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玉点头道:“挺好的,可能是因为有海浪声,一会儿就睡着了。叶总呢?”
叶景程余光扫了一眼江岑,对宋玉笑道:“您又叫我叶总?认识这么久了还改不过来吗?”
宋玉乐呵呵的应道:“好好好,那以后就叫你景程。哎对了景程啊,我们今天去哪啊?”
宋玉又看了江岑几眼,不好意思的对他笑了笑,不再提及。
电梯里又重新安静下来,叶景程突然问宋玉:“伯母,昨天睡的还好吗?”
“附近有个海鸣寺,挺漂亮的,也不用走很多路,要不我们去那?”
“我都行,你安排就好。”
宋玉盯着江岑看了一会儿,若有所思的拍拍夏梨的手,小声道:“我怎么觉得这个江老师……我在哪见过似的……”
所有人都怔了一下,夏梨赶紧道:“你当然见过他了,你不是看过他的电影吗?”
“哦……可能是……”
江岑看了一眼眼前这个中年女人。
几年前,他应该曾远远的见过她。
宋玉听叶景程这么说,立刻看向夏梨:“阿梨,这是你们剧组的人啊?”
夏梨这才从江岑的愠色中晃过神来,连忙介绍:“妈,这是我们这次戏里的男一号,江岑江老师。”
宋玉见夏梨脚步不动,直接将她拉进电梯,“怎么不走啊?”
叶景程和阿芬也从身后顺着二人进入,电梯门在几人身后缓缓关闭。
夏梨小心翼翼的观察着江岑的脸色,果然就看到他眸色里之前的那份慵懒顿时就消失不见,只剩像是陡然降到零度以下迅速凝结的冰。
宋玉连忙向江岑礼貌颔首:“江老师你好,我是夏梨的妈妈,我女儿承蒙你照顾了。”
但不知道为什么,除了隐约的轮廓,他已经几乎认不出她来。
说完,他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夏梨,礼貌的笑容立刻又收了起来。
眼前这人,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面对宋玉,江岑难得的收起了那份攻击的锋芒,也礼貌回应:“伯母客气了,我也跟夏老师学到不少。”
叶景程长得高,从开门时就看到了江岑,自然也看到了他脸色的变化。
他站在夏梨身后,冲江岑点头笑了笑:“江老师,早上好啊。”
两人像是亲似的,很熟络的闲话着家常。
江岑和夏梨两人一前一后站着,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电梯到了一楼,夏梨几人向着餐厅的方向行进。原本也要去吃早餐的江岑却脚下一顿,径直调转了方向,往来时的路快步返回。
夏梨转头看到他离开,忐忑不安的强拖着脚步走了几步,可心里那股燥意却扰得她无法平静。
快到餐厅时,她跟宋玉借口说有事回房,转身就往江岑离开的方向追过去。
到了电梯间,那走路带风的人早已经不见踪影。
夏梨乘电梯到了十五楼,站在走廊里给江岑发了条消息:【你在哪个房间?我们聊聊好吗?】
她还有些担心江岑会不理她,可没到一分钟,那头就回复:【1502】
顺着房号走到走廊尽头,夏梨站在了江岑的房间门口。
她有些紧张的抬手敲门,刚敲了一声,房门即刻打开。一只大手拉住她的手腕用力一拽,门“嘭”的一声关上。
下一秒,她就被江岑重重的抵在门上,后背被撞的生疼。
剧烈摇晃中,口袋里的那个黑色布袋,此时也不合时宜的掉落在地板上。
江岑低头看了一眼,弯身将袋子捡起来,动作粗鲁的拆开。
在此刻日光的映衬下,那串红宝石手链被周边碎钻的光芒包裹着,像熟透的石榴果实,愈发显得明艳动人。
除此之外,还有一张银行卡。
原来她想要的东西,并不是只有他一人给她。
男人眼里的那份愠色已经积累了许久,像是随时都准备爆发。
初夏的风从阳台吹过来,明明应是带着暖意,可夏梨却只觉得阴冷。
夏梨看着他攥得越来越紧的那条手链和被扔到地上的银行卡,好声好气的解释:“手链是叶总放我房间里的,我没有收,准备还给他的。银行卡是我要还给他的钱,你别多想。”
江岑冷哧了一声,像是不太相信的重复:“你没有收?”
“没有。要不我带在身上干什么呢?”
江岑勉强接受了她这个解释,不屑的将手链随手扔到地上。
“就算你没收,你昨晚不是跟他在一起?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昨晚他是在,但那是因为我妈,我没有骗你。”
“所以他现在是你们家的一员了?”
