越乱,让人应接不暇。
北辰泠脸上的神情也很凝重:
“这一批神秘人究竟从何处来?”
林傲雪摇了摇头,这个问题她们暂且闹不明白,但他们与南疆脱不了关系,也从侧面印证了,京城中有南疆的实力在暗中搅风搅雨,恐怕是想趁着皇帝病危,北辰贺即将篡权这个空隙,想在暗中捞些好处。
她复转头看向沈明,又问了一句:
“那日究竟是谁将郡主来金雀楼的消息透出去的,你可有查到?”
沈明闻言,点了点头,回答道:
“回林将军的话,属下查到了,消息正是那日在楼前迎客的小厮岳小八卖出去的,属下去查的时候,岳小八已经失踪,最后属下在湛阳湖里捞起他的尸体,应该是事发当日就被杀了扔进湖里的,还是附近商铺的掌柜看到湖里有浮尸,属下才查到岳小八此人。”
听沈明说完,林傲雪和北辰泠脸上同时露出苦笑,线索又没有了,那一群人行事谨慎,除了林傲雪当天及时赶回去查,又十分细心地从横梁上捡到了迷香和毒虫,恐怕根本什么线索都不会留下。
他们真正的目的林傲雪和北辰泠都无法猜透,林傲雪摇了摇头,示意沈明先退下去,这才又与北辰泠说起裴青之事,林傲雪告诉北辰泠自己已经将营救裴青的事情交给隋椋,北辰泠点了点头,而后又道:
“既然如此,我们这边也该着手去查那南疆妖姬的贴身丫鬟。”
林傲雪点了点头,她心里也惦记着这个事情,她隐隐有种预感,这些突然出现在京城的南疆人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他们的目的绝对不简单,但是否与京中局势有关,便不得而知了。
“除此之外,我还有一事。”
林傲雪眉头紧皱,忽然开口,北辰泠看了她一眼,疑惑道:
“何事?”
“眼下我们手里已经有两把金钥匙,一把是椋叔的,一把是裴青这边的,那还有一把金钥匙现下在何处?以眼下的势态来看,皇帝恐怕拖不到今年盛夏,一旦变故发生,我们的势力却未统一起来,恐怕难以阻止北辰贺。”
当初她父亲做出的安排唯有三把金钥匙汇集在一起,才能找到答案,眼下,旧部在京城的人马暗中潜伏,应当不足万人,林傲雪手里仅得两万兵马,北辰泠手中就算有暗卫,数量也决计不多,他们手中能调动的人手全部加起来,也不会超过三万。
而京城内有十万禁军,北辰贺的王府里有两万私兵,到时候如果京中起了乱事,林傲雪的人马在城外,还要先破城门,北辰贺甚至不用调用禁军的兵力,就能直接拿下皇宫。
林傲雪手里空有数十万大军,却滞留边关,毫无用武之地,岂不可笑?
北辰泠明白林傲雪的担忧,她思量片刻,对林傲雪道:
“你此次来京述职,应是到开春才能回去,这段时间,我尝试与最后一方人马联系,看能不能将约见的时间提前。”
林傲雪闻言点头:
“如此甚好。”
与北辰泠商议妥当之后,林傲雪起身离开王府,又于将军府中小住了几日,平日里她不再外出,就往返于将军府和城外军队驻地,并未再有旁的举动,除非北辰贺主动召见,她去王府的次数也渐渐少了。
这日林傲雪又来了军营,薛贯一如往常向林傲雪报备军中的情况,但这一次,薛贯脸上沉重的神情让林傲雪感觉到不对,便追问了一句:
“你可还有要事未曾禀报?”
薛贯肩膀一颤,而后猛然单膝跪地,神态惊惶地对林傲雪道:
“将军,北境传来消息,说云姑娘失踪了。”
“什么?!!”
林傲雪瞳孔一缩,旋即猛地站起身来,神态焦急地问道:
“怎么会失踪的?三叔派人去找了吗?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薛贯嘴唇有些发颤,他知道林傲雪对云烟有多在意,自他接到这个消息,就想到了会面临林傲雪如此震怒的样子。
“回将军的话,算上暗卫送信的时间,云姑娘失踪应当是在十五日之前,三叔已经派人去找了,但眼下还没传回消息,不知道人找到了没有。”
林傲雪愤怒极了,仓惶之下她一把抓住了薛贯了衣领,焦急地怒斥:
“这么重要的事情为什么刚才不告诉我?!”
薛贯虽然见过不少生生死死,但到底是年轻了些,被林傲雪如此凶煞的气势一慑,立马害怕地打了个颤,紧张地张嘴:
“我,我……”
他“我”了半天,也没能理清思绪,他不敢说他只是害怕林傲雪的震怒,而且这件事薛仁义已经派人去查,想必不日就会有结果,故而他下意识地想拖一拖,但面对林傲雪,他又担心自己拖过一时,之后被林傲雪查到结果会更凄惨,这一来二去的犹豫一下,就被林傲雪看出端倪了。
林傲雪知道这件事错不在薛贯,他只是一个传消息的人,真正要紧的事情还是先调查云烟为什么会失踪,又会去什么地方。
半个月之前,差不多是她刚到京城的时候,那么久之前云烟就失踪了,而她现在才得到消息,这种鞭长莫及的无力感简直要令她发疯。
林傲雪一把推开薛贯之后就想冲出去牵匹马直接回北境,但她走到屋门口听薛贯在身后唤了一声“将军!”,她的步子又停住,无可奈何地攥紧了拳头,返身走回来,在屋子里来回踱步。
她这个时候不能走,且不说她就算现在骑了快马昼夜不歇地赶回北境能不能找到云烟,就她这个举动就会引起北辰贺的注意,而且势必遭到怀疑,不论是她接收消息的途径还是云烟与她之间的关系,北辰贺都会重新掂量。
一旦事情发展成这样,对眼下的局面只会越来越不利,不仅对救人毫无帮助,还会带来更严峻的问题。
林傲雪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神态惶急而痛苦地在屋子里走了好几圈,她突然想到影卫,便立即问薛贯:
“那影卫呢?三叔可有在云姑娘的医馆里见到影卫?”
影壹等几人是云烟的心腹,虽然影伍因为巫蛊的缘故曾“死而复生”闯入云烟的医馆击伤了云烟,但影伍生前也是极忠心的,如果有人明目张胆去医馆掳走云烟,不可能不惊动影卫,以影卫对云烟的忠诚,他们就算拼到最后一口气,也一定会阻止别人带走云烟。
“将军走前吩咐三叔若有要事可以寻云姑娘商议,这一回就是三叔派去医馆的人见到受伤的影卫,被告知说云姑娘外出替人看诊的时候中途被劫走了,影卫与人交手受创,逃回医馆之后已着人去追,自己留在馆中将消息带给三叔。”
薛贯吸了一口气,又继续说道:
“三叔第一时间派了人手去寻,同时也联系了何铭,追出去的影卫一路都有留下暗记,想必要不了多久,就会有消息传回来的,将军不要太过担心。”
作者有话要说:嘛,不离开北境怎么来京城,你们说是吧?小可爱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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