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1 / 1)

萧琰死了。

万箭齐发过后,“哐当”一声,他与他的长剑一起落地。

寂了一瞬。

山风呼呼,峡谷兵甲肃立,黑压压的鸦雀无声。

良久,裴月明缓步上前。

看看沉默不语的萧迟,又瞥了眼五六步外一身浴血的萧琰,她想了想:“烧了吧?”

这天气,尸体没法保存,弄冰太麻烦了,索性烧了吧,骨灰装坛带回去。

到时,如果有用就拿出来,没用的话直接挖个坑埋埋行了。

萧迟长吐一口气,点了点头。

追击叛军到此结束,萧迟下令集结大军。峡谷内直接架起火堆,将萧琰尸身焚毁。

略略收拾,出山折返穰州。

……

大破穰州城,一举击溃叛军诛杀逆首之后,后面的事情就简单多了。

略略修整,萧迟随即下令兵分五路,霍参,朱达,程昂,周世昌,庞德,五人各领一路,分别收复文州安州云州等被萧琰占据的州县。

诛灭叛逆残党,尤其窦广卢危一干人等,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萧迟则亲率八万大军,直奔矩州。

此行,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就是擒获那个曲嬷嬷,把萧琰当年从坯川带出的箱子找回来。

这个事儿就交给裴月明了,她不用领兵。

不难。

早在刚知道曲嬷嬷和这个箱子的时候,一腾出手,就已遣人往矩州查探。

这曲嬷嬷也不难找,她就居住在矩州的瞿府。

矩州的攻城战只持续了一天多,这靖王四公子眼见大势已去,自刎身亡,最后守卒投降,开启城门迎接朝廷大军。

嘚嘚的马蹄声整齐又铿锵有力,从四门往城中央推进。裴月明一进城,就有暗哨来报,她一扯马缰,直奔东城一座普普通通的一进民房。

这曲嬷嬷携带着箱子,几次转移,幸暗哨早有准备,盯了牢牢的,未曾让她轻易遁去。

“主子,前面拐弯就是了!”

马蹄声急促,沿着长街走到尽头,一拐进入小巷,“砰”一声巨响,邬常陈云直接把院门踹飞,长驱直入。

里面传来兵刃交击的声音,很快消停,“砰”一声重踹房门,纷杂的脚步声,尖叫声,怒骂女声。

很快安静下来。

裴月明驱马,缓步踏上半旧的房廊。

!东厢房门大开,一个头发斑白脸上沟壑纵横的老妇正死死瞪着她,脸瘦削,颧骨高耸,年逾七十,一双浑浊的老眼极怨毒。

“你们都……呜!!”该死!!

剩下的几个字,被押住她的亲卫堵住了。

裴月明抬眼,望向堂屋正中央的方桌。上面端端正正放了一个红漆樟木大箱,用一张绘有复杂符文的赤色封条封上。

她缓步上前,立在大箱前,伸手触了触。

终是找到它了。

将此物打开焚毁,她和萧迟的互换即可就此结束了。

“抬出去吧。”

“打开,烧了。”

曲嬷嬷在剧烈挣扎,暗卫不耐烦,直接给她一记手刀,她立马就安静下来了。

邬常陈云十分紧张,亲自上来抬箱子。

抬到庭院中央。

正午时分,烈日暴晒,陈云肃然,扣住箱盖一翻,符文“啪”一声扯断。

邬常点了火把,抬手一掷。

这箱子仿佛泼了油一般,“轰”一声,火焰迅速蔓延由上往下,“噼里啪啦”剧烈燃烧了起来。

裴月明没有上前,她就站在廊下静静看着。

很快,不到盏茶功夫,樟木大箱就被焚成灰烬。

邬常陈云十分谨慎,连灰烬都仔仔细细扫起来,说要带回去埋了。

裴月明安静看着,等他们都处理好了,她说:“好了,回去吧。”

……

巫蛊的事情,就解决了。

原本大概今明两天会互换的,也没有再发生。

看来,是确实解决了。

裴月明吐了一口气,笑了笑,有种说不出的惆怅。

萧迟察觉她情绪并不十分高,很心疼,随手把擦湿发的棉巾一丢,坐下搂着她亲了亲:“是不是累了?”

