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围着圆形餐桌吃起了早餐。
吕嘉一用过饭,只夹了一个灌汤包,咬破软薄的皮,小口小口吸里面的汤汁。
他的对面是祝凌,也慢条斯理吃着包子,时不时瞥吕嘉一一眼。
于眠本来在专心吃饭。吃到一半忽然想到,祝凌好像特别能吃,在她看来已经足够了的份量,会不会他吃不饱?
疏忽了。
“还要吗?”于眠还有一个烧麦,放到祝凌面前。
她看了看祝凌沾了油光的唇,扯了纸巾给他,又道:“不然我去下面给你,番茄鸡蛋面好不好。”
祝凌像个小夫郎一样,低眉顺眼擦了嘴:“嗯。”
用余光“不经意”地观察吕嘉一的神色,见他若无其事,心里哼哼,抛开杂念美滋滋享用起女朋友给的烧麦。
毫不避讳的关心让众人默了默。
“啧啧。姐,你要是也这么轻言细语对我说话就好了,平时老是冷冰冰的。”于礼咂舌,托腮笑看他姐和未来姐夫的互动。
“你姐对你不好吗?”于父嗔道,“一大早给你买了早餐。”
“那是捎带的嘛,这可比不上……姐,我也要吃面。”
于礼见于眠的眼神飘过来,立马乖巧道。
“你没吃饱?”于母皱眉问于礼,
这话也是在问于礼,眼睛却是盯着祝凌,她不知道祝凌是真没饱,还是女儿故意在嘉一面前做样子。
她自认为清楚这些少年少女的想法。
昨天才从嘉一那里得知一些关于祝凌的消息,今天几人就相遇,保不定于眠是为了维护祝凌。
可是嘉一昨天也没说什么,都是他那两个朋友提得多,于母比较喜欢这个孩子,不想他和女儿的关系出问题。
心里还是可惜的,摇摇头,怎么阿眠看不上呢。
许诺的话已经放出去了,不好这个时候撮合他和女儿。
于母想,再等等,要是祝凌这小子没考上大学,再说不迟。
祝凌“呃”了声,“不然就不吃了,我也……稍微饱了。”
于眠已经去拿围裙,一边将它系在身上,一边道:“他还年轻,在长身体。”
这话是于母刚才对吕嘉一说的客气话。
于母一怔,竟无言以对。
只能转移话题,问:“嘉一吃不吃?”
祝凌竖起耳朵。
吕嘉一软和地抿唇笑:“不用麻烦了伯母,我是吃不下的。最近我报了个塑形班,吃这些已经够了。”
于母便不再说,她吃完看新闻了。
于父今天有课,约了同事一起坐车去学校,很快也去收拾东西,准备出门了。
剩下吕嘉一和祝凌在餐桌前,还有个看热闹的于礼。
嘉一哥人很温柔,对他也不错,可是另一边又是他姐夫。
于礼纠结,一会儿他们会不会吵起来,他要帮谁?
坐了这么久,没有一个人和吕嘉一解释祝凌为什么会在于家,这会儿他直接问了:“祝同学怎么在这里?”
祝凌在欣赏他的碗。
这个碗的外身洁白无瑕,上面还有一个“囍”字,做工精良,大俗大雅,堪称艺术。
嗯,好,很好。
祝凌把这个于父去亲戚家吃酒得来的碗夸了又夸。
他头也不抬,用筷子戳碗底,语气倒是很温和的:“你不知道吗,于姐姐带我回来见伯父伯母的~”
本来是郁闷的,说出这话好像有点爽。
祝凌脑子里浮现了一个长着角的恶魔,挥动着翅膀,叉腰道:
——任凭你怎么给我上眼药,我依旧保持正宫风范,稳稳当当。
当然,昨天吓得半死,紧张不安惶恐忐忑却竭力假装镇定的事情就忘记吧。
于礼准备帮忙解释,但又住了口。
说啥呀,说因为昨天老妈听了你们的话以后去找他家长,现在人家回家要被暴揍吗?多尴尬。
“原来是这样。”
吕嘉一若有所思,丝毫没有表面出不高兴:“真的很抱歉,昨天我不是有意的。”
于母看完一则新闻,听到以后帮腔:“是我问的,嘉一可没说你坏话。我听他朋友说你在班里欺负嘉一,是不是真的。”
既然阿眠说她道听途说,她就需要自己去了解祝凌这个人,究竟对方有没有欺负同学,这点很重要。
毕竟女儿的对象至少得品行过关。
咳,她可没有认同祝凌是于眠对象。
祝凌表情惊讶:“我欺负你了吗,我哪里有欺负你,咱俩都没说过几句话。伯母,我不随便欺负人的。”
“是他们误会了,说得有些失真,你别介意。”吕嘉一说。
祝凌摆手:“没有啊,我介意什么。我去厨房看看。”
他懒得虚与委蛇。跑到厨房,抱住煮面的心上人,深深吸一口蔓延的香味,趁着没有其他人,亲了一口于眠。
