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彼岸世界,白昼显得格外弥足珍贵。
因为时间实在太短了!
昼夜在此处本就是颠倒的,有人趁着白昼出现,赶紧劳作开市。
也有人收摊回家,关门睡起了大觉。
迟柔柔从黑市出来后,就到了街边的一处小摊坐下。
给御晞叫了一海碗牛肉面,自己面前也搁了一小碗,但是却不吃,只是喝着茶水,看着忙忙碌碌的人群。
然后看着头顶光辉黯淡的太阳。
世间最不可直视之物,为日光。
她在深渊下时,就想来看看,这彼岸世界的太阳有多了不起。
可真见着了之后,她才发现,这太阳仿佛还不如深渊之下。
明明是太阳,光辉却还比不上月亮……
这三重天往下的平头百姓,工商士农就是最普通的凡人,可他们的生活,在迟柔柔看来,却是说不出的混乱。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才是秩序和规则。
但似现在这般,一切完全颠倒,算是个什么样子?
边上呼啦呼啦的声音一直不停,迟柔柔偏头就见御晞面前那一大海碗面要吃完了。
她二话不说把自己面前的面给他倒进了碗里。
“娘,够了……”
“装什么装,你赶紧吃饱,别过半柱香又来和我叫饿!”
迟柔柔白了一眼。
御晞瘪了瘪嘴,闷头又开始吃。
迟柔柔看他那架势,怕是还不够,扭头又让店家给他煮了几斤面。
这大胃王般的食量,吃的碗都堆起了,竟没人注意!
主要还是迟柔柔刻意削弱自身的存在感,让人忽略她和御晞的存在,甚至是忘记他们的面容。
否则的话!
就御晞这吃法,还不眨眨眼就在九重碧落上出名?
迟柔柔在边上喝着茶,一副慵懒闲散绝世美仙女的姿态。
旁边御晞的碗是一个叠一个,整整垒了好几摞。
“吃完了没?!吃完了赶紧走,嗐……姑奶奶真要养不起你这头猪了……”
御晞干完所有的面条,嘴角还没嚼完,顶着一张小油嘴就被迟柔柔给拽走了。
母子俩一路上互相骂骂咧咧的。
等两人走了后,那店家才来收拾碗筷,一看这一摞摞的碗,登时吓了一跳。
“仙人哦,这是哪个猪吃了这么多?!”
“咦,我啥时候卖了这么多面出去的?”
店家惊疑不定的轻点了下钱银,确认收入对的上号后,这才松了口气。
只是收拾时,仍免不了疑惑的絮叨。
一道修长高挑的身影出现在面摊旁。
男人外披着大氅,内里的白袍松松垮垮的系着,深渊般漆黑的眼眸落在那一摞摞的面碗上。
微眯起眸子。
“这气息怎有点熟悉?”
“不过……这是什么饿死鬼下来的,竟吃如此之多?”
蚩尤低声道,抬头朝天上的日轮看了眼,又皱了皱眉。
径直从店家身边走过。
他大摇大摆的走在人群中,却无一人察觉到他的存在一般。
循着那熟悉的气息,在人海里漫无目的的游荡着。
迟柔柔本是想早早会茶楼去歇着了,架不住自己养了一头‘猪’。
御晞那嘴啊,是真不能停。
那肚子真真就是个无底深渊,刚刚差点把人面摊吃垮,这一路下来,左右手又堆满了吃的,脖子上还挂了一圈。
迟柔柔手上拎着给他买的八宝鸭,俏脸黑漆漆的一片。
“你能不能记住你出身小门小户这件事?”
御晞双颊塞得圆鼓鼓的,活似一只正在进食的仓鼠。
他看向迟柔柔,颇有几分怨气道:
“知道小门小户,那你还不努力赚钱养儿子?”
“白捡我这么厉害一个儿子,你还不知道当成宝贝供着,一点自觉都没有!”
迟柔柔深吸了一口气,硬生生给气笑了。
她这是白捡了一个儿子?她分明是捡了个祖宗吧!
还是养不起的那种!
“烂芋头,你这要是再不出现,我真要被你儿子吃的去卖血了……”
迟柔柔看着手上的八宝鸭,忍不住小声嘀咕。
御晞消灭完自己手上的零嘴,就准备来夺鸭了,愣是拽了好几下,才把食盒从迟柔柔手里拽走。
他一边吃着,一边嘀咕道:
“仙女娘亲啊……”
迟柔柔面无表情冷冷道:“别叫我仙女,我现在只想当个魔鬼。”
“最后一只鸭子!我这只吃了不吃还不成嘛!”
御晞不忿道,他是那种油嘴滑舌只为了骗两口吃的人吗?
“你无事献殷勤,除了吃还是吃!”
御晞略感气结,板起俊脸:“胡说八道,我是要与你说正事!”
“呵……你说……”
“你与我爹之前不是有个鸟儿子吗?”
迟柔柔嗯了一声,“你说金鹏?怎忽然想起它了?”
“你先前和那鸡翅小子不是约着后日见面吗?那小子是金翅大鹏王族的人,到时你不妨打听打听你那鸟儿子的下落。”
迟柔柔脚下一顿,看他的眼神一变:
“当初我问你金鹏的下落,你不是说不知道吗?”
御晞噎了一下,察觉自己说漏嘴了什么。
他目光微微闪烁,赶紧道:
“我……我的确不知道啊!当初那只鸟的的确确是死在了深渊下嘛,也是它死了之后我才发现它的魂魄不简单。”
“它那是妖魂,且有金翅大鹏一族的气息。”
御晞说着瞄了一眼迟柔柔的脸色:
“金翅大鹏乃羽族至尊,整个族群里人丁也算不得多。”
“我估摸着你们那鸟儿子恐怕和允月白相似,都是神魂跑到了深渊中来历劫,现在应该已回到了本体。”
迟柔柔听完他的废话。
扬起手,准备一巴掌打爆他的狗头之际。
她整个人猛地一颤。
胸膛中像是有什么在跳动着。
噗通!
噗通!
噗通!
迟柔柔错愕的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胸膛。
她感受到了心脏的跳动!
可是她分明已经没有心了啊……
除非……
她猛地抬起头,目光在人海中看来看去,不断寻找着什么!
是你吗?芋头!
是你对不对!!
在街道的拐角处,蚩尤站在檐下,摸着自己的胸膛。
里面那颗心在怦怦直跳着,似要见到它主人了一般,欢喜着,雀跃着……
她的心,在他的胸膛里跳动着!
蚩尤眸光幽沉到了极点。
他看着人潮,控制不住四肢百骸涌出来的激动与颤抖。
是那个女人!
是那个叫迟柔柔的该死的女人!
她回来了!
是她回来了!
蚩尤猛地冲出拐角,看到了人潮中的……那道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