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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1 / 1)

刘瑾这一惊非同小可,一应气焰,全都收了起来,他小心翼翼地扶住了乐琰,连声道,“这可是大明的血脉,娘娘也有些太不小心了!可还要紧吗?”说着,扶着乐琰慢慢地坐下了,乐琰喘了几口粗气,摆了摆手,无力笑道,“无妨的,这是胎动而已,只是这个孽种,方才竟然在肚子里滚起来了,这还是第一次。”

孕妇胎动,乃是寻常的事,刘瑾放下心来,犹自念叨了句,“娘娘若是不适,还是早请太医为妙。”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与乐琰正处在对他来说生死攸关的对话中,便闭上了嘴。

可不管怎么说,气氛要比刚才松动了不少,也是理所当然的事,乐琰摸着腹部,半天才平静下来,看着刘瑾,唇边溢出了一丝真心的笑意,轻声道,“其实,你与我乃是朱厚照身边最亲近的两个人,这才是我为何不想动你的真正原因。”

“皇上还在张太后肚子里的时候,我已在太后身边服侍。”回忆起往事,刘瑾也不由得唇角带笑。“皇上也是个不安份的,时时活动筋骨,惹得太后时时卧床,就怕委屈了皇上,叫他不舒服了,又推打起来。……这胎儿这样活泼,定是个小皇子的。”

“可盼着是个男娃呢,若不是,我也没脸叫皇上别纳新宠了。”乐琰半真半假地抱怨,“按说我姐姐嫁到南家不过半年就有了身子,张家的女儿也都是会生养的,也不知为什么,我却是到了今年才受孕,叫人怎么不担心?”

“当年太后也是到了第四年才有了身孕,许是朱家的男人……”刘瑾失口道,连忙就捂住了嘴,拿眼去看乐琰,却不想乐琰也正看着他,满脸都是认同。两人不禁相视一笑,乐琰又道,“不瞒你说,其实我对他失望得很。”

“皇上对你可谓是宠爱备至,言听计从,甚而要比孝庙对张皇后的宠爱更为过分。”刘瑾有些不以为然,直言道,“娘娘若还不足,那便是你自己的问题了。”

“他对我确实很好。”乐琰叹道,“只是这个人,实在是太让人失望了。他今年也有十九岁,自小在天家成长,按理,更要早熟些,可我只觉得,他是个极为不负责任,极为幼稚,极为天真的小孩,在心底,他也才只有七八岁。他是那样的残忍,以至于连看他长大的你都利用着,把你往死路上推,全因为他还没有长大。”

刘瑾默然半晌,才勉强笑道,“其实娘娘从头到尾,说得都没有错。”

乐琰抬头看着他,没有说话。

“我做的一切,都是皇上——都是朱厚照想做,而不方便做的。而单单只是想做这些事,便已经显示出了,他是这样一个冷酷的君主。他有孝庙的睿智与宪宗的自私……他不像孝庙,自小就知道我们庶民的疾苦,其实,是孝庙把他宠坏了,让他不懂得体贴别人,不懂得为黎民百姓想想,他一心只想着建功立业,创下不世的武功。可他不知道,打下了的土地,是要治理的,其实他又哪里不知道呢……朱厚照只是不想而已。可我们又能怎么办?我们当奴才的,就得揣摩上意,我们没法改变他,他是天子,而孝庙又不愿意改变,孝庙吃够了没娘的苦头,他是不会容许任何人让他受到挫折的,哪怕一点,哪怕微不足道。连婚事他都由了皇上,怨,也只能怨孝庙实在是过于仁厚了。”

“其实他是个很好的人,只是他不该做皇帝。”乐琰轻声说。“他很善良,他尽力让身边人快活。他只是看不到天下,他必须看,可他不想。他不想挑起那副担子,可他又想取用担子上的金银珠宝。他越是这样,他身边的人就越是痛苦。我们看着天下一点点的垮掉,看着孝庙努力了十八年才再度正过来的乾坤一点点倾斜,就因为这个人。”

眼泪从刘瑾眼中涌出,这老人丝毫不加掩饰,甚至连擦也不擦,只是任由他掉到地上,他几乎是泣不成声地嚷着,“娘娘明鉴,我刘瑾也曾想做个好人那!谁生下来不是为了做个好人?天折磨我,才让我落到如今的地步啊!天哪,你睁睁眼看看我,我苦啊……我苦啊!谁不想做官老爷,谁想做这该死的阉人那!”

