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崔肆意正在房中用早膳,就见芸豆着急忙慌地小跑了进来,表情很是兴奋。
她抬头看了芸豆一眼,又低头继续喝汤。
芸豆不满地皱起眉头“郡主,您怎么都不问奴婢发生了什么事”
崔肆意连头都没抬一下“不用问,你自己会说的。”
茴香不由催促“你那点小把戏,郡主还不知道快别卖关子了”
芸豆嘿嘿笑道“昨日向府虽给向云堂送去了银子,却是向侍郎带人亲自去送的,只不过这银子到了后,向云堂还没来得及消受美人恩,就被向侍郎拿着棍子、满街追着打。听闻向云堂昨日回府后,又是挨了好一顿打,那哀嚎声连向府门口的行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之后就被关进了祠堂,到现在也没放出来。”
崔肆意就着茴香手中的茶盂漱了口,又拿帕子轻轻擦拭嘴角。
想不到向侍郎这消息还挺灵通,一早就收到了向云堂身份暴露的消息。
其实道理很简单。
若是向云堂身份没有暴露,他又在议亲的关键时候,向侍郎即便生气,也只会将这事悄悄压下来,就算要教训向云堂,也是私下里。
现在之所以这般大张旗鼓的,不过是因为向云堂身份暴露,包养戏子、豪掷千金,哪一条都不是好听的名声,而身为父亲又是朝中重臣的向侍郎现在就必须要做出个姿态来。
暴打向云堂、恨铁不成钢就是他的姿态。
相反,若是此事闹得众人皆知,而向侍郎却毫无反应的话,有心人就不免要揣度向侍郎平日里是不是贪污受贿了怎么一万两银子也能轻轻松松地拿出来再或者向侍郎是不是默许向云堂包戏子啊真是家风不正
现在此事虽然也传开了,但是向侍郎的做法,已经将此事对向府的影响降到了最低。
若是回头言官将这事作为把柄弹劾向侍郎,向侍郎只要在殿上哭诉一番自己教子无方、心中惭愧云云,景祐帝也不会真把他怎么样,说不定还要感慨一番他慈父心肠也不容易,反之教唆纵容的罪名就大了。
“这样一来,林小姐是不是就不用嫁给向云堂了”
芸豆眸光灼灼,林小姐与她们郡主交好,人也没有架子,平日里也爱和她们这些丫鬟说说笑笑的,她们自然也盼着她好。
“大概吧。”
崔肆意拿起手边的茶,浅啜了一口。
现在事情闹得这么大,爱女儿的人家都不会让女儿嫁给向云堂。
林永正虽说算不上爱女儿,但他爱官声。
如果在这个节骨眼上,他还要与向家结亲,那么他就成了世人眼中攀附权贵、卖女求荣的小人之流。
即便他真是,但他也不能让别人知道。
时下文人最重风骨,他若是坏了名声,以后的前途必定坎坷万分,说不定略升一升,就要被人戳脊梁骨,甚至根本就升不上去。
那帮言官御史可不是好相与的,宗室皇亲都照弹劾不误,更别说他一个五品小官。
这样想来,林永正多半会婉拒这门亲事。
毕竟还没正式定亲,双方的脸上也不会闹得太难看,再说这事本就是向府理亏。
虽说心里有了判断,但崔肆意思来想去还是不放心,到了午后,觉得事情应该有眉目了,就向林府去了。
林府门房一听乐舒郡主的名号,立马遣人去后院报信,自己则在这边赔笑。
不过一会儿,就有一个丫鬟打扮的女子走了出来,恭敬行礼道“奴婢见过郡主,夫人说今日府里事多,就先不招待郡主了,让奴婢直接领郡主往大小姐的院子去,还请郡主见谅。”
崔肆意淡淡道“无妨。”
她今日本就是来找林清媛的,林夫人不见她,她还乐得清闲。
丫鬟见崔肆意今日这般好说话,还默默在心里松了口气,她还以为郡主是为了大小姐的婚事来找她们夫人算账的。
一进林清媛所住的漪澜筑,就见院子里围了一堆丫鬟,有的默默拿着扫帚,在地上随意划拉着,有的坐在台阶上,无精打采的。
“奴婢见过郡主。”见崔肆意进来,才连忙打起了精神。
她看向林清媛的贴身丫鬟拂冬“怎么了这是”
