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消防队员还及时。
但转念,他又僵住了表情。
他不知道裴砚有没有看到自己刚刚那么变|态的那一幕——
裴砚如果没看到,那他起码不会觉得自己刚刚那一幕是做贼心虚,是明明模仿了他,却还想消灭证据的那点可怜可笑的自尊心。
裴砚如果看到了,那他为什么刚刚不来戳穿他呢?是他可怜自己吗?还是他根本就躲在远处嘲笑自己!他会嘲笑自己吧!裴砚这种看上去这么干净的人,一定和当年的董千寻一样,虽然看上去干净,但心里一定都很坏!很坏!
他们都在心里看不起自己吧。
他们才是真正的怪物。
辛也感觉自己身上一热。冰凉的皮肤,阒然被盖上一层突来的暖意——朦胧的视线里,似乎是裴砚把外套脱掉,披在了自己身上。
但辛也的视线被那一件裴砚身上的白衬衣吸引了。
眼前的人,和当年那个穿着漂亮的黑色领结白色小衬衣拉帮结派殴打他孤立他,还骂他是学人精的怪物董千寻重叠在一起。
他太阳穴突突猛跳,但意识却清晰起来。他要撕开眼前这个和董千寻一样其实都是假装干净假装清醒的怪物的真面目。
他要看一看这一件白衬衣里面的怪物到底是怎么样的。
他好奇死了。
好奇得快要疯掉了。
为什么这么坏的人,反而穿这么干净的衣服,穿得还这么好看。
他的手剧烈地颤抖着,却慢慢伸长,像是蛇微微吐出舌信子,想要试探猎物一样。
他掀开了!掀开了他的衬衣衣角!
那白衬衣之下,漂亮的一侧腰,正如那一天体育课,他诱拐裴砚逃课时见过的一样,透亮,好看,仿佛浮着一层月光——像是他黑暗世界里,从天而降的一道光。明媚而干净。
怪物怎么会这么好看呢。怪物不可能这么好看。
董千寻是个怪物,但裴砚才不是怪物。
辛也忽然地清醒过来。他眨了眨眼,眼前微微堆积的温热液体被憋回去,视线重新明晰起来。眼前的裴砚不是那个小时候欺负他的董千寻,而是一个把校服外套披在身上的——世上绝无仅有的裴砚。
也许是辛也拉起他衬衣让裴砚误以为陈辛也还是很冷,于是他一边脱衬衣,一边温和的声线如同水滴落在钟乳石上,清晰而动听,他问:“还冷吗?要不我把衬衣也脱给你?”
久违的寂寞被忽然温柔地打破。密闭的自我世界里忽然涌入了一扇天窗。
辛也回过神,笔直地看着他。
“不用。”他拧巴着干涩喑哑的嗓音,轻声说。
裴砚像是为了避免一切辛也的尴尬,丝毫不强求,把衬衣穿回去。
“把校服拉链拉上吧。现在温度只有13度。”
“嗯。”辛也很乖地拉上拉链。
“走吧。”
“嗯。”辛也还是很乖地答应。他跟在裴砚旁边,好像把脑子给丢了。
裴砚跟他肩并肩地走着:“我们回学校去。”
“………………”
裴砚接着说:“事物总是要往相反的方向发展的,跌得越重,也能飞得越高。1”
辛也:“嗯。”
裴砚是个实用主义,他停下脚步,看着辛也,一字一句地讲:“要不要和我打赌?”
辛也对着他明亮的眼睛,“嗯?”
“我有个办法,能让今天的局面全部翻盘。”
裴砚不卑不亢,不讥不讽。他不说什么虚无缥缈安慰的话。他也不做什么难以承受的尴尬举动。他就是简单地提了个意见。
但他永远也不会提——就在十分钟之前,在街的对面,他看见了一个颓然地靠在墙壁上,赤|着瘦削而精致的上半身的男孩。
昏黄色的路灯光正好投在他身上,像是给他戴了个天使的光环。
第25章—25—
沿路星河灿烂。
辛也一直到学校的时候,都没反应过来自己到了。
一直到江右其带着小心翼翼表情,炸炸咧咧奔过来的时候,辛也才回过神。
裴砚低声解释:“我来找你之前,让右其在学校等我们。”
江右其有些不太笃定地看了眼辛也身边的裴砚,想向裴砚确定一下目前的情况。
也许是不想江右其想太多,也许是觉得辛也并不想让更多人知道刚刚的事情——裴砚没有对江右其做出回应——他向来是不会主动把自己的心思说明白的。
他只是神色坦然地问:“辅导教室里人还在吗?”