“不是,我跟你说过的,是因为叶总以前帮过我……”
“他为什么要帮你?你家到底怎么了?”
江岑顿了半晌,终于将这几天萦绕在他心头的问题问了出来:“你去陵园干什么?”
夏梨瞬间就愣住,回过神来,才意识到应该是唐骏告诉了他。
她咬着嘴唇垂下眸,两手紧紧的交握着,声音渐渐低了下去:“给我爸扫墓。”
“你爸?”
江岑记得,那是个看起来脾气很好的中年人,直到夏梨离开前,他还健在。
“出什么事了?”
三年前的那个夜晚,对夏梨来说,并不是那么容易回忆。
只要一提起,她就觉得浑身发凉,喉咙里像是塞了团棉花,很难一时间将它复述出来。
江岑见她抿着嘴牙关紧闭,眸光暗了下去,低声道:“你不想告诉我?”
“不是,那是个意外……我……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说……你给我一点时间……”
“多久?”
“我不知道……你等我准备好,我都告诉你,好不好?”
江岑有些烦躁。
他觉得自己好像什么都不知道。
此刻,他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早上他们“一家人”看起来和乐融融的模样。
他瞬间就意识到了什么。
“叶景程知道?”
江岑盯着她,问道:“你家的这些事情,他都知道?”
他多么希望她否认。
他希望,他不是被排除在外的那个。
可夏梨却轻轻点了点头,小声道:“那个时候,我没有办法……”
原来他真的是被排除在外的那个。
他还以为自己有多特殊呢。
“没有办法?”
江岑自嘲的低头轻哂,“所以你宁愿告诉一个陌生人,也不来找我。你宁愿让他不怀好意的帮你,也不来找我!他都知道的事我却狗屁都不知道!”
他一瞬不瞬的凝着她,那幽暗的双眼逐渐泛红。
“你一声不响就走,三年!三年你都没有想过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你拿我当什么啊夏梨?啊?你他妈到底拿我当什么?!当初先闯进我生活的是你,说要陪着我的人是你,最后不告而别的也是你!我明明一个人也很好,你他妈为什么要招惹我?!为什么?!”
等的这些年,他也觉得不甘,委屈。
可都没有此刻这样让他狼狈。
多年来一直压抑的情绪此刻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将江岑的理智冲击得溃不成军。
此刻,他的心里有千千万个“为什么”,像一根根打了死结的绳索,将他牢牢禁锢住,越是挣扎,就困得越紧。
夏梨怔怔站在他对面,身体已经微微的开始颤抖。
面对江岑一声接一声的质问,她再也无力去保持这几个月在他面前的故作坚强,眼泪控制不住地一颗接一颗往下掉。
“你少在那里装可怜,我不会再吃你这套!”
江岑紧紧咬着后槽牙,粗鲁地拉过她,拾起地上那条红宝石手链和卡,连人带东西,一起推了出去,只留下一个字:“滚。”
认识以来,就算是再烦,他也没有动手赶过她,更没有让她“滚”。
可此时,江岑知道,再不赶她走,下一秒,自己的眼泪就要当着她的面掉下来。
太可笑了。
明明从七岁开始,他就已经决定不会为了任何人的离开而伤心。
可意识到夏梨真的不见了的时候,堂堂一个大男人,竟坐在那地下室里,为一个丫头偷偷掉了眼泪。
三年间,他总在想,她什么时候回来。
但此刻,他倒宁愿她从来没有回来过。
这样,他就能一厢情愿的以为,她的人生里,也只有他。
一场梦也好。
只要不醒,它就是真的啊。
夏梨自始至终都没有去餐厅,宋玉打电话问她,她只说前晚没睡好有些困了,便躲在房间里再也没出来。
她躺在床上,手里扶着两瓶冰水敷着眼睛。
但一想到刚刚那幕,泪水就止不住的沿着眼角滑落,心里也堵得喘不过气来。
好累。
虽然喜欢,但她再也再也不想为那个男人哭了。
经过这段时间的磨练,下午到片场时,夏梨的状态已经看起来和平日里无异。
今天是最后一天戏,过了今晚,她就不用再待在剧组,不用再面对那个人,彻彻底底的解脱。
想到这里,她就巴不得快点开始快点结束,早死早超生。
和马小溪刚从保姆车上下来,唐骏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钻出来,对夏梨道:“夏梨姐,我哥他有事找你,让你去车上聊。”
马小溪暗自看了夏梨一眼,转了转眼珠子,指指片场的方向,“夏梨姐,要不我先上去?”
