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巴]
太皇太后缪氏闹得这上吊的一出,为了什么,温溪心里是明明白白。
这些天缪氏大大小小闹了胡不知道多少次,但温溪都是懒得理也没空理。
缪家精心谋划的刺杀最后一那样戏剧性的方式结尾,等消息传回到缪氏那里,以缪太后的老辣,自然并不需要费多大的神就能查到是自己身边出了内鬼走漏了消息。
缪氏在宫中浸淫了大半辈子,驭下手段严密,要在她近身边安排人手还真不是件简单的事。
温溪也是费了好几年的精力,踩在缪氏身边陪嫁进宫的侍女李嬷嬷身上找到了突破口,大把大把的银钱砸下去,财帛动人心,终于是敲开了李嬷嬷这一个口子。
只是这颗钉子埋得太不容易,不是特别必要的时候,温溪都不太舍不得暴露这个暗桩,直到这次缪氏安排刺杀她儿子和秦敛,李嬷嬷排上了大用场,但同时也就暴露了。
在缪氏还没有追查到李嬷嬷头上的时候,李嬷嬷便跑来向温溪求助,希望能帮助其躲过缪氏。
温溪也是相当讲究信誉的,兑现了自己当初的承诺,给了她一大笔钱暗中帮助李嬷嬷离宫,造了一份新的户籍,让温五帮着把李嬷嬷一家人都送出了京。
天南地北,山高水远。等到缪氏反应过来的时候,基本上就已经彻底地失去了李嬷嬷一家的踪迹。
温溪也没有过多遮掩她在这中间的手笔,反正她现在不怕了。
所以缪氏脑子稍微一转就转到了温溪身上,故而这些几日便不停地遣人来想找温溪的麻烦,奈何温溪根本就懒得理会。
这缪氏本人又被温溪以“太皇太后凤体违和”为由一直软禁在寿安宫里,温溪不肯来,她自己又出不去,寿安宫里把守的几乎都是温溪的人,仅剩的那几个心腹居然还有一个被背叛了她从而导致她缪家筹谋已经的大计败得灰头土脸。
自儿子赵韫称帝后就嚣张得意、作威作福惯了这么多面的缪氏,自然是无法忍受这种屈辱的。
闹得实在没辙了,于是她白绫一挂,喊来了她现在唯一还喊得动的太医们,为太医们表演当场去世绝技,想以此逼温溪现身。
温溪想想都觉得好笑,那场面一定相当精彩,可以想象那群倒霉的太医,莫名其妙被夹在她们婆媳矛盾之间的那个精彩表情。
果不其然,待她施施然赶到寿安宫时,还未走进大门,便听到了里头传来的动静,得亏这老太太六十多的年纪装了这么些天的病那嗓门还能吊得这么响亮。
“可怜见的,先帝呀,你们父子俩就这么抛下哀家孤零零的一个人留在这世间受这样的苦楚,不如就随你们一道去了……天爷啊可怜可怜哀家这个孤苦无意的老太婆吧!”
“娘娘!”
“老祖宗……”
屋子里吵吵嚷嚷的跟菜市口似的。
温溪听得柳眉轻挑,转头看向一旁气鼓鼓的翠谷,捏捏她的脸,郑重道:“宝贝儿你要记住,并不是所有太后都叫老太婆!”
说完便摆了个娉婷袅袅的姿势款款进屋了。
屋子里还真是想象当中的热闹。
乌压压跪满了一地的宫人和苦逼的太医们,见她进来,众人几乎都是抬头望了她一眼,然后立刻埋头,飞快往两边挪,让出一条路来。
温溪慢悠悠地行至缪氏床榻边。
温溪用眼睛四周一扫,一条打了结的白绫被割断了随意丢弃在床脚边。太皇太后躺在床上,上半身倚靠在她的心腹裘嬷嬷的身上,从前一丝不苟的头发这会散乱着,正半闭着眼有气无力地呻/吟着,“哎呦~哎呦喂~先帝哪……不活了,你们父子俩都不在了,哀家受人欺凌,这般活着还有甚意思……哎呦~不活了……”
裘嬷嬷哽咽垂泪,轻声安慰着太皇太后。
主仆二人配合到还是很默契的。
温溪上前,姿态得宜地恭敬一礼,“儿媳给母后请安了,母后身子好些没?”