最近几月风里来雨里去,又是惊险又是战事,确实辛苦得很,他大男人一个还好,却是委屈她了。

绵绵密密的亲吻落在她的额头和脸颊,很能感受他其中的珍重和怜惜,裴月明笑了笑,回亲了他一下,“还好吧,也不是十分累啦。”

两人交颈相拥,腻歪了一阵子,感觉裴月明情绪终于好了些。

萧迟就很高兴,亲了又亲她。

搂着说了好一会儿的话,萧迟才松手,小心解了她的寝衣,揭开她手臂的绷带,细细端详伤口,又给她换了药,重新缠好了新!新的麻布。

阳光落在她的脸上,细细的绒毛清晰可辨,她妍丽明媚,眉眼微弯,光看着,就教人的心坎都禁不住柔软下来。

萧迟感觉一颗心像浸在温水中似的,这些时日因萧琰而起的愤怒沉踟种种情绪,都不经不觉离他远去了。

她的身边,就是他心灵栖息地。

他记性好着呢。

不过,他想着,他们时日还长着呢,早晚有一天,他也要她如他爱她一般,全心全意爱着他!

“真是个小气的家伙!”

原来,他不知不觉嘀咕了出声,裴月明有些好笑,捧着他的脸亲了一下,“好啊,那你努力呗。”

他就小气怎么了!

心尖子上的人,他就是锱铢必较!

萧迟哼了一声,凑上去用下巴蹭她的脖颈,裴月明一缩,吃吃低笑,忙又推他,最后和这个小气家伙滚做一团,滚落在榻上。

……

矩州大捷,文州安州谷州等地先后传回捷报。

一旬时间,彻底平息叛乱。

先紧着上了折子,让大军不必继续南下,萧迟裴月明开始着手收尾事宜。

将参与叛乱的地方官员一一记录在册,死的有尸首的统统就地焚毁,生擒的全部关入大牢,等待押上京城。

张贴告示安民,提拔临时一二把手和一部分官吏处理战后的地方政务,两人就把总个大方向,具体的琐碎事情都交给他们了。

直到朝廷遣官员前来接手。

多的两人都不理,把大面的事情撸顺,最后安排了周世昌庞德等人临时驻扎,其余兵士各自返回彭州信州大营。

半月后,两人登上返京的大船。

押着萧逸窦安卢危莫县令一干人等,还有那个曲嬷嬷,离开江南,踏上北归的途上。

已经入秋了,艳阳依旧耀眼,只悄然褪去了一些炎意,河风飒爽,芦苇荡漾。

沿江水走了一段,抵达大运河邗沟段。自邗沟往北,进入通济渠,再次途径泗州,一路北上,半月内可抵京城。

来的时候疑惑不解,左分析右查探,还有公务在身,精神紧绷根本就没顾得上多看沿途两眼。

归来时,一切事情都解决了,一身轻松,终于有心情赏一下两岸风光了。

“那边就是!是泗州码头了。”

再见泗州,裴月明真是感慨万分,现在回忆起来,明有萧逸暗有萧琰,步步算计层层危机,是真心不容易啊。

好在,都过去了。

萧迟摸摸她的脸,“委屈你了。”

萧迟愧疚。

不过他转眼就高兴起来了,“以后就能轻快很多了!”

萧逸解决了,萧琰也解决了,皇帝儿子不多,就剩萧迟一个,毫无争议的,自然能轻快得多。

更让萧迟高兴的是,他终于能给她安稳的生活了。

他搂着她亲了亲,“到时啊,咱们再养一个孩子!唔,不管男娃娃还是女娃娃都是很好的,最好先要男娃,然后哥哥可以保护妹妹!”

萧迟想想就兴奋得很,“你说好不好?”