夏梨一把抓住马小溪,“没事,我跟你一起去。”
唐骏一看这情况立刻傻了眼,连忙拦住二人去路,带着央求般:“夏梨姐,你别为难我了,我哥说,要是找不来你,就马上开了我。行行好呗……”
“他吓唬你呢。”
夏梨刚走出一步,唐骏都快要哭了。
“不是吓唬,我哥他真的做得出来。夏梨姐,就一会儿,我替你们把风,没事的,求你了。”
其实夏梨也知道,江岑这人的恐吓有时并不只是恐吓而已。
唐骏看起来也不过二十来岁,平时她听剧组的人八卦,说他父母都不在了,家世也挺惨。要真因为她丢了工作,她还真有些于心不忍。
让马小溪在车上等着,夏梨跟着唐骏去了江岑车前。
人还没钻进去,就闻到一股浓烈的烟草味从车里飘出来,几乎是呛鼻的程度。
江岑坐在后排,旁边放了个纸袋。
他指指纸袋旁边的空位:“坐。”
狭小的空间内,两人隔着一个座位,半天都没作声。
江岑伸手将纸袋里的东西取出来,将袋子扔到一边。
那是一个系着红色丝带的黑色礼盒,没有logo,看起来像是定制的。
他把礼盒放到夏梨面前,语气依然有些生硬:“打开。”
夏梨看了一眼那东西,手动也没动一下,紧抿着嘴唇没有作声。
江岑窝着火看她一眼,耐着性子自己将礼盒拆开,取出四只正方形的红色丝绒首饰盒,一只一只的打开,并列排在夏梨面前。
全是手链,样式各异,但无一不是如星光般闪耀。
换做以前,是能让她蹦起来高兴地转圈的程度。
夏梨有些愣了住,抬头问他:“你……什么意思?”
“过去的三年,一年一个,加今年,一共四个。”
江岑拿出其中一条贝母镶钻手链摆到她面前,“你喜欢这样的,对吗?他能给你的,我也可以。我现在有能力了,你想买多少都可以。”
看着那些以前总和他一起在橱窗里看到却舍不得让他买的东西,夏梨眼睛有些发酸。
但她现在,一点也高兴不起来,那耀眼的光也晃的她头疼。
“江老师,我……”
江岑察觉到她眼里的拒绝,心里开始发慌,立刻抢先开了口:“离开他,我也可以养你。”
时隔多年,如今他终于有底气说出这句话,有信心能给她最好的。
原以为这些东西能留住她,可那双从前看着他就心生喜悦的眸子,此刻却装满了失望。
夏梨看着他,眼里像是没了任何情绪,低声道:“江老师,我不是宠物,不需要你养。”
江岑不懂,只是继续道:“你只要答应我,以前那些事我就当没发生过。只要你离开他,我就不计较那些,好不好?”
此话一出,夏梨心里原本的失望此刻却变成了荒唐。
解释了那么多,他终究是不信。
还觉得她能因为钱就跟着一个人走。
“你不计较?”
夏梨重复着那四个字。
她觉得好笑。
江岑却并没有意识到问题,还认真的应:“嗯。”
夏梨什么都不想再说了。
说什么他好像都不能理解。
几年前,她还不懂这世界真实的样子,有人为她遮风挡雨,为她负重前行。
娇贵的小公主可以什么都不在乎,只希望日日夜夜,都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
可现在,她长大了,她的人生里,不止只有对他的喜欢,还有很多要承担的责任。
以及她仍残留的那一点自尊心。
连她都长大了,江岑却像是还停留在樟北路那条潮湿的暗巷里。
只有他还以为,她依旧是那个什么都不懂,只围着他转的小姑娘。
挥之则来,呼之则去。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在乎过半点她的感受。
她默默半站起身,淡声道:“江老师,我先走了。”
江岑红着眼一把拉住她,“为什么他可以我不行?你跟他睡过了?”
夏梨不敢相信的看着他:“你知道你现在在说什么吗?”
可他只是抓着她的手臂,沉声道:“我说你是不是跟他睡了!”
“没有!”
“那为什么!你不是喜欢我吗?为什么不跟我在一起!”
说好不哭的,夏梨紧紧咬着牙关,眼泪却还是掉了下来。
“因为我不想再喜欢你了阿岑哥哥,你只在乎你自己。”
他那周身的寒意告诉她,他肯定又误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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