“嗷。都散了。反正没他们什么事情了,现在。”江右其说着还有点一脸骄傲的模样,“我给训了他们一顿——”他音量微微减轻,带着一点忐忑和不安看着辛也,“大佬,别难过了——我把他们当着陈学辉和老徐的面儿,臭骂了一顿。”
似乎是害怕陈辛也不相信,江右其轻靠近一步,瞳孔映着暗夜里的光,格外明亮,他有些讨好又有些安慰地说:“你别不相信啊。我可真把他们臭骂了一顿。放心,有我江大侠在,他们以后肯定不敢在你面前胡言乱语胡作非为。”
辛也微怔。
要是在前一秒钟去问他,被人保护是什么感觉。他只会说,不知道,没体会;但此时此刻,如果有人问他,被人保护是什么感觉,他会说——
是粉红色的气球瞬间被氢气鼓得满满的,轻飘飘的,好像一下子就要腾飞起来的感觉;也许是像陈秀丽的那一双漂亮温暖的手,紧紧地捧住自己的心脏,温温软软,好像心尖上能冒出一朵小花来,痒痒的。舒服极了。
辛也压着心头因为多种复杂情绪而激烈涌起的酸涩,歪过头微倾斜的刘海荡开,露出他完全的面貌,干巴巴的嗓音郑重其事地说出了两个他好像从来没说过的字:“——谢谢。”
这回换江右其愣住了:“???”
卧槽卧槽卧槽。
如果我崇拜的大佬忽然和我说谢谢怎么办,求解,在线等。
裴砚打断了两人的感情升温。他拍了下辛也的肩膀,出声:“走吧。去教室。”
江右其被拉回了注意力,有点儿诧异:“啊,现在?去教室干什么?”
裴砚没有直说,“一个大新闻出来的时候,要怎么样才能把这个新闻最快速度最高效地公关掉?”
江右其盲猜:“明星的新闻?”
“随便什么新闻。”
“那就压热搜,删话题,然后团队一边开帖子在各种微博豆瓣知乎等地方洗白一边删帖子——?”江右其回答地并不确定。
辛也走在裴砚的另一侧,出声,“搞一个更大的新闻转移注意力最快——你什么意思?”
江右其:“………………”
你们根本就没打算与我对话。
裴砚眨了眨眼,推开辅导教室的门,“嗯。制造个更大的新闻。”
辛也的语气变得冷硬了些:“学校除了我的那个帖子,不会有人能有更大的新闻了。”
“还有。”
辛也陷入了一定程度的偏执:“没有的。”
裴砚不和他车轱辘,“你试卷在不在身上?”
“……嗯。”
辛也摸了摸自己的口袋,因为要来上课,他在去替考之前就将昨天的物理卷子塞在口袋了。
正这会儿,江右其的手机铃响了。
江右其示意他们出去接个电话,“喂,妈妈。怎么啦。”
“我都到校门口了,你出来吧。”
“啊,我不是说今天我自己回去吗?”
“这都几点了?不是说辅导培训晚自习结束就结束吗?现在都这时候了,你还赖在学校干什么,生根啊?”
“妈——我和我朋友有点事情——”
“什么朋友,这时候还没回家?你喊他一起,我送他回他家。”
“妈——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马上出来。”
江右其挂了电话,脸上有点儿丧,他进到教室:“哎,朋友们——”
裴砚正在卷衣袖:“怎么了?”
江右其耸耸肩,不无遗憾:“我妈到校门口了。我没法和你们一块搞大新闻了。虽然不知道你们打算搞什么新闻,但感觉这么刺激的事情没得参与真的太可惜了。”
裴砚看了看表:“是有些晚了,你先回去吧。这里有我们,明天肯定会有大新闻出来的。”
江右其依依不舍,看向辛也:“大佬,我先回家了。不能陪你啦,但我的心是永远跟你在一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