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丸莲耶已经超过4时没有合眼了。和他一样年纪的人,大多都已经在坟墓里面埋了至少半个世纪,可是他在这样的年纪里,却拥有着熬夜两天也无损健康的强健体魄,他甚至还能在感到愤怒的时候,歇斯底里地对身边的人发脾气。
正因为乌丸莲耶活了太长时间,所以他才更加吝啬于让自己遇到哪怕半点风险。人活得也是长久,越是能够感觉到生命的珍贵之处。
乌丸莲耶的面前,打开着一台电脑。
他的外表虽然保持着孩童的样子,可是当他开口的时候,发出的声音却是已经过了变声期、属于成年人的声音。他的声音配上他这样的相貌,显得异常恐怖。
他对身边的人怒吼:“已经到了这种程度了,你们还是找不到对方在什么地方吗?”
贝尔摩德坐在一边,她打开一面小镜子为自己补妆,口红涂抹在嘴唇上,这样的动作她做过了许多遍,所以,就算现在她的镜子里映照出的并不是她的脸,而是乌丸莲耶此刻的模样,也对她补妆的动作没有半点影响。
电脑屏幕上是一张照片,照片上是教堂的样子。教堂的彩绘玻璃窗投下了一片斑斓的景象,看不清脸的人正坐在照片的最中央。
贝尔摩德补完了妆,她说:“别生气嘛,不过……为什么我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教堂?”
孩童模样的乌丸莲耶也陷入了沉思。
活得太久的缺点,除了认识的人会同他一个个道别之外,另一个缺点就是记忆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无可避免地被淡化。乌丸莲耶盯着照片看了很久,他最后问:“朗姆,你记得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朗姆恭敬地站在一边,头低了下来。
片刻之后,他将照片发送到了某人的邮箱中,片刻之后,对方给了他准确的答复——黑衣组织的爪牙遍布在每个角落,更何况教堂这种显眼的地方,还是废弃教堂,想要调查出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那简直再简单不过了。
乌丸莲耶打开邮件的时候,他闭上眼睛,靠在一边的躺椅上闭目养神。黑猫乖巧地跳到他的膝盖上,蜷缩成一团。
空气中弥漫着不知名的气氛,贝尔摩德看了一眼旁边的朗姆,转身为乌丸莲耶开始读邮件。
“……废弃教堂位于居民区附近,上世纪初,富豪家族为了避税,捐助修建了着做教堂,在四十年前,这座教堂被废弃下来。教堂的名字是圣母教堂,在20世纪,教堂的曾经被人称为……”
乌丸莲耶膝盖上的猫发出了凄厉的叫声,一切都充满了浓郁的不详气息。窗外雷声大作,乌丸莲耶从躺椅上站起来,脸上带着再明显不过的惊惧来。
“继续读下去。”
他这样说着。
于是贝尔摩德艳丽的双唇开合,读出了最后的一段话:“教堂曾经被人称为乌丸教堂,因为上世纪初那位神秘的富豪正是名极一时的……”
啪。
那是玻璃杯被砸碎的声音,乌丸莲耶将自己能够看到的东西摔得粉碎,他的声音颤抖,说:“他竟敢在那种地方挑衅我!他竟敢做出这种事情,真是大不敬,他以为他的对手是谁?我曾经的敌人们都已经魂归黄泉,他以为他会是那个例外吗?他怎么敢?”
人上了年纪,话会变多,唠唠叨叨似乎永远也无法放下心中的那些琐碎消失。就算乌丸莲耶此刻的模样是一个小孩,本质上也摆脱不了这种啰嗦的说话习惯。
他的声音颤抖,话到了最后,因为过于愤怒的关系,已经完全不成样子了:“我自己去。”
乌丸莲耶这样说着,他的语气非常笃定,像是恶毒的乌鸦似的,他扫了一眼一边的朗姆,重复了一遍:“我自己去,我会和琴酒一起。”
朗姆低下的头猛地抬了起来——在这个时候,他忽然意识到,自己这样的举动有多么失礼,于是他又强压下心中的震惊,说:“请带我一起去,boss。”
乌丸莲耶久久没有说话,他低着头,眼睛放在自己的脚背上。朗姆先是听到的了走路的声音,然后是开门声,随后猫咪发出了柔软的声音,脚步声离他越来越远,到最后,他就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了。
谁也没有先一步说话,此刻唯有沉默还在这个房间内弥漫着。不知道过了多久,朗姆听到了女人的声音。
贝尔摩德说:“他已经离开了。”
朗姆猛地抬起头来,他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的贝尔摩德,说:“你难道不知道这件事情的后果是什么吗?明明还差一点,还差一点我们的梦想就能够实现了——”
“闭嘴”贝尔摩德的声音无比冷漠,“你们的梦想是否实现,那不重要。我只知道,我为了这一刻,已经等了几十年,等了漫长到要让人发疯的时间。”
猫咪在躺椅上翻滚着,发出了呼噜声。
贝尔摩德说:“是时候醒过来了,我们既不是上帝,也不是恶魔。”
当朗姆发疯似地跑到门外的时候,他这才想起来,自己根本就不知道照片中的那个教堂在什么地方。他拼命联络自己的手下,可是却毫无结果。
他终于瘫坐在了地上。
遥远的乌丸教堂中,腰带先生已经转移到了这里。
安室透就站在不远处,原本黑羽快斗也要跟来,但不久之前,他就被翔太郎强硬地打晕了,塞回了他自己的家中。
虽然他是怪盗基德,可他也只是一个高中生。就算他再怎样强大,也绝无让一个未成年人冒险的意思。
等待总是非常漫长。
腰带先生说:“别担心,翔太郎,圣母会保佑我们的。”
翔太郎丝毫没有被他这样的话安慰到,他说:“就算我是无信仰者,圣母也会庇佑我吗?”
