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枉,当真是冤枉。
她昨夜和那个叫幕儿的小宫女什么都没干,那小宫女大半夜的正好撞到她跟前,这事儿怎么想都觉得不正常?她原本还是打算下了早朝去跟顾君然告状的,没成想顾君然竟然已经知道了这事儿,还把人给打了个半死……
这说明顾君然真的是神通广大如斯,这宫里还有什么事儿是她不知道的?就连她大半夜出去遛弯儿的事儿都能知道?
这事儿可怎么说?她应该怎么跟顾君然解释?
如果是她主动去跟顾君然说还好说,可现在是顾君然提前知道了,看样子还是要对她兴师问罪的意思。
事情有点难办,秦昭心里莫名的有了几分恐慌。
那种恐慌简直毫无道理,恐慌到让她都有点害怕去早朝了。只因为早朝上大概率有顾君然在那儿,她害怕见着顾君然。
一想到她冷起来的脸,秦昭没有来的一阵心虚。
“嗯。”秦昭苦笑了一声,仗着胆子又看了眼那个被打的皮开肉绽的小宫女。
啧,身上都没一个好地方了,就脸还没毁了容。
事已至此,秦昭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挥了挥手道:“带走,就按照皇后娘娘的吩咐处置。”
小太监立刻应了声:“是,六殿下,那奴才先告退了。”
秦昭又是一声:“嗯。”
等人走了,秦昭便在一众奴才们的随从下去早朝。
她昨夜没睡好,进去的时候强打着精神,但还是被一位大臣看出了点什么。
那位大臣躬身行了礼,问道:“六殿下,您没事?气色看似不佳,可要注意身体。”
秦昭礼貌的点了下头:“无妨。”
大臣一开口,其他臣子们的视线也向她这边望过来,看她气色的确不佳,嘀嘀咕咕的小声不知道说着什么。
但她就是昨日夜里失眠了,失眠这种事又不是她能控制的了的。
见秦昭的视线看过去了,那些臣子们才整理了一下衣冠,态度温和的向她看过来,嘴里说着寒暄的话,秦昭也一一应了。
看样子部分人对她还是乐于做一些表面功夫的,这至少是个好现象,如果明显着表明对她的排斥,那她就真的该担心了。
但另一部分人显然不是这样的,秦昭察觉到了那些人态度的不对劲,不过也可以理解,对她横眉冷对的那群人大部分都站在三皇子身后,这样就都说得通了。
如今元启帝病重,他膝下儿子又多,其实怎么算都不会算到她的头上,其他皇子们不服气她也能理解,不过既然顾君然说她可以,那她就姑且一试。
就在这时,忽然传来一声尖细的嗓音:“皇后娘娘到。”
声音一过,满朝文武全部齐刷刷跪倒,秦昭站在最前,跪下之后微微抬起了头,看到身着红色凤袍的年轻女子在太监的搀扶下,缓缓走到了龙椅旁的那张椅子上坐下。
“臣等拜见皇后娘娘。”
大臣们拖长了调子,向顾君然行礼。
顾君然坐定,才缓缓开口:“众卿免礼。”
秦昭随着众臣站起身,抬头向顾君然的方向看过去,顾君然目光向她的方向停留一瞬,转而移开视线,就是不看她。
秦昭:“!!”
还真生气了啊?
早朝的流程复杂且枯燥,秦昭静静的听着朝臣们向顾君然说着朝政上的事儿,她尽量的把那些转了几个弯儿的话往直了想,毕竟能当上官儿的都是人精,他们说话肯定不会直来直去,秦昭仔细的转动脑筋想,也能想明白他们在表达什么。
顾君然显然早已经习惯了他们的顾左右而言他,总是能精准的给出回复,小半个时辰听下来,秦昭忽然有些钦佩顾君然了。
期间小太监宣告元启帝的旨意,立她为太子监国,原本朝臣中有了不少震动,三皇子一党原本想要开口,但顾君然却没给他们开口的机会,吩咐继续议政。
顾君然做主,秦昭倒是省下了不少麻烦,她昨夜还考虑如果今日早朝,有人不服她,她该怎么应付,不过既然顾君然帮了她解决,她就省的麻烦了。
明明她和顾君然的年纪都差不多,但顾君然却小小年纪就懂那么多东西,手腕能力皆不错,很有一国之母的风范。
可能是顾君然太过强势,众臣议政期间,听了她的见解也都纷纷点头。
秦昭却忽然走神了,她向顾君然的脸上看过去,只觉得那人长得极为好看,那是一副看似凉薄的脸,唇很薄,五官堪称完美。
她以前倒是没发现,顾君然竟然生的那么好看。
“太子?”顾君然的目光忽然向她看过来,眼神晦暗不明:“你怎么看?”
