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亦欢同莫成安一道上了马车,看着莫成安紧绷着的脸,方亦欢有些担忧,将手搭在了他手上,想要给他一些安慰。
马车很快到了莫府门口,下了马车看着莫府的大门,莫成安有一瞬间的恍惚,他好像已经许久未来了。
他跨步走了进去,等推开那扇沉重的门,迎接他的是满屋子的药味以及沉闷的咳嗽声。
莫成安紧抿着唇,往里走了几步,眼神在触及到榻上那虚弱的身影,他眉头一皱,心下万分疑惑。
李清婉躺在床榻上,看见门口走来的那抹身影,整个人都激动了起来。
在一旁的钱妈妈小心的将她扶起,李夫人虚弱的半靠着,看着他嘴边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安儿……”
听到他这么说,莫成安心中一沉,往前走了几步,在距离她三步远的距离停下。
两人就这般看着,谁也没有先说一句话。
李夫人仰头看向他,这是她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这般认真的去看他,小时候抱他回来之后她心中总是不安,尤其是在看见他的时候,她心中更是慌怕。
所以她很抵触去见他,只要一见到他,她就会想起自己做得糊涂事。
那时候他想要靠近她,都被她冷冷的推开。
再到后来,他的脸庞越发长的像那个人,像恭亲王,那个让她狠了一生的人,这些狠都积压在心里,发泄到了他的身上。
只要一看见他,她便忍不住的恨他,做了一些伤害他的事。
可现在她后悔了,到临死的时候,她才知道自己这是做了一件多么狠的事,父辈之间的狠,全被她加到了这个无辜孩子的身上。
她后悔了,可等她想要弥补的时候,却只会觉得自己已经没有机会了。
或许这就死上天对她当初做的事,所给她的惩罚。
“安儿,你走近些。”李夫人温声的对他说着。
莫成安依旧紧抿着唇,迟迟没有再迈向她一步。
他在心中一直在告诉自己,他是恨她的,恨她就这样换了自己原本的生活,而后还那般的对他,在他最需要母亲的时候,是她用行动告诉了他,他不配拥有这样的生活。
李夫人眼中泪光烁烁,等她潘然醒悟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竟然做了这么多伤害他的事情。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你要怪就怪我吧。”李夫人强撑着身体,想要站起来,走近她,可还没等起来,她全身便无力的倒在软踏上。
众人一惊,连忙上前,莫成安离得近,现在看着她这个样子便走上前,重新将她扶好。
李夫人经过这么一会,下一秒整个人便止不住的咳了起来。
钱妈妈连忙倒了一杯水走上前,帮她顺了顺背。
现在对于这母子俩,她也不好再说什么。
看着她渐渐安稳了下来,莫成安往后退了两步,随后转身就要离去。
李夫人眼尖的看见他转去的背影,她喊住他:“我知道,现如今我不管怎么做,你都是恨我的,可这次我是真心的想要同你说声对不起,以前你总想喊我一声母亲,我总是不让你喊,所以现在你能重新喊我一声母亲吗?”
她发现自己这一辈子以来,最对不起的人,便是眼前的这个孩子,她很想在临死之前为自己之前做过的错事能够挽回一点。
一脚跨出门槛的莫成安听到这话,身体只微微停顿了两秒,而后依旧转身离去。
屋内传来阵阵的咳嗽声,可莫成安仿若微闻,依旧直挺着背部走出了这个院子。
方亦欢看着他的情绪不对,连忙追了上去:“莫成安,你等等我。”
她追上他,小手紧握着他的手。
莫成安攥紧她的手,一股暖意传上了心头。
他们没有出府,莫成安一路带她来到了自己以前的院子。
没有想象中的破败,推开门进去,以前在他院里伺候的小厮依旧在屋外扫着落叶。
等看见人来了,他语气激动:“少爷你终于回来了。”
在他不在的这些日子里,他经常独自打扫这座空落的院子。
推门而入,屋内的陈设还保持着他当初走的时候,没有动一分。
桌子茶几被打扫了的一尘不染,看见了这些,他心中莫名的多了几分归属感,这毕竟是他待了是多年的地方。
“书喜,这些日子以来都是你在这里打扫的吗?”
“是的,少爷,这些日子以来,夫人怕您会回来,就专门叫小的守在这里,怕万一那天你回来了还有一个赶紧的地方住。”
书喜把手中的扫把放下,如实的说着。
听到夫人儿子,莫成安的手微紧,略顿了一会,所以她是在他走之后心中就生了愧疚之意吗?
莫成安一言不发,牵着方亦欢往里走。
小厮有眼力见的便退了出去。
“能陪我在这里坐一会吗?这里难得的清静。”
莫成安拉着她同自己一块做到了贵妃椅上,两人就这般并着肩,看着窗外那一颗桃树。
“好像从很小的时候,母亲就不允许我住在东院,只要她一看到我,脸上的笑容便会消失,那时她将我一个人安排在这么远的院子里头的时候,我还常常在半夜里哭,因为我害怕,我害怕一个人住在这么远的院子里,还有小时候我只要得了先生的夸赞,我回家便会忍不住的去跟她说,我也想要从她口中和眼中透露出欣慰的眼神,所以小时候我拼了命的读书上进和懂事,可她依旧看都不看我一眼。”
“再到后来,她不让我科考,我以为她是不喜欢上进的孩子,所以我放弃了自己,努力让自己成为了一个纨绔子弟,可她依旧不看我一眼,在我知道所有事情的真相,知道我不是她孩子的时候。”
我是恨她的,恨她这般对我,也狠小时她看我时冷厉的眼神,还有厌恶的神态,我的这一切都是因为她导致的,可为什么”
为什么在看见她如今这幅模样的时候,却怎么也恨不起来了。
方亦欢就坐在一旁,将头靠在了他肩上,就这般安静的听着他说着。
这也许就是一种倾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