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夕之间,似乎一切都变了个样儿。
先是陈芳菲下毒谋害陛下,把陛下直接给害到吐血不止,太医院全院上下彻夜不休,才把人给救回来。
紧接着就是陈芳菲供出了幕后主谋是三皇子秦寿,众臣这才知道,自从新帝继位之后,看似闲散的三皇子其实包藏祸心。
宫里宫外瞬间传遍了,朝臣们即刻纷纷上书,三皇子谋朝篡位,罪在不赦,理应立刻处斩。
秦昭在休养了半月之后,终于能上朝了,陈芳菲已经被顾君然下令,早就处以车裂之刑。
倒是如今正关押在大理寺的三皇子秦寿,他再怎么说也是元启帝的儿子,哪怕罪证确凿,也是经由大理寺层层审判的。
这样一来,有规有矩,有章有法,他指使陈芳菲下毒害她是事实,迟早一死也是板上钉钉的,只是会让他能多活一阵子了。
早朝的时候,秦昭说自己身体不好,要退位,由九皇子来继位新君。
朝臣们震惊之余,也全都听惠相的意思。
惠川率先表了态,并没有提出异议,朝臣们也便纷纷应了,只说陛下圣明。
退位诏书已经拟好,秦昭原本想先拿给顾君然看的,但顾君然自从她中毒之后,便开始闭门不出了。
秦昭中的毒是她提前让暗卫准备好的,虽说不至死,但却让她昏迷了大半个月,期间顾君然一次也没来看过她。
心中说不失落是假的,就算要生她的气,也不至于能气成这样。
顾君然当真这么心狠,就直接气的连见她都不愿意见了?
只是她若是现在再不走,怕是要死在顾君然面前了。
她不想自己死的时候,让顾君然看到。
她离去的时候,样子一定特别丑,如果顾君然看到了,她肯定会不喜欢。
秦昭心中叹了一口气,对小胜子道:“宣。”
接着,小胜子便开始宣读她的退位诏书。
等诏书念完,九皇子在下面领了旨,朝臣们皆对他行礼,秦昭缓缓的走下皇位,转而由九皇子站到皇位前方。
秦昭在一旁看着,小小的少年脸上还透着稚嫩,眼中却并无慌乱之色,只是静静的望着下面的大臣们,仿佛早已经有了天子的气势。
早朝过后,秦昭回寝宫收拾行李,她打算今夜之前就出宫。
收拾了大半,看到旁边的小胜子,秦昭问道:“太后娘娘,还生……”我的气?
她话说了半截,后面却改了口:“她这几日,一直没出慈宁宫?”
小胜子犹犹豫豫,似乎不敢说话。
秦昭把脸一沉:“说!”
小胜子终于慌了,连忙道:“回陛下的话,太后娘娘她在您昏迷的时候,每日都来照顾您的,只是太后娘娘她不让奴才们说。”
秦昭一愣:“每日都来?”
小胜子皱着眉头,慌里慌张的道:“主子爷,奴才这回怕是要砍头了,是,太后娘娘每日都来!”
秦昭原本心里不痛快,一听他这么说,似乎是忽然就痛快了。
她勾唇笑了笑:“那你死总好过我死!”
她说着,放下手中的行礼,直接起身往殿外走去。
小胜子连忙追问:“主子,您去哪儿?”
秦昭笑了一声:“你管不着!”
她说话的声调极为轻快,似乎方才那副闷着要发火的模样是另一个人一样。
与此同时,慈宁宫内。
谨离正在伺候顾君然画一幅牡丹图,顾君然绘画功底极好,华贵大气的牡丹在她笔下仿佛活了一般。
谨离奉上一盏茶,恭敬的侍立在侧,想到了什么,终于犹豫着开口:“娘娘,无极殿那边来人说,陛下已经在收拾行囊了。”
顾君然手中的笔一顿,白皙的纸上竟然滴了一滴墨渍,那道痕迹在牡丹花卉的边缘位置,看起来和整幅画有些格格不入。
顾君然眉头微蹙,放下手中的笔,吩咐道:“丢了。”
谨离眼皮一跳:“娘娘,这好端端的画……”
顾君然清冷的眼神制止住了谨离接下来要说的话,谨离只能点了头应着:“是,主子,奴婢这就丢了去。”
顾君然今日心情不好,整个慈宁宫上下全都鸦雀无声,没人敢触她的霉头。
倒是谨离,似乎心有所觉,顾君然情绪不佳怕是因为陛下要走了。
顾君然没了继续作画的兴致,转而去了内殿,亲自动手点了焚香,卧在贵妃榻上看书。
谨离招了招手,她一打眼色,满殿的宫人立刻感激的看了她一眼,全都退下去了。
几个人都是在宫里伺候久了的人精,自然明白谨离这是怕她们伺候的不周到,惹了太后生气,这是在救他们的命呢。
一行人退了出去,其中一个宫女担惊受怕道:“也亏得谨离姑娘好心,要不然我这条小命,今天恐怕就保不住了。”
“谁说不是呢,太后娘娘今儿这是怎么了,我怎么感觉有点,山雨欲来……”另一个人小声接话。
“山雨欲来风满楼,连这都说不明白,亏得太后娘娘平时准许咱们看书呢,你这书都看到狗肚子里去了?”
