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墨的夜,烟雨空濛。
云深执伞,视线凝在被他护在伞下的一小只身上,紧跟着她的步调,时快时慢地往前奔行。
院里能用上的人都被云深派了出去,手电筒晃来晃去的光分散在各个角落。
童雀爬进草丛,举着手电筒边找狗,边哭。听着满院喊“霸霸”的声音,又忍不住想笑。
云深的注意力始终集中在她的身上,一步步踩着她脚下的痕迹,嘴角不自觉勾起笑意。
南院房间的灯亮起,须臾,一个轮椅的影子映在了落地窗前。
童雀无意中抬起头,望见南院如豆的一点光。雨水模糊了视线,距离又有些远,看不太清那里有什么。
短暂一瞥,她很快收回了视线,继续寻找丢失的狗的踪迹。
“找到了找到了!”穿着雨衣的周嫂挥了挥手,兴冲冲地抱着一团裹了泥的小东西跑了过来:“童小姐,狗找到了!”
“找到了?”童雀欣喜回头。
三步并作两步地迎了过去,伸手,想要去接周嫂怀中脏兮兮的狗。
“诶,别。”周嫂往后缩躲了一下,“童小姐,要不还是我来抱着吧。这狗滚了一身泥,脏。”
“没关系的周嫂,它这会儿一定吓坏了,还是我抱着吧。”童雀不嫌脏,坚持把瑟瑟发抖的狗抱了过来。
小心翼翼地把狗搂进怀,轻轻揉了揉狗脑袋,温声安抚:“霸霸不怕啊,姐姐在呢,不怕不怕。”
成泥球的狗受了惊,像是听懂了她的话,乖巧往她怀里钻。
云深望着她怀里黑不溜秋的一团,听到了呜咽的狗叫声。恐惧感像是长出了手,瞬间掐住了他的喉。
呼吸停滞,他下意识往后退行了半步。
潜意识里有个声音一直在喊着“快逃”,可他仍留在了原地。
错开视线,看着童雀滴雨的发梢,僵着身体把伞重新举过她的头顶,后背渐渐被雨水淋透。
管家注意到了他的异常,及时跑来救场,躬身提议:“少爷,还是我来撑伞吧。”
云深看着童雀的方向,固执地握紧手中的伞,摇头:“不用。”
打开浴室的镜灯。
云深系好浴袍的带子,对镜捋了捋额前的发。
“咚咚咚——”外头有敲门声。
他转头往外看了一眼,稍迟疑,出浴室开房间门。
童雀端着托盘站在房门外,笑眼弯弯地看着他。
“可以打扰一下吗?”童雀问。
“不打扰。”云深一见她就笑,接过她手中的托盘,侧身往门边让了让,抬手示意:“进来坐。”
童雀“嗯”了一声,没立刻进屋。一手扒住门框,一只脚迈进屋,探头往屋里看了看。
“怕我吃了你?不敢进来?”云深激她。
“切,谁怕谁啊!”童雀不服,松开了扒住门框的手,大步迈进屋。
转瞬像是想起了什么,倏地止步,回头看向正要关门的云深。
“门敞着,透透气。”童雀说。
果然还是在防着他。
云深微微一笑,应了声“好”。依着她,把门敞开。
一左一右在沙发上面对面坐下。
童雀抬手挽发,不怎么自在地搓了搓手:“那个……你不是没吃晚饭嘛,陈嫂做了椰汁桂花糕,刚出锅的。我尝着味道不错,就给你送了些过来。”
“然后,这个!”童雀指了指餐盘边一杯浅褐色的液体,说:“这个是感冒冲剂。我看你刚刚为了陪我找狗,衣服都湿透了,喝了这个可以预防感冒。”
云深安静听她说明来意,眼底笑意加深:“是和好的意思吗?”
“也不算是……”童雀支支吾吾地嘴硬道,“主要是想谢谢你。”
“你要不生我气了,我就当你谢过我了。”云深说。
童雀低头搅着睡裙衣摆,抿唇偷偷笑了一下。
“也不是不行。”童雀说,“那你以后别变着法折腾我,不然我还得气。我这人气量很小的。”
“了解了,会吸取教训的。”云深说。
静了数秒,童雀抬眼看他。撞见他正看着自己,视线下意识躲闪了一下。
起身,指了指自己的房间方向,说:“时间不早了,那我,回房休息了。”
“好。”云深跟着起身,“我送你。”
“就在隔壁。”童雀说。
“送你。”云深坚持。
一前一后出房门,往隔壁方向走。
童雀始终低着头,看着尾随着她的那道影子。
开门进屋,童雀犹豫了一下,转头叮嘱了声:“别忘了吃药。”
“好。”云深抵住门,对她笑,说:“晚安。”
“晚安。”童雀说。
开完早会,云深叫了几个心腹进办公室,聊了聊新项目的细节。
童雀坐在自己的办公位上,整理会议记录。点下保存,把文档发去了云深的邮箱。
活动了一下手腕,拆开软糖盒子的外包装。倒出一颗软糖,塞进嘴里。
手机有新消息提醒,云深的视线越过围桌的人群,往她那侧看,正巧撞见她在吃软糖。
心情忽地明朗起来。
云深侧头,叫了声:“金助。”
金烁急忙上前一步,配合着弯下腰。
云深凑到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金烁点了点头。
公事聊完,围桌站着的人群散去,办公室里只剩了敲击键盘的声音。
不消多时,办公室门又被敲响。
“进。”云深说。
金烁推开门进来,径直走到办公桌前,把手里的盒子推放到云深面前。
“云总,搞定了。”金烁小声说。
云深“嗯”了一声,把盒子扒近了些,开盖看了看,说:“出去吧。”
金烁退出办公室,把门关好。
云深座下的椅子转向了童雀,掂了掂手中的盒子,叫了声:“童秘书。”
童雀闻声停下了手上的工作,抬头看他。
“或许,我可以跟你提一个小小的建议吗?”云深问。
“怎么突然这么客气?”童雀笑言,“有阴谋?”