“那自然是好了。”

裴月明笑了笑,安稳的生活啊,她趴在萧迟的肩膀,呼了口气。

也是好的。

“好了,先别说这个了。”

伏在萧迟的胸膛,安静听他絮絮叨叨畅想了许久,不过他越来越离谱,还三个四个,以为她是母猪啊。

裴月明不得不打断他了,她想起一个事儿,“再有几天,就到京城了,萧琰那事你想好没?”

要不要给段贵妃说说?

完全不说还是浅谈一下?京城也不知有没有风声,万一贵妃问起呢?怎么回答?

萧迟就皱了皱眉,这事儿让他有些烦,“诶,回去看看什么情况再说吧。”

……

过了泗州,就很快了。

大船破水,又是顺风,五天时间,抵达沁水码头。

皇帝遣人至沁水码头迎接。

远远一眺望,还挺隆重的,人很多,官兵林立还有囚车等待,身穿绯色墨绿官袍的官员足有十几二十个。

也是,萧迟立大功了。

迅速平灭叛军,将兵祸迅速消弭,于公于私,朝廷皇帝都会隆重迎接。

萧迟倒没太在意这些,经历过战火洗礼,人的眼界自然而然改变。现在哪怕萧逸还在,他心态也不会和旧时一样。

不过他情绪还是有些激动的,因为一出船舱,他就看见正翘首的段至诚段至信了!

!短短数月,倍觉漫长,再见舅舅们,感慨万千。

“舅舅!”

“殿下!!”

上下打量,确定无伤,段至诚胡须抖动,连续了三声好。

“老太太念叨您好些时候了,诶,先前都不敢说。”

“我回头就去看她老人家!”

稍稍叙过话,段至诚就按下住声,迎接的官员都围拢上来,他们总不好一直霸着说话。

纷纷见礼,萧迟缓声叫起,周淳笑着拱手:“殿下平叛辛苦了!”

说着拍拍葛贤蒋弘的肩膀,有点羡慕。惊险是惊险了,但这是大功啊,诶,自己就没赶上了。

萧迟一党的人畅快笑语,其余官员也纷纷恭贺夸赞,包括颜琼和吕敬德等皇帝的亲信心腹。

平王殿下薨了,安王又这般,皇帝膝下三子,唯剩下一个萧迟。

已毫无悬念,热络是自然的。

颜琼吕敬德还好,其余的有些热情已经十分明显了。

萧迟颔首:“为父皇尽忠,谈何辛劳?”

客套话说完之后,颜琼吕敬德忙碌着接手叛犯去了,其余人也识相退开,好让段至诚萧迟舅甥说话。

问过裴月明,又问江南详情,萧迟就简单叙述了一遍,最后不可避免地,说起萧琰。

段至诚沉默良久,叹了口气,最后也没说什么,只道:“殿下快进京吧,陛下正等着您。”

……

父子二人阔别已久,险些还阴阳相隔。

萧迟瘦了些,也黑了些,眉目坚毅,如宝剑藏锋,锋刃敛在古朴苍浑又隐透质感的剑鞘内,不吐锋芒,却教人无法忽视半分。

如日中天,是彻彻底底长成了。

而皇帝却老了。

老了很多,多到萧迟一个照面,不禁吃了一惊。

他丧了一子,萧逸包藏祸心,勾结萧琰,萧迟险些毙命江南。

那些天皇帝就没过睡一个囫囵觉。

连遭打击,饱受担忧煎熬,偏偏他这病,是最最受不得累怒的。

皇帝瘦了,肤色暗淡颧骨耸起来,眼下嘴角纹路明显,身上的龙袍都有些松了,昔日如山挺直一般的!的脊梁,竟微微佝偻。

皇帝招手:“迟儿过来。”

萧迟敛了敛情绪,缓步过去。

皇帝握了握他的手,细细端详他,许久,长长吐了一口气,“没事就好。”

好在,皇帝很快就恢复正常了。

他问江南情况。

萧迟退回两步,呈上折子。

他盯着鎏金博山炉袅袅升起的青烟,有些出神,折子写得很详细,皇帝慢慢翻阅,仔细看过。

“是。”

