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绫(1 / 1)

舒意还不知道自己要面临什么,此刻耳边充斥着秦歌的哭闹声,她揉了揉眉心,倍感心烦。

生在温室里的花朵,没有经过风吹雨打,突逢霜雪,难免无助,其实她能够理解秦歌的恐惧,但她不想理会她,任由她发泄,等她哭累了,自然会安静下来。

这个房间除了她们,还有其他几个人,看面孔有蒙古人,白种人,还有两个中国人。虽然他们一直待在角落,没有抬头,但刚才进门的时候舒意明确听到了他们的交谈,讲的是中文。

势单力薄的女孩在异国他乡总是不太安全的,这种时候她很想同他们求助,希望他们至少看在国籍相同的份上,能够保护她和秦歌。

可惜秦歌一直缠着她,而对方明明听得到一个女孩的哭泣,却始终没有出言相劝的意思。

舒意心底一沉,推开秦歌的手,自顾自打量起这个房间。

应该是提供给站内工作人员休息的,房间不大,有一副歪腿桌椅,还有张四人容量的折叠沙发,除此以外只有一扇高于地面两米多的小窗,外有防盗设计。

很好,完美地切断了逃生路线。

秦歌终于止住了抽噎,迷茫地看着她:“现在怎么办?”

舒意问:“你杀人了吗?”

她立刻摇头。

“那你怕什么?”

“你不怕吗!”她强忍着尖叫,难以置信地瞪圆眼睛,“舒意你、你知不知道,有时候你冷静地让人害怕。”

她和姜利在洗手间发生的事,当时隔着几个包间他们没有听清,只囫囵猜到个大概,后来听附近的乘客提起,才知道动静闹得有多大。

一男一女在里面半天,裙子撕破了,还动起手来,风言风语传遍前后硬包,可她却像个木头似的,完全不放在心上。

而今亦如此,车上死了个人,她莫名其妙失踪大半夜,被武警关押,不说流眼泪,脸上连一点惊恐都没有。

秦歌心中一直有种感觉,她不是普通的大学生,现在这种感觉更强烈了。她不由追问:“你不是不想出远门吗?为什么临时改变决定,又要参加毕业旅行了?”

“那你呢?”舒意回到她身边,房间里灯光昏暗,她眼眸清亮,审视着秦歌,“你为什么要做那些事?”

秦歌不想令自己处在下风,鼓足勇气与她对视,抬高下巴道:“我做什么了?”

“还需要我掰开来一桩桩一件件地提醒你吗?”

从进站开始她就不规矩,分明看到祝秋宴扶了她一把,却假装没有看见,让蒋晚误以为他撞了她还不道歉;上车后她自顾自选择了一边位置,特地让冯今来帮她抬行李,惹恼蒋晚;之后她假装睡觉,对她的求救置之不理,在江远骐对她示以好意后,假惺惺地装好人,又是还碗,又是下车去买日用品,还故意提起尿片以让她难堪,之后借机挑唆她和蒋晚的关系,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把姜利扯进牌局当中,又为她的失踪而流泪,赚取其他人的好感。

原先舒意以为她只是针对自己,静下来理了理思绪才发现不止如此,她原也针对蒋晚,后来是因为围绕她的事太多了,她才同蒋晚站到一块去,目的也很明显,就是为了让她们姐妹翻脸。

可能女孩子都有天生的第六感,她能够察觉到秦歌的敌意,并不只是为了在异性面前当一个白莲花这么简单。

“我以前冒犯过你吗?”

舒意想不起来她们是不是见过,见她低头不语,便又重新想到一个可能性,“你也是因为我参加这趟旅行,才顶上来?为什么讨厌我?”