缪太后一听温溪的声音,立刻睁开了眼,转过头来,目露凶光,随手抄起身边的一个玉枕朝温溪狠狠砸了过来,那矫健凌厉的动作,精准的目光,可与刚才快断气的模样大相径庭。
温溪早有防备,在玉枕飞袭过来的瞬间轻巧地往边上一闪躲开了,只可怜原本跪在温溪身后的一个遭了殃,玉枕重重地砸在了她的背上。
小姑娘瘦弱的背脊一下便被砸趴下了,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凄惨的哀嚎。
缪氏见没有砸到温溪,再听得这一声凄厉的叫声,登时脸色更加凶狠了,皱着眉头冲小宫女厉声叫骂:“叫丧哪!哀家还没死!咒谁呢?!”
小宫女整个人都无力地趴在地上,不停地痉挛抽搐,却是强忍住了再也不敢发出任何的声音。
温溪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随后给一旁的翠谷使了个眼色。
翠谷会意,上前去扶那个小宫女。
缪太后见此瞬间大怒,伸出手指冲着温溪破口就要大骂:“谁允许你动了,这是哀家的地界,还把不把哀家……”
“都下去吧,瞧着太皇太后说话中气十足,想来应是没有大碍了,所有人都先退下罢,儿媳便在此好好陪母后闲话闲话。”温溪没让缪太后把话说完,直接强硬地插声打断。
一屋子的人等的就是这句话,一个个跪安后便爬起来跟逃命似的争先恐后地往门边涌去,生怕自己慢了一步便会又被叫回去。
“你!”缪太后见此气得胸口起伏,冲温溪骂道:“好个姓温的小贱人,你到底还把不把哀家放在眼里,哀家可是你婆母,你就不怕传扬出去,世人骂你逆德犯七出?”
“母后说笑了,儿媳一向敬重母后不敢有丝毫怠慢,只是进来宫中琐事众多,儿媳实在脱不开身,只听得说今日母后要做傻事追随先帝而去,便匆匆赶来阻止。”
温溪给自己找了个座,自顾自坐定。
“呵!你孝顺?”缪太后一声冷笑,“你孝顺到收买了哀家身边的人来监视算计哀家,好个孝顺的媳妇。”
温溪微微一笑,言语依旧温和柔顺,“母后过誉了,比不得母后慈爱晚辈,慈爱到要安排人手杀了自己的亲孙子,好个慈爱的祖母。”
这句话瞬间就点炸了缪太后敏感同时心虚的神经,她勃然大怒,直接从床上坐直了起来,一只手在边上胡乱地抓,可惜没能再抓一个玉枕出来,只抓到一个软塌塌的靠枕。
缪太后卯足了劲儿冲着温溪的方向砸过去。
软枕的威力可比不上玉枕,温溪淡定地坐在那儿连眉梢都没有动一下,她身后的芳苓伸腿随便那么轻轻一踢,就把那有气无力袭过来的枕头给撇到了傍边。
主仆俩那漫不经心的样子,气得缪太后鼻翼一阵张缩,吊白眼的双目死死盯着温溪,“哼!没想到啊,当上了太后就是不一样了,架势都摆得足了,不过有些人哪,克父克夫扫把星,一个破落户儿的身家底儿又能在这位子上有多长久,当心被人用脚踩进泥里!”