在家里卿卿我我,和在外面不同。在外时于眠一开始也是觉得影响不好的,后来被亲习惯了,反正别人又不认识她,任由男朋友动作。
家里都是亲人,还有个同学在。厨房是推拉门,这会儿没有关闭,万一进来个人,撞见可怎么办。
加上面快要煮好,要盛起来,于眠担心热汤溅到祝凌伤了他,就避了一下。
祝凌踮脚,只亲到心上人的脖颈。
他帮着端面,小声道:“哼,待会儿找你。”
番茄的酸甜混着金黄色鸡蛋的柔嫩微咸,面条有筋道又不失绵软。祝凌把汤都喝完了,满足地摸摸肚皮。
于礼见祝凌一脸幸福,疑惑地继续吃着面条,感觉没什么特别啊。
了然一笑。他懂,一定是爱的加持。
没吃多久吕嘉一就告辞离开了。祝凌终于吃完早餐,自告奋勇要洗碗。
他洗碗是洗出心得的,在各个地方兼职,积累了不少经验。
怎样能够不费水,怎样洗得干净省力,他最清楚不过。
于眠进来的时候他就把碗给她瞧:“都能发光,快夸夸我呗。”
一脸得意,像个小孩子。
“真棒。”
她替祝凌解了防溅水的围裙,又仔细帮他擦干净手,两人距离很近,呼吸交缠。
少女眉眼精致,专注时有一种别样的魅力,祝凌看着看着,就痴了。
以至于于眠说第三遍时,才听到她说的内容。
祝凌挑眉:“我要走了?”
“我妈跟我们一起走,送你回去。”于眠把围裙挂好。
主要担心他回去依旧被揍,这样想来,她妈好像还挺有人情味。
但是她妈的条件是,于眠和祝凌这一年不能经常联系,这就很无奈了。
祝凌抱着脑袋:“我就在你家住不行吗,我可以付生活费。”
“听话,”于眠牵着他走,到了于母的视线范围又松开,对于母示意,“他去换衣服。”
祝凌还穿着于眠的睡衣,不可能就这样出去。
她在外面等,片刻听见祝凌叫自己。
“进来一下好吗,你睡衣的带子我解不开。”
打开门,祝凌眼睛湿漉漉看着她,衣服松垮,露出半个肩头。
……
“……”
于眠感觉自己的脸又有些发烫。
她的睡衣是系带式,不知祝凌怎么弄的,打成了死结,死活解不开。
于眠先试了试,接着端详起那个死结,思索解决办法。
祝凌盘坐在床头,盯着她的下巴看:“于姐姐,你是不是长痘了。”
“是吗。”于眠没放在心上,“可能吧。”
这个结再解不开,她就打算去拿剪刀了。到时候在上面钉扣子,做成扣式也不错。
祝凌说东说西,终于说出心里话:“你对吕嘉一怎么看的啊,你竟然和他一起回来……”
“就同学和邻居,他家父母和我父母是朋友。”
于眠快要看到解开的希望了,她偶尔手指会碰到祝凌的锁骨,还能感受到对方的心跳。
祝凌忽然倒在床上,然后爬起来,居高临下:“可是他肯定不这样想。你信他的话吗,他说自己没有告状,是朋友的问题,明明就是撇关系!我是没和他怎么来往,但我又不傻,情敌之间最敏感了。他那时就算没说话,也是默认的。”
发现于眠没什么反应,沮丧地到她跟前坐好。
“你都不怪他,你是怪我吗。”
其实于母听到的消息中,真实的占了一半。
他成绩不好是真的,和人经常发生冲突是真的,不得老师喜欢是真的。
小弟也是真的,但他的那几个“小弟”本性也不坏,还会在下雨天给小猫咪遮雨呢。
他们一没有收保护费二没有随便打人,只是喜欢聚在一起打游戏,都和家人关系不好,这才组的小团体。
吕嘉一只是由着他的朋友向于母抱怨,这样看貌似也没有大错。
于眠趁着他发呆的瞬间,将结解开,带子一松,就显出了内里的雪白。
“不许走。”祝凌不让她走,“你要说清楚,你信他还是信我。”
于眠背过身:“我自然信你。”
“我只是不好追究,父母喜欢他,他很快又道歉了。”
于眠站得笔直,“他怎么想与我无关,左右他最后肯定不是和我在一起。以后我会保护好你,不让这种事再出现。”
她是根据前世来看的,吕嘉一前世嫁的就是一个大了他七八岁的富商,就算曾经在父母的撮合下对她有点意思,也从来没有直接表明过。
不相干的人,何必去猜他说话的真假呢。
于眠心中自有一杆秤,如果吕嘉一之后再影响到他们,那肯定是要出手的。
祝凌黑着脸换衣服:“就你有道理,我没道理。反正我不喜欢你跟他待一起,你们俩早上从小区外面回来,独处了有一会儿吧。”
“伯母不让我俩见面,这一年可怎么办,他离你又近。你不许见他。”
换好衣服,祝凌踮脚捏住她的脸,往两边拉:“于姐姐,听到没有,要做一个专情的人哦。你在笑什么?”