拂冬向她福了福身,担忧道“郡主,您快去劝劝我们小姐吧,小姐自从知道外面的事后,就一直闷闷不乐,午膳就用了两口,后来又把奴婢们都赶了出来,现下也就只有您能劝得动她了。”
“我知道了。”
崔肆意边说边往前走,两个小丫鬟主动上前,为她打帘儿。
房间里空无一人,仔细看才发现林清媛躺在床上。
“你这是怎么了连我都不愿见了”
林清媛见来人是她,这才拥衾倚枕地坐了起来,垂眸道“我只是有些难受。”
崔肆意因便挨在床沿上坐了“你难受什么早点认清那向云堂的真面目是好事。对了,林伯父有没有去回了这门亲事”
林清媛轻轻点头“上半晌儿,父亲就以八字不合为由婉拒了向家。”
崔肆意放下心来,莞尔一笑“那你还难受什么”
林清媛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吧嗒吧嗒落了下来。
“我只是难受继母和父亲竟这样待我,我娘去的早,继母进门后,我一直很尊敬她,对继母所出的弟弟妹妹也算疼爱,虽不指望她能对我视如己出,却也没想过她会将我往火坑里推,还有父亲,他可是我的亲生父亲,竟也这般狠心”
“听闻那向云堂包戏子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他们若真有心为我打算,怎么会不提前打听清楚若不是事情闹大了,弄得人尽皆知,我怕是就要这样稀里糊涂地嫁过去了,到时候岂不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
林清媛心思通透,能想通其中关窍,她并不意外。
崔肆意一边为她擦去眼泪,一边劝道“既是不值得的人,你也不必为他们伤神。等回头你嫁了人,自然会有自己的夫君、自己的孩儿,到时候想和这边走动,就略走动些,不想的话,就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何苦为这些,伤了自己的身子”
林清媛苦笑一声“哪里就像你说的这么容易了我的婚事还掌握在父亲和继母手中,若是再帮我找这么一门不靠谱的,我还不如就住在这府里,和他们一直耗着”
虽是赌气的话,但确实也有两分道理,依林永正和林夫人的心思,这事还真能干得出来。
“不如这样,我回去求求母妃,让母妃做这个媒人,帮你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林伯父和你继母,总不至于不卖我母妃这个面子,你觉得如何”
崔肆意左思右想,还是觉得送佛送到西比较好,以防中间再出什么岔子。
这辈子,她一定要让林清媛过得好。
林清媛轻咬嘴唇,摇了摇头“好是好,只是这样太麻烦王妃了,为了我的事情,劳动王妃,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崔肆意握住她的手,温言道“你先别急着回绝,容我回去问问母妃。若是真的棘手,咱们再想别的法子,若是可行,那便让我母妃做这个媒人,回头你多给她做几双鞋垫、几条抹额也就是了,前些日子,她还跟我夸你的手艺好,让我多学着些。”
林清媛还欲再说,却被崔肆意抬手制止,只好笑道“我今个儿清晨刚听说此事的时候,还觉得自个儿命运多舛,可现在仔细想想,前有壮士帮我揭开向云堂真面目,后有好友为我排忧解难,可见上天待我也不薄。”
崔肆意自然不会说壮士和好友都是她一个人。
她只要林清媛过得好就行了,记不记她的好,都不要紧。
絮絮叨叨地说了许多,等她告辞时,林清媛终于恢复了笑脸。
崔肆意放下心来,准备回府找母妃进行下一步。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支线结束后,基本上就都是甜甜的感情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