就在几人在叽叽喳喳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是谁山雨欲来?”
几人一愣,立刻纷纷转身。
只见秦昭早已经换了一身湛蓝色的锦袍,纵然她身上没有穿着龙袍,却依旧一副贵气逼人的模样,再加上她模样长得好,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富贵人家出来的风流小公子。
几人见了她纷纷行礼。
秦昭嘴角含笑,摆了摆手:“免了。”
她现在都不是皇帝了,等到过上几日,钦天监选个良辰吉日,九皇子就正式登基了,如今他们给她行皇帝的礼节,着实已经不妥。
一个小宫女大着胆子道:“陛下是来见太后娘娘的?”
秦昭装模作样的点了头:“嗯,半月未见太后,想着来请个安。”
小宫女立刻道:“娘娘在殿里呢,陛下您自己进去。”
秦昭挑了挑眉头。
自己进去?
这慈宁宫的宫人几时都这般没规矩了,就连引见都懒得引见了?
秦昭不明就里,迈开步子往殿中走去。
她走到内殿,刚一抬头,不经意间就对上了一副好看的眸子。
顾君然正坐在贵妃椅上,殿中燃着好闻的檀香,香烟袅袅间,只见那好看的姑娘正手持一本古书,正慵懒的卧在贵妃榻上。
一经对视,秦昭率先绽开了笑,行了礼道:“太后娘娘吉祥。”
顾君然没应声,秦昭自个儿站直了身子。
谨离见她进来,竟然主动的无声退下。
殿中没有外人,秦昭也便大着胆子,主动走到了顾君然的跟前。
此时顾君然已经垂下了眼,又把目光重新落在她手中的书本上。
秦昭轻咳一声,装作好奇的模样探过头去:“在看什么书啊?”
顾君然拿着那本书,又往后靠了靠,那样子显然是不想给她看。
秦昭厚着脸皮往前靠,终于把脸贴的再往前了些,她看的不是书上的内容,而是看的顾君然的脸色。
顾君然察觉到她的动作,蹙着眉头抬眼,秦昭的脸已经凑到了她的面前。
仿佛她只要再往前一些,就能亲到她一样。
顾君然脸色有些不自然,咬着牙喊她:“秦昭!”
秦昭也吓了一跳,刚才她只是想看顾君然还有没有在真的生她气,怎么不经意间就凑到人家脸上去了。
秦昭打了个机灵,立刻站直了身子,没话找话:“那个,娘娘今天用过午膳了没有?”
顾君然冷着脸:“用过了。”
“哦……用过了啊。”秦昭看了看她,又没话找话:“那娘娘接下来打算做什么?”
顾君然吸了一口气,再也没心思看书了,她把书本搁到旁边的桌上,转而抬头望着秦昭,面无表情:“你身子好了?”
秦昭点了下头:“昂,好的差不多了。”
顾君然冷眼望她:“身子好了就要往外跑?”
秦昭挠了挠头,笑道:“那不是说了嘛,我觉得宫里太闷了,如今朝中的祸患都已经除去,我也没理由不走啊。”
顾君然垂下眸,不肯说话。
秦昭拿不定主意,想起了什么,又从怀里拿出了一块帕子。
“娘娘,这是上回您给我的,我已经洗干净了。”秦昭笑着说。
顾君然冷声道:“拿走,你用过了,本宫不要了。”
秦昭一愣,想到了什么,又连忙收好:“那成,那我就收起来了,权当留个念想。”
顾君然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抬起眼看她,问:“你傻不傻啊?”
秦昭一愣:“啊?”
顾君然嗔她一眼,道:“本宫有那么多法子,能处置了秦寿,犯得着你亲自拿自己做饵?万一真的出了事可怎么办?”
秦昭心道,反正自己都活不了太久了,这叫以身殉国,就算死也死的壮烈。
然而她明白顾君然是在心疼她,不然也不可能在她昏迷期间一直来照顾她。
秦昭点了下头,笑着说:“嗯呐,以后记住了。”
“还有以后?”顾君然不悦看她。
秦昭连忙摇头保证:“不,没有以后了!”
顾君然不再理她,转而又拿起了手中的书,她目不斜视,完全把秦昭晾到了一边。
秦昭想了想,还是走近了她一些,大着胆子扯了扯她的袖子:“娘娘,我错了。”
顾君然轻哼一声。
秦昭又扯了扯她的手,然后晃了晃。
“娘娘,我知道了错了。”
顾君然似乎是被她这副死皮赖脸的模样缠的没办法了,终于抬起了头来,气道:“行了,都多大了,怎么就没点正样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