于眠忍住笑:“有吗。”
“就有!”
好吧。她抱了抱小醋坛子的男友,祝凌说的话她都听进去了的,只是觉得小刺猬竖起了一身刺,防范敌人的模样有些可爱。
瞧,他鼓起了脸,更可爱了。
“行,我会和他保持距离,至于见面,不是还有视频吗?而且我们私底下见面,他们又不知道。”
于眠说,“只是我妈说得也没错,这一年对你很重要,不要把注意力都放到我身上,能不能在一起就看你了。”
一句“就看你了”,把祝凌弄得有些压力山大,于眠把迷糊着的男友推出卧室。
其实考不上又如何呢。条条大路通罗马,只要他们彼此心悦对方,又愿意为了感情坚持和努力,考不上,于眠夜不会放弃的。
她已经吃过一次亏了。
于母开车送祝凌,祝凌道谢时,她的表情说不上是高兴还是不满,只淡淡道:“我只看结果。听说你读的是艺校,准备往什么方向发展?”
“还没确定。”祝凌老实答道。
“只有一年时间,你还没确定?我觉得音乐方向不错,绘画也行。”于母说的都是比较传统的艺术,“文学创作也可以嘛。”
于眠和祝凌都没开口,祝凌想去娱乐圈,他俩怕于母反感。
于母也不是很讨厌明星,她对踏实工作的演员还是认可的,只是不喜欢那些靠脸上/位,没有本事和才能,哗众取宠,一点小事就上热搜的人。
于眠坐在后排座位思考,也许应该和祝凌讨论一下发展路线了。
她家祝凌,是有实力的。
祝凌的小区,非业主的车不能进。于母便将车停到外边,领着女儿和她非要谈的对象向里走。
祝家。
祝母去公司忙了一夜,回来睡了一觉终于精神了,抹了把脸,想起她的大儿子。
“爸,那小子还没回来?”
昨天气得够呛,本来是要等他回家揍一顿的,那小子皮实,性子又执拗,祝母没读过太多书,只能用她妈对她的办法收拾——打。
虽然不大管用,勉强能让他消停几天。
这孩子,怎么不像他弟弟一样听话呢。
祝老爷子翻了个白眼,“别问我,我哪儿知道那个败家子在哪里。”
也是造孽,女儿之前非要娶祝凌的父亲,那男的家里贫穷,自己家以前可是地主出身。
儿婿是个药罐子,偏偏心眼又小,还生了个孙子。
孙子就孙子吧,居然生他的时候死了,搞得他那贫穷的亲家上门来闹,来要损失费。不要脸的。
加上孙子一直和他不亲,越长大越叛逆,他才不想管祝凌。
要他说啊,女儿当初在外头有了别的男人,也是能理解的。
这不,结婚后也挺和谐嘛,虽然还是生了孙子,但这个小孙子孝顺啊。
女儿说再做一笔生意,全家就搬去富人区,再请管家和佣人,祝老爷子想着,眯起了眼。
“叮咚——”
“来了。”祝母把门一开,露出标准的商业化笑容,很快表情凝滞。
“于教授?”
让人惊讶的是于母不是来算账的,她背后是一个年轻女孩和自己的儿子。
于母严肃着脸说了一通话,竟然是让她不要打孩子?
昨天让我好好教育,今天又说别打,有文化的人都是这么奇怪的么。
祝母瞪了大儿子一眼,死小子又闯什么祸了。
她刚瞪,那女孩就挡在祝凌身前,一副保护的模样。
祝母很迷惑。
“你是……”
于眠微微弯腰:“伯母好,我是祝凌的女朋友。”
祝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