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若是练好了枪法,这以后放出去的每一枪,可能都要逝去一条生命。
她心里有些障碍。
陆宴北注意到她的情绪波动,微微转眸看向她,“怎么了?”
她闭了闭眼,呼吸急促。
男人对她何其了解,立刻冷声道:“你的敌人要杀你时,他们可不会心慈手软,你犹豫半秒,倒下的人就是你。”
“你不是要挑起苏家的重担,要保护你的家人?还想替你的阿爸报仇吗?连这点狠心都没有,你还怎么做到这些?”
苏黎被他冷厉的言语一刺激,眼眸睁开,咬牙便放出一枪。
即便是手枪,也还有一些后坐力,她只觉得手掌一麻,手臂被震得弹了下。
陆宴北与她靠得很近,化作坚强的后盾,将她牢牢护住。
“怎么样?”
她忍着手心的麻栗,静了静心,“还好??”
定睛一看,八环??
陆宴北淡淡夸道:“还行,有点天赋,继续。”
得了他的认可,苏黎心里暗暗高兴。
这冰冷的枪械突然勾起了她强烈的兴趣。
人都有好胜心理,她第一枪就打了八环,让她潜意识里盼望着下一次更好。
直到像身后站着的男人一样,不用瞄准便枪枪正中十环!
可惜,第二枪放出去,子弹便脱靶了。
苏黎愣了秒,还没反应过来,男人温热的呼吸扑在她耳后。
“还找什么,子弹早就飞到九霄云外了。”
“??”
她微微挫败,皱了皱眉,却不服输,接着再练。
陆宴北就站在她身后,时而抬掌压住她的肩,帮她纠正姿势,两人靠得很近,不分彼此。
几步开外,小四看着这架势有点脸红。
用肩碰了碰德叔,小四低声道:“走吧,去歇歇,喝喝茶。”
德叔一本正经,“我不去,要去你去。”
“你守这儿干什么!”
“保护少帅安危。”
“少帅现在不用你保护。”
“??”
小四见他杵着不动,一点眼力见都没有,索性一把扯住他拉走。
德叔急了,“你干什么!要去你去,少帅这儿得有人守——”
“哎呀你这大老粗真是太没意思了!”
两人拉拉扯扯,不解风情的德叔还是被小四强行拖走了。
靶场上,两人继续辛苦练着。
苏黎试了好几种枪,最后对德国产的一种小巧手枪非常喜爱。
用那只手枪,她一举打中十环!
当看到子弹在红心穿过,她愣了秒,眉眼惊喜挑起,登时回头看向男人:“啊!我打中十环了!”
她兴奋时,清澈漂亮的眸子光芒流转,水光潋滟。
陆宴北看着她整张脸神采奕奕的模样,心中一动,眸光瞬间加深。
一只手本就在她肩上,他不过是微微用力扣住,低头,俊脸微转,便吻住她的唇。
苏黎呆了住。
大概是心情飞扬的缘故,她明知这样的行为不可取,却也忘了要推开他。
好在,这个吻并没有持续很久。
陆宴北还记得这是什么地方,点到即止。
“这是打中十环的奖励,继续。”
离开她柔软的唇瓣,男人嗓音微微暗哑,眸光热切地瞧着她说道。
苏黎刚才被他吻住都没什么反应,可这会儿,脸颊突然爆红!
“谁、谁要你的奖励了!”
她磕磕巴巴地吐出一句,转身,刻意拉远同他的距离,继续练习。
头一次练习射击,怕时间太长会让她手臂受不了,吃过午饭后,陆宴北便带她去了马厩。
有了上次的阴影,苏黎看到高头大马便有些害怕。
可陆宴北在场,让她心里又生出几分底气。
有他在,似乎再大的危险困难,都会被他一一化解。
她鼓足勇气,跨上马背,捏住缰绳。
事实证明,陆宴北真的是一个好老师。
教她枪法,短短半天之内,便能让她摸到皮毛,掌握到技巧。
虽然枪法跟他相比还有巨大差距,可已经是很大进步。
教她骑术,不但让她克服了上马的恐惧,几圈溜下来,她已经能熟练驾驭身下坐骑。
陆宴北骑了匹黑色的马,站在马场中央,高大、威猛、肃穆。
苏黎那匹是深棕色的,她捏着缰绳,以陆宴北为中心点,驾马绕圈。
心里的紧张和恐惧在瞥见他沉稳如山地坐在那儿时,顿时化为想要征服这匹马的决心和动力。
男人时不时提起一喝,指点她骑马的要领。
一圈一圈绕下来,从最开始只敢拉着缰绳慢慢踱步,到渐渐加速,到最后扬鞭策马——
她喜欢上这种感觉,豪迈、轻扬、急速,让她阴霾消沉了多日的心情,瞬间也飞扬驰骋起来。
陆宴北见她渐渐放开,骑得不错,双腿一夹马腹,鞭子扬起。
“驾!”