这样的话对于温溪说不痛不痒,她好整以暇地理了理自己的衣袖,反唇相讥:“母后真是过谦了,若论扫把星的功力,儿媳哪能与您较高下,至少儿媳还有个能活蹦乱跳的儿子不是。”
言下之意就是你连儿子都没了。
“至于破落户儿,您勿需着急,儿媳再努力些时日,争取今年年底前也让缪家变成破落户儿,这样母后便不必因为羡慕温家而随时把破落户儿挂在嘴边了。”
温家男丁满门战死白狼城后,赵韫对温家的态度,不但无功反而有过,温家倾颓凋零,自那时起,本来就对温溪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缪太后越发刁难她了,几乎就是把“破落户儿”这个词儿挂在嘴边极尽嘲讽。
缪太后被气得脸色发白,胸口一阵阵的疼,病也不装了,掀开被子就想要下床朝温溪扑过去,她是真没想到,以往这个沉闷低调任她牵着鼻子走的儿媳妇居然这般牙尖嘴利。
她要撕烂这个贱胚子的嘴!
缪氏被气狠了,几乎失去了理智,但她身边的裘嬷嬷却是清醒的,眼疾手快拦住了缪太后,在她耳边轻声提醒,“主子,先息怒,您莫忘了今日将她引来的目的,小不忍则乱大谋……”
这一句话给被气得头脑发热的缪太后坡下一盆凉水,让她迅速冷静下来,立刻就换上了另一幅温和的表情。
那换脸的速度,温溪叹为观止。
“咳……温氏,你我现在相争,无无异于鹬蚌相争,两败俱伤后令他人得力,哀家今日让你来,也并非要为细作之事兴师问罪,你若……你我暂且都各退一步……”
缪太后看着温溪的脸色,见她有深思之色,以为是也在考虑她的提议,便信心倍增,继续趁热打铁:“我缪家好歹也是经营半百的世家大族,瘦死的骆驼尚且比马大,而你温家现在就是破……就早已没落了,你和宸儿如今在朝中又无甚势力,若真将我缪家逼至绝境,我们拼死反扑之下你是承受不住的。温氏你是聪明人,应当懂的如何选择。”
温溪似听得极为投入,也像是在认真思考缪太后的话,半晌之后才问道:“那……母后意欲何为?”
缪太后一听,便觉得是自己半劝半威胁的话起作用了,对方接受了她的提议,瞬间便涨了底气,那趾高气昂的神色又隐隐浮现上来,“你我各退一步,去往奇莽山的事我们就都当从未发生过,缪氏一族也不会……不会再为难宸儿,你且将我这里的监禁都撤走,这像什么样子,哀家好歹也是你婆母,当朝太皇太后!”
“哀家一个人寂寞无依,有个孩子养在膝下也能解解闷子,哀家知你对老六那孩子的亲娘心存芥蒂,哀家也不为难你,如今你我讲和,便也随他去吧,你且把小九抱来。”
“小九不过襁褓小儿,自不会影响到你的宸儿,这般你看如何,哀家也够让步了!”
“还有你如今既要插手一些政事又要统管后宫,哪里忙得过来,这样吧,朝政上的事暂且先放一边,你封惠妃为惠太妃,她虽无子但也能留在宫中服侍哀家,便让她帮你协理一些后宫的琐事。”
惠妃是缪太后的亲侄女。
“还有,你收买我身边人的事我也不再追究,但背主的东西必须清理干净,李芸杏那贱婢对你来说现在也不过是一枚无用的费棋了,你将她带来给哀家。”
“李芸杏便做你我讲和你的诚意罢……”
缪氏滔滔不绝地说了一大堆,说的口干舌燥,抬眼望去,便见对面的人低着头垂着眼眸看不清楚表情,她顿时有些不满了,“温氏,哀家在与你说话,你听哀家……”
“去你妈的!”
“你说什么?”缪太后一愣,不可置信地问,感觉自己出现了幻听。
温溪理了理衣袖,施施然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到缪太后近前,弯下腰,居高临下地和她对视,嘴角朝上弯起一抹弧度,盯着有些愣神的缪太后,一个字一个字地说——
“我说,去、你、妈、的、死、老、太、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