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不会有人偷走吗?”
“不会。走吧,先去医馆。”
阳光渐渐强烈起来,阿得脱下自己有些汗味的外衣,盖在夏轻尘头上替他遮挡阳光,两人步履缓慢地经过闹市。
夏轻尘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么多人了,熙熙攘攘的街市上,商贩们卖的几乎都是想象之中的东西,他看了半天,依旧寻思不出赚钱的路子。正有些心不在焉的时候,耳边传来的说话声却吸引了他的注意。
“气血不足,卫阳不固,夫人近日可是时时畏寒,入夜难以安睡啊?”
“啊……诚如先生所言,确实如此。”
“哦……”那人夸张的口吻让夏轻尘不由自主地一皱眉头“夫人可否借掌心一看?”
“这……好吧。啊!”
那女子一声轻呼,夏轻尘终于按捺不住好奇心转过头去看了起来。只见路旁一个简陋的摊子,旁边竹竿上挂着一块招牌幡,上书“问生断死阎王判”几个大字。一名男子正一手握着对面女人的脉搏,一手正握着对面女人的玉掌,暧昧地摩挲着。夏轻尘观那女人侧脸,似有几分姿色;再看那男子,穿着普通,年岁比自己稍长,容貌十分出众,也难怪那女人半推半就,红着脸让他这么握着。只是那男子的笑虽然迷人,却是三分俊美,七分风流,眉目之间暗送笑意。他握完那女人的手,又伸出修长的指托起女人娇嫩的下巴,俨然已经没了大夫对病人那种一本正经的口气,而是用近乎慵懒的柔软嗓音说道:
“手这样凉,脸色这样苍白,夫人的症状是阳虚阴盛——”
“那依先生看”那女人早已红了脸,头一偏,轻举衣袖半掩面孔,声音也跟着嗲了起来“该怎么治啊?”
“自然是——采阳补阴啦……”
“轻尘,看什么呢?走吧……”阿得在身边催促着。
“呵……这个大夫很有意思……”古代社会,光天化日,原来也有这当街泡妞的事。
“哎呀,这些江湖郎中十个里面有十个是唬人的,咱们还是上医馆去看吧……”
“慢着!”
阿得将夏轻尘头上遮太阳的衣服拉低,牵着他正要转身,就听见身后一声大喝,转身一看,那郎中已经跃到了桌子上,拔出腰间扇子,指着阿得的鼻子,俨然要动手的架势。
第一卷:落魄江湖第九章
“你说谁是江湖郎中?”
“别理他,咱们走。”
“哪里走”那郎中一个翻身挡住他们的去路“竟敢说我是唬人的江湖骗子——你知道我是谁吗?”
“你这明明是算命的挂子,却在这儿冒充郎中给人看病,不是骗子还能是神仙?”
“让你给说对了,鬼手神针阴阳问,是生是死我一手判——我就是当今世上最神最风流倜傥的活神仙杨思修,你竟敢把我跟江湖郎中混为一谈,我打……”
“哎——不要打”夏轻尘举起手来劝道“这位小哥,和气生财,和气生财,我们没有要妨碍你做生意的意思,你继续,继续啊……”说着一把拉起阿得就跑。
“休走!”那郎中一个箭步晃到夏轻尘面前“哈,脚轻身颤,又不是瘟疫你盖头盖脸的作什么?”
说着手中扇柄一挑,迅雷不及掩耳地一把掀掉阿得的臭衣服。阳光刺眼之间,夏轻尘分明得看到那男子的眼中毫不掩饰地流露出惊艳的光芒。
“你叫什么名字?”轻轻托起夏轻尘的下巴,迷死人不偿命地看着他,突然眼神一变“你生病了。”
“嗯……”
“面色苍白,唇无血色,是寒症;气嘘浅短……”说着突然弯腰一把搂住夏轻尘,脸紧紧地贴在他胸前。
“啊!”
“呼吸浑浊,是喘症!”
“诶!”
“肌肤红而微肿”温热的触感贴上夏轻尘的颈侧“仿佛发热,是敏症。你昨日吃什么了?”
“你放手!”不等他反应阿得猛地冲了上来,扯开他扒在夏轻尘身上的爪子,用力一推,将那郎中推得在地上摔一个大跟头。那郎中摸摸自己胸前被推的地方,脸上有些变色的抬起头来看着阿得:
“你好大的力气……”
阿得脸色复杂地瞪了他一眼,上前要继续揍他,夏轻尘却一把拉住:“算了,快走吧。”
“壮士留步!”