黑色的高头大马昂起头颅,嘶鸣了声,铁蹄便飞快朝远奔去。
苏黎见他走了,脸上露出笑来,还有一种要奋发追击的决心!
“驾——”
她也一挥马鞭,拉着缰绳调转马头,朝着男人追去。
一阵狂奔,也不知是不是男人刻意放慢速度,她竟追上了那匹黑色雄壮的高头大马。
迎着西斜的太阳,两人有一种要策马狂奔到天涯的架势。
直到男人一扯马缰绳,飞蹄驰骋的马儿长啸一声,前蹄高高扬起。
陆宴北操控自如,“吁”了一声,马儿便落下前蹄,稳稳停了住。
苏黎在他后方几米,只觉得男人高大挺拔的形象加上马儿扬蹄嘶鸣的一幕,映衬着他们身侧火红炙热的落日,波澜壮阔,威武雄壮,令人心潮滂湃。
痴迷于他,一时都忘了勒马。
直到她都超出男人一段距离了,才连忙勒停马儿。
陆宴北微微皱眉,坐在马上原地打转,等女人驾马返回后,他才沉声问道:“你骑马还心不在焉,上次摔跤还没长教训?”
苏黎面红耳赤,抿唇不语。
她哪里好意思说,看他看得痴了,都忘了自己还在马上。
太阳大,女人娇嫩的肌肤被晒得微微发红,陆宴北见她额头都沁出汗来,眸光微转,语调又软了几分。
“走吧,回去。”
“嗯??”
她低低应了句,手握缰绳一提,马儿乖乖跟在陆宴北身后。
返回,他们就要打道回府了。
出来这么久,也不知家里有没有起疑。
自从阿爸去世,她已经很久没有像今天这样开心过了。
这份快乐,是他给的。
两人心照不宣,知道回去后就得分开,这会儿谁都不舍得走快,骑着马儿慢悠悠地踱步。
落日火红,燃遍苍穹。
灿烂旖旎的霞晖泼墨般笼罩在头顶,斜长的夕阳将两人的身影送出老远。
马儿的头颅时而挨在一起,两人的肩膀也融为一处。
那两道背影,一个挺拔强壮,一个纤细窈窕,并肩而立中透着一种相互扶持般的契合与般配。
戎马二十多载,陆宴北第一次有了想停下来的感觉。
停下来,与身旁女人。
辟一处幽静田园,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苏薇在医院守着刘云慧。
麻药过去后,刘云慧疼得直哼哼,这一夜母女俩都没怎么睡。
秦凤云过来时,苏薇正靠在床边打盹,昏昏欲睡。
听到声音,苏薇立刻坐起身来。
见是秦凤云,苏薇脸色变得很尴尬,犹豫了会儿,才喊了声“大娘”。
秦凤云也是神色淡淡,示意张妈将提着的水果放在床边后,才问:“好些了么?”
刘云慧已经醒来,闻言,不怎么领情地转过头去。
在她看来,秦凤云不是来探病的,而是来看她笑话的,幸灾乐祸,落井下石。
她自然不给什么好脸色。
张妈见气氛尴尬,笑了笑在中间调和:“二姨太,夫人是专程来探望你的,还带了你喜欢吃的水果。”
刘云慧这才出声,淡淡地回:“那谢谢了。”
秦凤云自然是不稀罕这声谢谢的,闻言也未理会,只是看向苏薇问道:“苏黎呢?她不在医院吗?”
苏薇奇怪地道:“她昨天就回去了。”
秦凤云跟张妈都吃了一惊,“昨天?什么时候?”
“傍晚。”
见她们这副脸色,苏薇顿时明白过来,“怎么,她没回家吗?”
秦凤云没有心思回答,转身就朝外走去。
到了走廊,张妈快步跟上她,忧心地道:“这都一天一夜了,大小姐没有回来过,医院也没有,会不会——”
秦凤云心里也这么想的,一时吓得脑子发懵。
万一女儿再出事,那她真是没有活路了!
匆匆忙忙走向楼梯,一转角,与迎面一人直直撞上。
“啊——”
秦凤云被撞得一个趔趄,幸好张妈在旁边扶了住。
等两人稳住一看,对面那人竟是陆辰九!
陆辰九瞧见她们,同样吃了一惊。
“是你?你来医院干什么?”秦凤云先发制人。
抛开丈夫惨死一事,秦凤云对这个男人也无丝毫好感。
苏家所有的厄运与不幸,似乎都是这个阴险狠毒的男人带来的!
陆辰九手里拿着东西的,被她撞掉,这会儿正弯身捡起。
被她犀利发问,男人笑了笑:“我来医院干什么,与苏夫人有何相干?”
秦凤云被问得哑口无言。
但转念一想,她突然明白了什么,眼眸冰冷地斜睨:“你该不会来找苏薇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