乐琰也为之动容,她擦了擦眼角,望着那跪地嚎哭的好人,眼中闪过一丝怜悯,但很快又消失不见,她慢慢地说,“但你忘了,天下还有这样多的人,也想做个好人,他们也真的做成了。”

刘瑾哭声顿止。他胡乱抹了抹脸上的眼泪,哀求着膝行到乐琰身边,“娘娘,我还能活命吗?赏我条命,成不成?”

乐琰望着他,仔细地看着这张写满了痛悔与苦难的脸,想象着他是如何从婴儿变成现在这个可悲的老人的,她闭了闭眼,轻轻说,“你还不懂吗,死在这里,是你最好的结局……你知道士大夫们想怎么对你?”

刘瑾脸上写满了惧怕,他缩了缩身子,看起来更加的苍老。

“凌迟。”乐琰近乎无声地说。“他们要割你九千九百九十九刀。”

刘瑾一下就说不出话来了,他大张着嘴,脸上写满了恐惧,乐琰再次闭了闭眼,“今日你活着从这里走出去,李阁老在天坛就会带着文武百官,请皇上杀你。你道皇上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呢?”

在天坛,在天的象征下,求皇上杀一个阉人,这本身就是对朱厚照最有力的讽刺,朱厚照已经没有不答应的余地了,虽然在之后他与群臣的关系会再度恶化,但刘瑾已经绝没有生机。

“娘娘该不会是骗我的吧?”刘瑾开玩笑般地说,眼也不眨地盯着乐琰,而皇后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刘瑾颓然躺倒在地,凝视着屋顶淡雅的绘画,心中纷乱如麻。

“是死在众目睽睽之下,还是死在这里,保留些许体面……刘瑾,虽然你对我不起,但我总算对你不差吧?”乐琰自嘲地笑了笑。“你最不该的,不是聚敛民财,是在官员面前摆谱……对于这些死读书人来说,你永远都是个奴才。你又何必为了与他们争一口闲气,强迫他们跪你?”

生前的种种,一点点流过刘瑾心间,贫穷的少年、困苦的青年、净身入宫,陪着笑脸与小心一步步挣扎向上,最终他到了那啼哭着的婴儿身边,望着那黑嗔嗔的大眼睛。当时他万万没有想到,正是这婴儿给予了他无上的权力,而他也真的被这权力给冲昏了头脑。

“如、今、回、头、看、来,真无趣……”他喃喃自语,“真无趣。”

乐琰沉默着点了点头。

“史书该会如何记载今日的事呢。”刘瑾自问,“皇后诛刘瑾于水云榭?”

“或许对我们两人都没什么好话吧。”乐琰冷笑着说,“而我们又有谁会在乎史书怎么写?刘瑾,其实我很羡慕你,你这一生惊涛骇浪,到如今生机已绝,可你这一生活得痛快,你得势时,嚣张得也痛快,失势时,死得也痛快。我有没有你的福分,还不知道呢!”

刘瑾振作了起来,他爬起身坐到乐琰对面的椅子上,为自己倒了杯茶慢慢喝了下去,又拿起帕子仔细地擦了擦脸,“娘娘说得不错,我谈阿狗穷得险些饿死,也富得只是比山西那些老抠儿穷些,天下风云,也曾因为我谈阿狗起伏,痛快!痛快!干爹,你可想到你收养的那个孤儿,也有今日么?!”

他说不下去了,重又哽咽了起来,但很快便平复了这股激动的心情,强笑着擦了擦眼睛,“娘娘勿怪……死到临头,难免激动些。我去后,谷大用或张永可以接替我的位置,他心思单纯,只是跋扈,却并不十分好色贪权,或许从下头的太监提拔个老实的上来也好。唯独丘聚这个人,实在是心思阴险,掌握东厂以后,贪婪不下于我,不可再重用了。还有张彩心思刻毒,也不能再留了。”

他顿了顿,惨笑道,“皇上终究是心软的,不会怪罪娘娘太久。刘瑾以前做过许多对不起娘娘的事,在这里向娘娘谢罪了。请您给我笔墨,我来写封书信,向皇上解释清楚,一切都是刘瑾咎由自取,与他人不相干。娘娘日后与皇上相处,谨记着以柔克刚四个字,便没有什么跨不过去的坎了,皇上心里,终究是只有您一个人的。他、他实是个好人,只是还小了些……”