皇帝阖上折子,盯着殿外的某一点,在萧迟告退要转身前,他说:“也去给你母妃请个安。”

皇帝慢慢说:“别告诉她。”

……

回到京城,京中消息马上就呈上来了。

裴月明翻了翻,这段时间,京城也不平静。首先就是萧逸扑簌簌带落的一地炮灰,忠毅侯府已经抄了,申家人正羁押在狱等待审判。

同时淑妃也废封号被移出妃陵了。

然后就是萧琰这边,窦广的亲友同年,一挖再挖,还有那个益都王府,京中直到现在都还动荡不休。

还查着呢。

不过有一点很值得一提的,就是萧琰本人。

京城没有任何有关他的传闻,一丝都没有,少数有消息渠道的都闭嘴如蚌壳。

皇帝把消息捂得紧紧的。

有靖王,有瞿炎,就是没有萧琰。

行吧。

告不告诉贵妃,不用他们想了。

从皇宫回来已经傍晚了,休息一夜,次日萧迟和裴月明就登车去洛山给贵妃请安。

风吹起车帘,梧桐落叶,郊野的长草叶尖已经泛黄了,风一吹,刷刷一片。

萧迟长长吐了一口气。

也好。

他其实也不想告诉贵妃的。

想起萧琰,心情复杂,但事情已经发生了,没得描补多说也无益,对于这些斩不断理还乱充满血腥怨恨的关系,萧迟也不知说什么才好。

但他的心里,还是偏向自己的母妃的。既然无用,那就不告诉她的好。让她继续以为萧琰早早就意外身亡的,那就好了。

“这样也好。”

他说:“母妃秉性婉柔,这些旧事就不要翻出来说了。”

!“嗯。”

裴月明没意见。

实际对于段贵妃和皇帝这一对,她现在都不知怎么评价。

皇帝吧,不能说不爱,裴月明相信他是真爱段贵妃的,自萧迟以后,就再没有小皇子小皇女出生过。

王妃做久了,许多事情她现在也知道。这么些年来,皇帝是真的守身如玉,他再没宠幸过任何人。

这足可以证明他的真心。

旁观者都能看得出来,更何况贵妃?

贵妃确实失职,这点毋庸置疑的,但大概她是真想不到,爱人要杀她的孩子吧?

甚至一边和她好,一边狠下辣手吧?

贵妃是有很多地方让人诟病的,头一个她作为太子妃这政治敏感度真的太差劲了!

但裴月明想着,她当时该是信任皇帝的。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她了解他的一切,彼此深爱,她当年该是信任他的吧?

啧啧。

果然皇帝一直都是那个皇帝,遇上帝位皇权,一切都要倒退一射之地啊。

他没变过。

想到这里,裴月明不由看了眼正撑额沉思的萧迟。现在皇子就剩萧迟一个了,百官不用选,这不封太子也是隐形太子了。

讨好储君人之常情,就算不讨好也不会刻意去冒犯,适当给方便那是必然的。

未来朝堂,一明一隐两君并在只怕是必然趋势。

恐怕到时皇帝又会被触犯了。

那两枚虎符带来的温情,也不知能维持多久。

怪道萧迟昨天回来,神色平常,也没见多少情绪波动,想必他心里也是明白的。

诶,不过那是以后的事了。

现在不想了,还是先去见了贵妃再说吧。

裴月明没什么意见,既然皇帝和萧迟拿了主意,那她照做就好。

……

再次来到洛山行宫。

叶尖泛黄,微染秋意,轻风过,一泓碧水粼粼,衔山接岭,绿意盎然,洛山行宫静谧依旧。

和京城仿佛两个世界,外面的烦嚣一点也没有沾染上它。

换车登辇,萧迟裴月明直入妙法观。

赵嬷嬷早等着台阶下,一见轿辇面露喜色,“殿下娘娘快进去吧,娘娘等了一早上了。”

檀香袅绕,再见段贵妃!妃,岁月善待她,时光仿如这山间行宫一般静谧凝固。

一张柔美面庞露出欢喜颜色,贵妃一身素色鹤氅,正立在门槛后看过来,“迟儿!”