“那自然是……”云深故意话音一顿,挑唇笑:“不敢。”
“行,你说。”童雀补充说明,“至于接不接受你那小小的建议,可是要看我心情的。”
云深点头表示理解:“昨晚找狗,满院子的‘霸霸’声实在是有点诡异……”
“等等!”童雀很警觉地看着他,“怎么突然提昨晚找狗的事?你又想送走我的狗了?”
“不是,我是想着,你要不要给狗改个名?”云深说。
“改名?”这个问题童雀也不是没想过,姜黎取的那破名最初她也就是为了整云深才勉强应下的。
童雀细想了想,问:“那改什么名?”
“‘棉花糖’怎么样?”云深说,“那狗长得跟棉花糖挺像,要不就这名吧?”
“你这名字取得也够随意的,不过怎么着也比‘霸霸’强。”童雀说。
“那我就当你同意了?”云深确认着问。
“可以啊。”童雀点头,“那就‘棉花糖’了!”
这事算是谈妥了。
云深把手中的盒子往她那侧递了递:“这个给你。”
“这什么呀?”童雀起身走过去,伸手接盒子,笑道:“不就给狗改个名嘛,你说你不想叫‘霸霸’不叫就是了,我又不勉强你。干嘛还这么客气,为这点小事还特意准备礼物。”
云深听出她可能是误会了,说:“给狗的。”
“……”童雀前伸的手僵住。
抬指一挑,掀翻了他手里的盒子。
冲他扮了个鬼脸,转身回座。
“给狗的挂牌,刻了狗主人的联系方式,另装了定位芯片,可以防走失。”云深问,“真不要?”
真是给狗准备的?
还挺细心。
童雀嘴角翘了翘,高抬起下巴,傲娇道:“你要是给我送过来,我就要。”
“真是,欠你的。”云深拿她没辙,叹了口气。
弯腰捡起地上的盒子,给她送过去。
盒子推放到她的办公桌上,问:“中午一起吃饭?”
“今天不行,我人缘好,行程很满的。”童雀挺臭屁地说。
“有约了?”云深问,“约了谁?”
童雀把装有狗牌的盒子收进抽屉里,回:“姜黎,你见过的。”
“行。”云深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那下次再约。”
在约好的餐厅等了十来分钟,童雀彻底没了耐心。
拨下姜黎的号,冲他嚷嚷:“到底还要我等多久啊?你再不来,我可走了啊!”
“来了来了!刚进门呢,马上到。”姜黎说,“老朋友一起约个饭,你说你怎么就一点耐心都没有。真是炮仗脾气,一点就着。”
“拐着弯骂我呢是吧?”童雀拎包起身,“得!拜拜嘞您!”
“别走啊,我这不来了吗?”姜黎拄着拐,一瘸一瘸地拦她:“坐下坐下,别闹脾气啊。我认错还不行吗?”
童雀低头看他瘸了的腿,噗呲一声笑了:“呦,黎子,你这腿怎么了?又翻车了?”
服务生拉开椅子,姜黎顺势坐下。
“过分了啊!看我腿折了,你要不要笑的这么开心啊?”姜黎不爽道。
童雀在姜黎近身处坐下,好奇打量他打了石膏的腿,问:“黎子,快跟我说说,你这又是怎么翻的车啊?”
“也不算是翻车吧,就是玩脱了。”姜黎别过脸,不情不愿地说:“那不是很久没玩滑板了吗?摔一跤很正常。”
“给姑娘们秀技翻的车吧。”童雀笃定道。
“看破不说破,咱还是朋友。”姜黎说。
“谁要跟你做朋友?你拿朋友挡姑娘泼来的酒啊?”童雀损他,“你看,出卖朋友的下场,早晚是要遭报应的。”
姜黎叹了口气:“还真让你说着了。”
“那可不,我嘴开过光的。”童雀笑言。
“别光聊我啊,聊聊你的近况。听舒舒说,你跟你那个未婚夫还没跨过那条线呢?怎么,你俩小学生谈恋爱吗?”姜黎笑了声,“敢情之前上你那儿送狗去,那哥们儿是在给我演呢。”
童雀翻着菜单,头都没抬一下:“吃什么?”
“转移话题?”姜黎坏笑着看她,两只手伸到她眼前,大拇指比对着弯折了一下,挑眉问:“跟哥漏句实话,你俩到底那啥了没?”
“去你的!你怎么一天天净想些五颜六色的事呢?”童雀推了他一下,“别胡说八道!”
隔桌有服务生拉开椅子,云深落座。
金烁眼尖,一眼就看到了背对着他们的童雀,俯身询问:“云总,要移步去童小姐那桌用餐吗?”
“不用。”云深看着童雀的方向,说:“这桌视野不错,就坐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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