秦歌嘟哝:“我没有,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她越是嘴硬回避,舒意就越坚信她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因下沉吟道:“我们都是女生,你那一套骗得了贺秋冬,却骗不了我。现在我们都没有俄罗斯签证,要想出去,肯定少不了打点。我已经想好了,等大使馆的人一到,我就立刻向他们表明我的身份。”

舒意告诉她,“我妈妈是在中外都很出名的画家,爸爸搞收藏,在北京各处也都能说得上话。出门前他们给了我一张黑卡,我有足够的钱为自己张罗,当然,如果你肯坦诚的话,我可以带你一起走。”

秦歌身形一怔,惶惶地跌坐在地。

她是装睡,自然看过舒意说的那张黑卡,就放在她随身背包的夹层里。蒋晚也提起过她的家世,爸爸妈妈在北京都是响当当的人物,百度百科能搜索到,虽说这社会讲究什么人人平等,但现在不是过海关边境,只要排队就行,而是死了个人!要排除嫌疑,走正常流程,不知要等多久!

最重要的是,她没有签证。

她是一个名牌大学的毕业生,有足够的头脑思考将她和舒意单独关押的原因,一定是身份有瑕,被列入了嫌疑人名单。

这么一想,她又忍不住要哭了,随手抹开脸上潮湿的头发,凄凄地望着舒意:“带我一起走,好不好?”

舒意这才看到她一直掩藏在头发下的一排青春痘,密密麻麻缀在侧边下颚,她好似挤过,一颗颗又红又肿。

察觉到舒意的目光,她恍然意识到什么,赶忙将头发撩下来,盖住痘痘。

这是女孩子都会有的心思,爱美之事,放大了说无异于维护尊严。

舒意忽然有些同情她,放轻口吻道:“只要你告诉我原因,为什么要那么做?”

秦歌颓唐地望了望“天窗”,口吻有些嘲弄:“我说出来恐怕你笑话,其实都是因为一个梦,从小到大我一直在做那个噩梦。”

噩梦里,她是一个不受宠的孩子,家道中落,父母双亡,不得已投奔亲戚。亲戚是当朝大官,家中女儿成群,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偏那亲戚非常忌讳“女孩”,又碍于名声,不得已将她留下,置于偏院,打发下人照顾,自此不管不问。

主人家一旦怠慢,下人也就狗仗人势,口口声声拿她当表小姐问候,可眼神间的傲慢,却好似她连一个乞丐都不如。

事实上,那户人家的大小姐后来真的收留了一个乞丐。

下人们习惯捧高踩低,将真乞丐看得比天还高,却将她这个表小姐,视作尘泥一般低贱。

她的姨母生性软弱,在高门大户说不上话,见到那位大小姐自己尚要矮上三分,更遑论维护她?除了让她听话谦让,处处逢迎,再无别的关照。

她记得清楚,那家人姓谢,是王朝的贵族,高高在上,翻覆之间玩弄权术,生杀予夺,人命如草芥,何曾有过一次正眼看她?谢家的大小姐更甚。

“我在谢家约半年之久,始终没有见过她一面,听丫鬟说,她是王朝鼎鼎有名的才女,曾在圣人围猎时奇谋护驾,有功在身,比她的父亲更受朝野内外的关注,王亲贵族都想纳她入府,可惜……”

谢家一朝失势,她被一母同胞的妹妹陷害,被迫离家。

那妹妹是个十足的蠢货,不管是谁只要对她好,她就会同你掏心窝子,你说什么她信什么。因为无法忍受谢家下人的轻慢,以及三番四次请见却一直将她拒之门外的谢家大小姐的低视,还有那整个钟鸣鼎食之家对她的侮辱,她投向外敌,挑唆谢家姐妹之情,参与扳倒谢九的阴谋之中。

她以为她赢了。

“然后呢?”舒意声音发紧,迫切地望着她。

秦歌擦着眼泪说:“后来她回来了,用白绫绞死了我。”

或许死得太过凄惨,她始终难以忘怀那一幕。

从小到大被同样的噩梦缠身,看过医生,吃过药,却始终无法治愈,慢慢地她接受了那个噩梦,也将自己变成了王歌。

她厌恶一切美好的情感,势要将其脆弱的外壳捣碎,要将虚伪踩在脚底,与她一同冰冷。

果不其然,蒋晚也是个蠢货。

“你觉得荒诞吗?像不像一个黑色笑话?”她以前同家人提起过,他们就是她此刻的表情,轻轻地拿起,不屑地放下,好像她只是在讲一个笑话。

舒意却摇了摇头,一个人把自己代入梦中,继而影响现实的生活,整个人变得扭曲起来,换做以前她可能确实觉得荒诞,可这个所谓的噩梦,却为上次看到的故事带来了一个颠覆性的转折,她便不觉得荒诞了。

不出所料的话,秦歌应该就是上一世的王歌。除了晚晚,她也来了。

还有谁呢?