萧迟三步并作两步迎了上去,“母妃!”

贵妃又看裴月明,微笑:“元娘也回来了,快进来坐罢。”

贵妃握着萧迟的手,细细睃视着,蹙眉关切:“总算回来了,我听说江南有叛乱了,可波及泗州了?”

她还是听到一些风声了,是妙法观宫婢休假回城探亲听说的,影影绰绰也不真切,贵妃一惊,忙使人去宁王府问,不过裴月明也出去了,留守的就算收到什么风声也只敢说不知。

她后又使人去永城伯府问,段至诚只道无事,泗州在淮南道。

虽贵妃一想也是,但到底还是担心的。

“不过有些事情需要我调度安排,我就留了下来。”

“嗯,那就好。”

贵妃其实一直有打听外面消息的,“但我怎么听说,是你平叛有功了?”

“这不是我调度彭州信州两营大军吗?”

“母妃放心,冲锋有周世昌庞德等将军们,并用不着我,我在后方安全得紧。”

萧迟神色不变,安抚拍了拍贵妃的手。

贵妃并不懂军事上的事情,听儿子这般说,又见了人,就信了,她心有余悸:“这是什么人?胆敢叛上作乱?”

萧迟眉心跳了跳,他不动声色:“是矩州靖王。”

“这贼子有谋叛之心不是一日两日了。”

“母妃放心,叛乱都平了,靖王也已经伏法了,没事了。”

轻描淡写,他提都没提萧琰。

好在贵妃不知详情,也没继续追问,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蹙眉说了两句那酿出兵祸的逆贼,既然无事,贵妃的心搁下,就说起其他了。

“好了,这趟回来,就先不要出去了。”

“好生歇歇。”

贵妃看一眼裴月明,微笑:“也好要个孩子。你忙,元娘平日在家里,也有个人陪陪。”

萧迟笑:“母妃说的是。”

裴月明!明被贵妃笑看过来,忙微微低头,露出一个羞赧的表情。

“没什么害臊的,也差不多了,是好事儿。”

“我们都听母妃。”

……

总算敷衍过去了。

从妙法观出来,已经半下午了,萧迟裴月明默契对视一眼,长长吐了一口气。

沿着高高的白玉台阶缓步而下,环视幽静的湖光山色,萧迟想,就这样吧。

让这件事情悄然无声过去就好。

回到府里,发现张太监已在等着了,萧迟就如实说了。

得了张太监回禀,皇帝也松了口气。

……

都以为就这么过去了。

但谁知,他们这口气松得太早了。

萧琰一方的旧人,恨段贵妃的实在太多。

从前有顾忌,尚隐忍着,如今大势已去痛彻心扉,又怎肯让她好过。

这件事情,其实也没多难。

甚至连不需要什么人脉证据。

一则小道消息在行宫悄然流出。

妙法观很安静,独立于行宫中仿一个小世界,但那都是主子的事,柴米茶盐灯油火蜡衣饰月例,还有新鲜菜蔬等等,总需要每日补充的。

补给的管事宫婢这日行宫内库听到一则骇人听闻的消息。

她大惊失色,狂奔回妙法观。

“什么事?”

赵嬷嬷听到脚步声蹙眉,匆匆出来望见人,皱眉轻斥:“都是老人了,还不知规矩么?”

她往殿内望一眼,压低声音:“扰到娘娘念经如何是好?”

宫婢面无人色:“不是,姑姑,您听我说!”

“大殿下他,他没死……”

赵嬷嬷心一突,听宫婢说:“……他正是那个江南叛首!”

“已经伏法!”

“是殿下所诛!”

……

妙法观内的二进殿。

午后静谧,天光自窗纱中滤进洒在大青石地面上,光影斑驳,檀香袅袅,三清像端坐俯瞰众生。

段贵妃跪在蒲团上,微微阖目,默念经文,素手执念珠在轻轻捻动。

骤她一停。

手上一重,丝绳突兀崩断了,九九八十一颗念珠落地,滴滴答答,瞬间滚撒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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