秦昭抬了抬眼,她刚才走神了,没听到他们在说什么。
“我觉得……”她眨了眨眼:“娘娘您说的对。”
这个答案总没错?
她觉得这个回答是万能的,毕竟她说的也没错啊,顾君然说的永远是对的,哪怕是错的,也是对的。
然而她话音刚落,朝臣中又出现了一堆不大不小的议论声,她甚至还在声音中听到了几声明显的讥笑。
顾君然居高临下,把众人的反应看在眼里,秦昭站的离她近,她能明显看到秦昭脸上的紧张。
顾君然顿了顿,掀起眉看她,温声问道:“太子,今日早膳可用了?”
秦昭一愣,不解的向她看过去,实话实说:“回皇后娘娘话,儿臣尚未用过早膳。”
众臣都不解顾君然的用意,全都屏气凝神,静静的听着。
谁知顾君然却轻飘飘的道:“太子殿下的身子一贯娇弱,眼下殿内伺候的奴才们却不上心,着实令本宫心寒。”她说着,吩咐道:“来人,传本宫话,太子移居东宫的时候,原本宫里伺候的人,便不必带了,再差人去查,凡是慢待太子的旧人,依宫规处置。”
她声音不紧不慢,丝毫不见怒气。
但诚然,这招敲山震虎极有效果,朝臣中渐渐安静下来,不再发出一丝一毫的动静。
秦昭低着头,慢慢的扯了个笑,她知道顾君然在帮她解围,而且顾君然很聪明,也很懂的怎么拿捏这些大臣们。
她抬起脸,咧着嘴向顾君然笑了笑。
顾君然淡然的视线滑过来,一经对视,又转而离开。
“方才,议到哪儿了?”顾君然问道。
一名朝臣答道:“回皇后娘娘话,议到南方发了旱灾。”
顾君然轻轻颔首,又瞧着秦昭,轻声问道:“太子听到了?”
秦昭立刻躬身行礼:“是,儿臣听到了。”
顾君然警醒道:“朝堂之上,所议之事,皆涉及天下民生大计,你身为太子,理应多上点心。”
秦昭又弯下腰,行了个大礼,才保证说:“是,儿臣知道了。”
“嗯,太子对此怎么看?”顾君然问道。
南方干旱吗?
秦昭思索了片刻,回道:“儿臣以为,此事……”
她还未说完,这时,三皇子站出来,打断她道:“回皇后娘娘话,儿臣对此也早有耳闻,旱灾乃是天灾,天灾难测,我等为百姓计,只能从国库中播银子,派遣钦差大臣前去赈灾。”
“嗯?”顾君然轻应了声,又问众大臣:“诸位大人以为呢?”
众臣全都躬身行礼,随后齐刷刷的道:“臣等以为,三皇子所言及是!”
秦昭心里不禁啧啧了两声。
这些人都没有主见的吗?
但凡是有个比他们官儿大的人站出来,说个什么看法,就忙着要拍马屁?
不过三皇子确实平日里很喜欢周旋和朝臣们的人际关系,如今他一开口,众臣都向着他说话,也不奇怪。
“可是……”秦昭顿了顿,终于开口:“咱们国库中,还有银子吗?”
她说着,看向三皇子,看了几眼,见对方脸上表情没一个笑模样,冷冷的像是看杀父仇人,秦昭便收回视线,转身问道:“户部尚书是哪位大人?”
随后,一位年过半百的老臣站出来:“回太子殿下,微臣便是。”
秦昭走向他,盯着他的脸,问道:“你说,国库中还有多少银子?”
“这……”户部尚书犹犹豫豫,他颤颤巍巍不敢回答的样儿,让秦昭以为他下一刻就要晕过去。
秦昭笑了一声:“慢慢说,不着急。”
户部尚书终于对顾君然行了礼,说道:“回皇后娘娘,回太子殿下,国库中已经没多少银子了,前阵子北境告急,老臣刚播了最后的库银,如今在打仗,哪里还有银子啊,有了银子也是先给祁王那边。”
秦昭摸着下巴,点了下头:“嗯,没有银子,那么问题来了,银子都到哪儿去了?”
她这话一开,无疑是捅了马蜂窝,秦昭明显感觉到了部分人的惶恐不安。
偏偏在此时,顾君然目视前方,意味深长的道:“那便查国库的账。”
朝臣们全都面面相觑,小声嘀咕了一阵,最后全都一致的沉默下来。
秦昭抬起头,笑着向顾君然看过去,口型对她说:“您——真——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