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乘风面色僵滞几瞬，强压着错愕干笑了下，“沈小姐这是说哪里话，在下并未有不信，只是负责统筹之事难免会担心各家的进度……”
萧夙年眼睫一掀，适时开口，“是本世子让楚家直接送过来的，倒是叫刘会长白白费心了。”
刘乘风脸一白，连忙低头，“小人不敢。”
原是想借今日之机将楚家挤下去，谁知他们竟早有准备，长史和刘乘风只好作罢，将各家的棉衣送下便纷纷离去。
见二人离开，沈晚卿暗暗松口气。
“多谢世子帮忙周旋。”
那罩布掀开，除了方才露在外头的几件成衣，其余的竟都是未曾缝制罩面的半成品。
萧夙年摇摇头，眸中隐隐闪过抹担忧，“今日倒算是混过去了，只是这十日之期也近在眼前，姐姐作何打算？”
沈晚卿抿唇，“世子放心，这批布料今日便能运来，我已命各布行的裁缝师傅严以待命，只等布料一到便动手缝制，日夜赶制，尚能赶在期限之前悉数完成。”
她未再多加解释，萧夙年倒也未曾多问，只点点头，若有所思，“那便好。”
约定了晚时派人来将棉衣取回，沈晚卿便离开，谁知马车才转过街角，却被另一架马车挡住去路。
车身骤然晃动几瞬，沈晚卿秀眉一紧，方坐稳便听刘乘风的嗓音自外头传来。
“都说这棉麻混纺的布料极难织就，连顺记织坊都不敢轻易尝试，短短几日楚家竟能得这许多，在下实在好奇究竟是哪家作坊有这般本事，还望沈小姐能告知。”
城西那小户作坊织的再好也断不可能织出这么多，这背后定然有其它猫腻！
沈晚卿眼色一凝，探手掀开窗帐，神色冷然，“江南布户的纺织技艺远各地，在我看来，难不难织就全凭想与不想、肯与不肯，刘公子以为呢？”
她有意将“肯与不肯”四字念重了几分，二人目光在半空交汇几瞬，刘乘风眸子一眯，弯了弯唇笑意却不达眼底。
“沈小姐说得在理。”
他说罢便放下车帘让车夫驾车离开，沈晚卿唇畔笑意一冷，方准备探手松开窗帐，却是一抹熟悉的身影乍然闯进视线。
沈晚卿美眸一睁，还未等看个清楚却被凑上来的管家挡住，“表小姐，刘少当家方才所言可是真的？这布料您到底是从何所得啊？”
他倒知沈晚卿这两日日日早出晚归，定然是在为布料之事奔走，谁知这不声不响的，竟已悄无声息地搞定了？
沈晚卿弯唇，“你可还记得那日去府上寻我之人？”
管家一怔，“那人竟有这般本事？”
沈晚卿颔首，眼底却稍稍闪过抹疑虑。
“此事倒真是多亏了他，只是……我也想不通为何会如此凑巧，竟如及时雨一般。”
瞧刘乘风今日这般反应想来他也并不知情，只希望别再出什么岔子就好。
抿唇思量了一瞬又忽的记起方才那茬，再抬眼去看却见方才那处半个人影都没有了，沈晚卿按了按额角，收回视线。
“回府吧。”
……
长史府。
赵长史一阵吹胡子瞪眼，将手中的茶盏结实拍到桌上。
“不是说那楚家那边半点布料都没有，根本做不成棉衣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刘乘风眼神闪了闪，恭谨开口，“郡中各大织坊小生都已命人通过气了，绝无可能会有敢给楚家织布的，这布料来的甚是蹊跷。”
长史皱眉，“蹊跷蹊跷，本官自然知道此事蹊跷！到底是何缘由，你倒是弄清楚啊！”
说罢又颇为不满地看他一眼，“本官一向觉得你办事妥当，这才肯将嫣儿托付与你，如今你是怎么了，坐上了会长之位反倒是不如从前了。”
刘乘风闻言心中一紧，又连忙拱手，“楚家新来的那位表小姐手段非比寻常，又得世子照拂，此事恐怕……”
原以为楚云汉那亏空之事一出便足以让楚家分崩离析，谁知半路杀出个程咬金，突然冒出来个沈晚卿？
话未说完便被长史不耐烦地打断。
“不过是个黄毛丫头，女人都是绣花枕头，哪里懂得做生意，此事你尽快解决，莫要辜负了这次机会！”
他丢下这句便甩了袖子走人，刘乘风直起身子，面上笑意才将将退去，姿容俏丽的女子自外头匆匆跑进来。
“乘风哥哥，你方才都同我爹爹说什么了，他瞧着脸色有些不好。”
女子说着便亲昵上前挽住他的胳膊，刘乘风身子一僵，眼中一抹不易察觉的嫌色飞快掠过，旋即又颇为宠溺开口。
“伯父并未有不悦，嫣儿你多虑了。”
……
日暮时分，借着天色的遮掩沈晚卿命人将棉衣从世子府拉回了布行。
约摸又过了一刻，几辆马车自布行后门驶入后院，卸下数匹用粗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布料后又迅速离开。
沈晚卿逐一清点过后，又命人悄悄送去了各分行。
布置完一切夜色已深，楚家各布行虽已闭门歇业，内里却悄悄燃起长烛。
……
南桥别苑。
眼见一月的期限愈发临近，补足亏空的银两却迟迟凑不上，楚云汉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几万两银子，这哪是补什么亏空，这分明就是要我的命！”
“二爷莫急，这不是还没到那日子，咱们再从长计议。”
许氏上前宽慰却被楚云汉不耐烦地挥开，“从长计议从长计议，都快半月了，你计议出什么了！”
“二爷，这事当真急不得……”
翻来覆去就是那两句话，楚云汉听得一阵烦躁，“都火烧眉毛了，还急不得！”
许氏被吼得一愣，还未等再掀唇楚婧婧却忽的从外头进来。
“娘，那吴婆子来了。”
许氏闻言一怔。
先前她觉得沈晚卿那小贱人甚是可疑，特地托了在京中有亲的吴婆子暗中打听，这许久都未听到信儿，她还以为是没下文了呢。
今日突然找上门来，难道是有什么消息不成？
这般想着，她眼神一亮，当即便快步朝外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