她抓着秦歌问:“关于谢家,你可以跟我多讲一些吗?”

“你相信我这个梦?”

“我信,但我觉得你不应该被里面的人所影响,你现在是秦歌,已经是全新的生命了。”舒意从包里翻出纸巾,“擦擦眼泪吧,再哭下去你会脱水的。”

秦歌抽噎着,眼泪模糊了视线,依稀看不清舒意的脸。她断断续续地问:“你、你不怪我吗?”

舒意想说,她没有那么高尚。当年谢意不肯见她,是否还有隐情她不清楚,但正如她所说,这已经是下一辈子的事了,她不必背负当年的债,而今的瓜葛也应当另算。

她的所作所为已经伤害到她和晚晚的感情,她就无法原谅她。

“我怪你也没有用,出去之后你同晚晚解释吧。”舒意说完,还是继续了前面的话题,秦歌便将梦中谢家大小姐重回谢家的过程一五一十地交代了个遍。

原来谢意早就察觉家中有鬼,借着血崩故意离开,降低对手的戒备,以便看清作祟之人。谢晚只旁听过谢意管家,真正接手大小事务才察觉吃力,慢慢地权柄转交到旁人手上。

舒意急于知道那个幕后之人是谁,秦歌似乎也云里雾里,始终说不到重点,眼看离真相就差一步了,门忽然被撞开。

背光的阴影下立着两个身形魁梧的男人,其中一个在房间内四下逡巡,最终将目光定在她和秦歌身上。随即身旁的人会意,走上前来:“你们两个,谁在洗手间闹过事?”

秦歌下意识望向舒意,舒意强自镇定道:“你们是谁?”

对方穿着迷彩的衣服,粗粗一看像是边检,可蒙古与俄罗斯执勤的士兵,中文说得再好也会有点蹩脚的口音,对方却没有,纯正流利,长相也像中国人。

再一个,问话的口吻似乎也有问题,什么叫做“谁在洗手间闹过事”?看样子是在找她,可是武警收了她的护照,分明知道她的名字。

舒意抱着书包往后退了一步,提防起来。对方却没有再出声,单凭她们的表现就已经猜到想找的人,随即伸手一把抓过舒意。

舒意力敌不及,整个人被往前拖了半米,立刻高声呼救。

同一房间几个异国人叽里咕噜像是在争论什么,也有意上前阻拦,被为首的男人一记倒勾拳挥倒后,其他人感到实力悬殊,赶紧退到了角落。

唯一两个中国人,也跟着当了鹌鹑。

秦歌原还将她往回拽,见形势都往一边倒后,渐渐地也松开手来。舒意大声道:“你们究竟是谁?想做什么?”

她知道这个房间已经没有人会救她了,但她还是拼命地求救,用中文、蒙语和英语竭尽全力寻求帮助。

她的声音非常响亮,隔壁的房间绝对可以听见,可她喊了半天却始终没有人过来。

对方盯着她,眼睛里只有“徒劳”两个大字。意识到这些人来历不俗,舒意为保存体力,放弃了挣扎,匆忙间只想把包带上。

她一手推男人,一手拉起掉在地上的包,不料刚拽到书包一角,旁边伸来另外一只手,以更快的速度往回抽了回去。

舒意抬头看向秦歌,秦歌哆哆嗦嗦地退到窗下。

一丝月光洒落,瘦削的女孩像一只被□□对准的鸟儿,空洞地注视着黑暗的墙面,惊恐无以言状。

“舒、舒意,你不是说会帮我的吗?那张卡、卡留给我吧,好不好?”

舒意的心,兀的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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