乐琰自脚边的篮子里,取出了文房四宝,轻声道,“我为你磨墨。”

刘瑾哈哈大笑,道,“好!临死前,咱家还能享受一把红袖添香暗销魂的滋味,真乃人生至乐也,哈哈哈哈哈!”乐琰摇头微笑,徐徐磨了一池墨送到刘瑾手边,刘瑾已是寻思停当,一挥而就写出来与乐琰看时,通篇都是自检,句句情真意切,且是他惯用的笔迹,又着重点出了焦芳与张彩和他勾结的事,乐琰才要点头,却见刘瑾又寻了张洒金笺纸来,一边回忆着一边写了几个地名下来,心中就是一动,果然他将那几张纸递给乐琰,恳切地道,“我的家产,的确绝大部分都在宅邸里,这些地方所藏着的,却也有几十万两银子,娘娘若是不嫌弃,便不要客气了。与其便宜了别人,倒不如让未来的太子花用。”

他这是有所求而来,乐琰哪里不晓得?她犹豫了一下,便接过那张纸,果然刘瑾踌躇着道,“人生一世,本来赤条条无甚牵挂,只是我还有个哥哥,乃是谈家最后一滴血脉……”

乐琰在心底再叹息了声,点头道,“我出去就派人将他送走,富贵难保,但温饱平安,还是有的。”

刘瑾唇边溢出一丝微笑,断然道,“娘娘为天下人着想,甘涉险境,刘瑾佩服!娘娘请赐药!”

乐琰走出渡口,在芳华的搀扶下小心翼翼地上了船,芳华熟练地撑着船靠到了岸边,乐琰望着她的背影道,“你说你是水上人家出身,果然如此。”

“我爹虽然到了岸上,但小时候跟着祖父居住,却是日日都要下河捕鱼的。”芳华且笑且言,将船栓在岸边,自己先跳上岸,又小心翼翼地将乐琰扶上了岸边,这才道,“瞧,那不是张永与谷大用吗?”

乐琰其实也早看见了这两个太监,但她与刘瑾周旋了半日,疲惫异常,不愿多说什么,只是对那两人点了点头,便扶着芳华慢慢地走进了岸边的小屋坐着,不多时自有轿子来接,待她进了豹房正院,就算心潮再怎么起伏,也禁不住一头睡倒,直睡到太阳西沉方才昏昏然醒来,只见芳华等人正守候在一边,面上还带着忧色,乐琰一惊,摸了摸肚子,觉得没什么异常才道,“怎么,神色这么沉重。”

芳华强笑道,“没什么,只是娘娘一日未曾进食。奴婢有些担心——皇上也觉得娘娘睡得久了些,方才已是打发人去请张医官了。娘娘可要进些点心?怕是就用晚饭了。”

乐琰嗯了一声,梳洗过了,就先吃了一盅鸡汤面,那张大夫进来与她把了脉,只说是有些劳累,却没半点妨碍的,胎儿十分健康,又叮嘱了乐琰要常常散步,免得胎大难产,乐琰一一听了,叫人送了张大夫出去,这才问芳华道,“皇上已是知道了吧?”

芳华点头道,“方才刚从天坛回来就知道了,现下,消息怕是已经传开了……皇上只进来看了娘娘一眼,说娘娘也许受了惊吓,叫请张医官,便去了水云榭。”

乐琰握着茶杯的手紧了紧,芳华快速道,“刘大人的尸首还在那里,未曾挪动。”

“……知道了,先摆晚饭吧,皇上今晚怕是不会回来吃了。”乐琰淡淡地道,芳华望着她,不禁就劝道,“或许等一等……也显得好看些。”

“胎儿饿不得的,皇上知道。”乐琰摇头道,“明日早起去两宫请安,可得提醒我别忘了。这件大事一完,我的记性就不大好了。”

芳华不敢再多说什么,只得应了是,乐琰摸了摸肚子,感觉着小胎儿在肚皮下不安份地手舞足蹈,不禁微笑起来,起身伸了个懒腰,将一张洒金笺,放进了她的小妆盒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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