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如晦和那女子南下返回大楚,不过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那日他在榆木城一人一刀杀退数千北匈甲士,早已经传了出去,这些时日,不知道有多少北匈江湖高手会在他南下这趟路上拦截他,如此凶险程度,其实要比之前他在大楚和东越被杀手追杀要严重的多。之前他曾开玩笑对那女子说,一路同行甚是凶险,不过当时他不过只是杀了一个吴太常而已,可是现在现在情形,尤胜往昔。
数千北匈甲士竟然都不得奈何他,若是此番事迹要传回大楚,或许是没有当年汤槐安那份一人独战大魏三千里的豪气,但算起来,也差不到哪里去了。
好在那女子倒是对于这番境地没有太过于在意,这些时日两人走过山林,走过荒野,她都是一如既往的恬静淡然,除去有事无事张口问一问叶如晦那所谓夫人的情况之外,其余时候,倒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叶如晦收回一刀一剑放回琴盒里,想着要背过琴盒,可那女子却是以这琴盒早已经赠与她为由,并未答应,这让叶如晦有些犯难,这让一女子背负重物,而自己则是空着手,好似有些说不清楚的尴尬。
两人便如此走过数日,总算是快要踏出山林,眼瞅着前面不远处便是一处小集市,女子却破天荒放缓了脚步,担忧问道:“叶公子,要不咱们还是继续走林子吧,这要是入了集市,被认出来之后怎么办,总归叶公子也不能提刀再杀一通吧?”
世人都说是女子性子不管再怎么泼辣,但总归是心中还是有一些柔软的地方,就拿这负琴女子来说,就算是与那榆木城中的戍主有多大的深仇大恨,可既然是大仇已报,算是和仇恨一笔勾销之后,到了此刻也不曾当真觉得所有的北匈百姓都是那择人而噬的妖魔鬼怪,想着当日叶如晦虽说是一人斩杀了不少北匈甲士,虽说是为了脱困,但现在想起来,她还是动了些许恻隐之心。
听着这句话,叶如晦没来由的想起了那位尚在洛城的红衣女子,有些想知道此刻她在身旁是否心大到还能与他笑着走进集市,挑些大楚那边没有的小玩意儿,不过既然是她此刻不在身边,叶如晦也就不再多想,只是笑道:“姑娘天天吃那野味当真觉得美味可口?应当不会吧,不过不管是姑娘如何想,我倒是想换换其他口味了。”
女子听着叶如晦几乎算是答非所问的回话,打趣道:“公子当真是艺高人胆大。”
脚步不停,缓缓走向那片集市的叶如晦呵呵笑道:“算不上是艺高人胆大,你是不知道我之前走南唐走东越,哪次不是靠着别人庇护才得以安然脱险的,后来总算是自己走一趟大楚江湖,又被一群人追着杀,那冉无序不知道是了什么疯,非要要我的命,还别说,三次游历,南唐、东越、大楚都能遇见他,不过前两次尚有汤老何柳青那奇怪女人挡住他,最后一次就真剩下自己了,还背着个女子,能够活下来,真是算命大,再说了,就这样也不过才捡到个媳妇儿,这拿命换来的媳妇儿,真是金山银山都不换。”
说起那女子,叶如晦面色平淡,但腰间笑意却是怎么都掩盖不住。
女子脸色有些黯然,不过也是一闪而逝,她笑着问道:“那这趟北匈,要是能碰见冉无序,岂不是说明你们很有缘分?”
叶如晦神情古井无波,轻声道:“再也碰不见了,我把他杀了。”
女子一时间无语,面前这位经历算是很有些传奇的男子真是杀过不少人啊。
“除了吴太常和那糟老头子,我杀的人都不是我铁了心要杀的,郭硬如此,冉无序如此,就连前些时候那些北匈甲士,可这江湖便是这样,我若是不杀他们,他们不会放过我,那我能怎么办,当时郭硬在东越那条柴江上拦截我和小叔,小叔要杀顾春雨,郭硬要杀我,我不杀他,便只有死,当时一剑刺穿郭硬胸口的时候,我其实有些恍惚,我要是不练剑,是不是便能和他做一辈子朋友,是不是就能永远不和他刀剑相向,不过过了不少时间我才想清楚,若是我不练剑,我还是会死,说不定小叔也会死,我死了不算是什么大事,可小叔一旦死了,这江湖不得要少了个剑仙嘛。”
女子对于叶如晦的经历虽说不算是了如指掌,却对那位不管是在大楚还是在北匈都名声不小的剑仙叶长亭的事迹都知道的很清楚,事实上是在叶长亭几番入皇宫之时开始,有不少说书先生说书内容便悄然变成了这位剑道宗师,毕竟自古这些世间百姓对于这等能够千里飞剑取人头的江湖剑仙便是异常,不过之前就算那些说书先生口中有千里飞剑取人头的剑仙,也都不敢随意安在当世剑士头上,不过等到叶长亭初露峥嵘之后,他们也就不再去纠结叶长亭是否能千里飞剑取人头一事了,毕竟相比较来看,能飞剑取人头的江湖高手虽说豪迈,但和有血有肉的叶长亭比起来,未免多了几分虚无缥缈。
不过谁又知道,这位不曾千里飞剑取人头的剑仙会不会有朝一日做出更让世人惊叹的壮举,毕竟这位剑仙,实在是江湖百年来用剑最出类拔萃的一位。
女子想及此处,便转头看向一旁仍旧缓行的叶如晦,似乎比起来那位几乎已经举世无敌的剑仙,这位剑仙的侄子也不逞多让啊。
似乎知道这女子的想法,叶如晦轻声笑道:“要是比比其他人还成,比起小叔,我真要差上不少。”
女子微微一笑,反驳道:“叶公子不用妄自菲薄,当日榆木城中公子一人战数千甲士时,寒烟便觉得世上再厉害的大侠都不过如此了。”
叶如晦对于这个名字宛如大楚江南水乡的负琴女子言语不甚在意,只是走向那处小集市。
集市不大,除去一些日常用品之外便鲜有其他东西,不过叶如晦走走停停,到底还是在一处不起眼的小摊子处买到一串用牛角制成的粗劣项链,做工比不上大楚那边,可身上所具的独特北匈风味倒是大楚那边仿造不出来的,一串项链不过十几文钱,因此叶如晦也就很爽快的付过银两,走出几步,看到有一队商队停留在远处购买一些走大漠要用的清水和干粮,叶如晦斜瞥一眼之后便不再去看,反倒是转身走向相反的方向。
只不过在他转身之前,那边商队中有位中年男人也正好看向这边,两人对视一眼,随即便都自顾自转过头去,并无任何交流。
负琴女子有些不明所以,只是紧跟着叶如晦脚步,走出数步之后,她才回过头去,看了一眼那边商队,小声问道:“叶公子,你认识他们?”
既未带刀又未负琴的男子不置可否,既不点头也不摇头。
异乡碰见故友在以往很多时候算是件幸事,不过对于那商队来讲却不一定。
叶如晦走出好远,等远远望去只能看到一个修长背影时,先前与他对视的那中年男人才重新转过头来,看着这边,眼神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