腰带先生想了想,他回答:“我也是无神论者,不过我觉得,既然这个教堂许多年前庇佑过许多孤儿,一定也不会介意庇佑我们的。”
翔太郎闷声闷气地说:“你说得对。”
安室透在废弃的教堂中走了一圈,他看到了在教堂墙壁上残留的涂鸦。他随口说:“这里平时有很多孩子来吗?”
翔太郎想起了黑羽快斗之前对他说过的事情,在几十年前,这里曾经被当做孤儿院使用过。
于是翔太郎说:“大概吧,虽然是废旧教堂,但是感觉会有不听话的孩子在这里探险。”
安室透发出了模糊的声音,表示自己知道了。
翔太郎也没有问对方究竟是什么身份,在他的印象中,对方明明就只是在咖啡店中工作的咖啡师而已。可既然腰带先生表现得和对方很熟悉的样子,翔太郎也没有了要追问的意思。
翔太郎只是确认:“你说的那个作战计划,真的可以吗?只是拍两张照片而已,真的会有人找上门来吗?”
腰带先生也不确定,他说:“等等看吧。”
他们在月光下的教堂前静待天亮。
安室透是第一个发现不对劲的,他来不及思考这种不对劲究竟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子弹就已经埋入了他的肩膀,大量血液浸湿了他的衣服。安室透皱眉按压着自己的伤口,为自己做了快速的止血措施。
他抬头,看不远处,琴酒抬头看了一眼教堂的砖石——刚刚那一木仓,他明明是可以瞄准的,可是就在他开木仓的那一瞬间,教堂年久失修的墙壁损毁了,有砖块恰巧掉了下来,挡住了他开木仓的动作,于是本来应该心脏中弹安室透,就变成了肩膀受伤的状态。
呵。
他冷冷笑了笑。
没有过多的言语,在这一刻,破旧的小教堂四周轰然响起了剧烈的声响。一颗子弹无法瞄准的话,那就让一百颗子弹、一千颗子弹一起来。
他的表情近乎残酷。
安室透狼狈地躲在墙壁的后面。
翔太郎皱眉说:“你这样下去会有危险的。”
“我能有什么危险”安室透表情没什么变化,“你难道要我把这种皮外伤放在心上吗?”
翔太郎看着他,总觉得心里不是滋味。
而就在这个时候,在周围剧烈的响声中,翔太郎听到了孩子的哭声。那哭声若隐若现,好像在和他们非常近的地方,但对方大概是没有什么力气了,所以就连哭声也渐渐微弱了下来。
这种地方怎么会有小孩子?
翔太郎根本来不及思考,身体就已经擅自行动了起来。
刚刚的木仓击让年久失修的教堂四处都有了崩塌的迹象。翔太郎小心翼翼地走到了教堂的更深处,于是他看到在坍塌的墙壁下,正压着一个小孩。
小孩的双眼哭得红肿,鲜红的血液顺着他的心脏流淌而出,孩子也因此而发出了凄厉的哭声。他稚嫩的声音甚至因此而变得嘶哑,听起来无比诡异。
孩子看到翔太郎的时候,那双灰暗的眼睛也忽然明亮了起来,他对翔太郎说:“请救救我、大哥哥,请救救我,我不想死,你不是正义的英雄吗?你一定会有办法救我的,对吗?”
孩子的心脏还在继续流淌着血液,伤重到这种程度,普通的医学手段已经没有办法救治他了。
隐约中,翔太郎看到了无数苍白的影子围绕着那个孩子。它们无法靠近这个孩子半步,只能用面前看到形状的苍白剪影,对这个孩子伸出手,发出无声的嘶吼。
所有苍白的影子都在拒绝着这个孩子。
孩子睁着眼睛,他说:“我就要死了,眼睁睁看着我死去的话,你一辈子也不会原谅自己的,所以,你会救我的,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