“你还要怎样!”阿得吼道。
“请问壮士姓名、师承何人?”
“我是个种田的村人。”
“不会吧,你刚才推我……”
“你这郎中一直缠着我们,到底想干吗?”
“我替他治病,你与我打一架,如何?”
“你这人真是好没来由,咱们走……”
“哎,你若不让我替你身边的少公子看诊,他只怕活不长了。”
“你少胡说八道!”
“他啊”那郎中抖抖衣服站起来“脸色白中带灰,有气血亏损的迹象。胸中闷气累及心脉,显然是抑郁成疾,如今再加上这新染的敏症,你若不让我诊,这个秋天咳也能把他咳死。”
“阿得,他说的好像都准诶……”
“嗯……”阿得犹豫片刻“你当真会看病?”
“当然,我是杨思修啊,天下第一神针手,你们没听过?”
整齐地摇头。
“总之你记得我叫杨思修就行了,这初县里最近拐骗良家妇女的案子都是我犯的”一边说着一边来到桌前拿起纸笔飞快地写成两张药方“今日也算有缘,这两副方子送你们,分别治他的喘症和敏症,记得多加休息,切勿劳心费神。诊费嘛就免了,看你们像是别处来的,跟你们打听个消息.”
“什么消息?”
“最近可曾见过一位身长八尺、浓眉大眼的男人?”
“浓眉大眼,你说的是阿得吗?”
“我九尺!”阿得重重地用外衣将夏轻尘包起来,不让周围热辣辣的目光看到。
“呃呃,是我形容错了……应该是一位气宇轩昂、剑眉星目、举止雍容的高贵男子。”
“没见过。”
“这么肯定。”
“医生,你这样找人找上三年五载也找不到,至少也该画张图啊。”
“这,我要是画得出来早就画了……”那郎中话未说完,只闻头顶一声大喝,抬头便是一面鞋底:
“你这该死的小辈!”
“哎哟喂呀——”那郎中狼狈地避过一脚,从桌下滚了过去。
“张之敏!你竟敢顶着我的名号四处为非作歹!”
“师兄,你终于出山了!”年轻郎中从地上滚起来。
“我不出现,等你再继续败坏我的名声吗!问声断死阎王判”那人一把扯下招牌上的布幡“这也是你配用的称号吗!你这以下犯上的蠢材!”
“师兄,你听我解释,我有要事拜托你……”
“毁我清誉还敢跟我谈条件,给我死来!”
“师兄饶命啊——”张敏之绕着桌子躲跑了起来,眼看自己不敌,连忙抽出腰间扇子抵挡。这一来自己接招不要紧,对方怒意更胜。
“张之敏,你竟敢用五文钱一把的纸扇冒充我的‘阴阳’,你你你,你该死!”
“师兄,师兄,我是逼不得已,我真的有天大的要事啊——”张之敏一边躲一边急急解释,眼看撑不下去,拔腿就要逃跑,忽又瞟到躲在角落里的夏轻尘,猛地冲上去捧起他的脸,隔着空气做了个吻的嘴形“小公子,来日有缘,你要陪我饮酒。”说完高声道:
“杨思修,有种来城外拼命!”
“张——之——敏——”那人大喝一声手上阴阳扇面骤开,强大气劲瞬间劈碎木桌。
阿得一把将夏轻尘扯到怀里,一个转身避开余劲。待尘埃落定,咒骂追逐声已然远去。
“轻尘,受伤了没有?”阿得松开怀抱,查看着怀里的夏轻尘。
“没有。就是吓一跳。”
“咱们赶紧抓药去吧。”
“嗯。”
于是阿得扶着他到药铺确认那方子确是治病的良方,这才抓了药,随后又到城中铁匠铺去购水车用的铁棍,在布店扯了一丈青布,两人便回米粮行推了板车,赶回村子。
“唉,还真是巧,铁匠那儿就有几根差不多的棍子,把头上这么打一打,就成了。这要是往时订做,怎么也要等上两三天的。”
“一会儿回去就装上,看看好不好用。”
“肯定好用!我在想啊,这回,真的可以不花力气,就能磨粉了……对了,轻尘,你饿不饿?我忘了在集上给你买些吃的了。”
“不太饿。”
“就到了,回家我就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