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青大年里当了两天值,李宽便大发善心地批了几天的假,准狄青在家休沐。
因心里记挂着百花的嘱托,狄青也没闲着,第二日一早便往开封府衙门上去。
“狄兄?”展昭出来瞧见来人是狄青,免不了有些好奇,“你怎么来了?”
狄青笑道:“有一件事要拜托你帮忙。”
“正好,我也有事想问问你。”展昭说着,同狄青找了处僻静的墙边站着说话。
狄青心里猜到他要问什么,摆出一副早有成算的姿态,抬了抬下巴道:“问吧,什么事?”
“魏娘子是谁?”展昭直截了当甩出这一句,见狄青脸上波澜不惊,心想莫非是自己猜错了?
狄青却不回答,微微挑眉道:“展大人以为她是谁?”
“不是中原人。”展昭一面出言试探他,一面打量他的神色,“是西夏人?”
“怎么看出来的?”
“单看骨相身材,魏府众人就和中原汉人的大不相同。”展昭沉吟道,“魏宅的护院身手非凡,女使更有一手绝佳的点茶技法——那茶叶更是稀罕,像是御用的龙凤团茶。”
展昭见狄青深色微变,便知道自己猜中了,接着道:“王公贵族?宗室皇家?”
“是公主,西夏的百花公主。”狄青本也无心相瞒,索性就此点破;转念再想自己还有求于展昭,刚好趁此机会奉承他两句,“展大人慧眼如炬,在下佩服佩服。”
“都攀扯上公主了。”展昭毫不示弱,咧嘴一笑、拍了拍狄青的肩膀道,“狄兄,苟富贵,勿相忘啊。”
狄青笑道:“展大人不去查封魏府?”
“这大宋律例可没有哪一条说不许西夏公主来咱们汴梁,”展昭一本正经道,“既然没写,自然不能滥用职权。”
见狄青无言以对,展昭心情大好,又道:“不知狄兄今日前来又是所为何事?”
“天禧三年京中有一起火灾,不知能否查到当年的卷宗?”
展昭沉吟道:“开封府早设了架阁库,想必翻查起来并不难,不知是件什么案子?”
“龙津桥魏府的火灾。”
“魏府?”展昭似笑非笑,“又是魏娘子的事?”
见狄青点点头,展昭故意取消他道:“昨日我也在魏娘子府上,却没听她提起。既是她的事,怎么她自己不提,反倒是你来替她说?”
“她的事,就是我的事。”
“你喜欢她?”展昭倒不怎么震惊,只隐隐觉得有些好笑,“怎么听都像是英雄难过美人关的恶俗桥段。”
狄青坦然笑道:“她可不只是个美人。”
“这话倒是。”展昭敛了神色、一本正经道,“昨日没有查获赃物,我原想派人围了那地方,顺着线索慢慢调查。谁知魏娘子却同我说了一番铸钱监的门道,我昨日从清晖桥回来便将宝元以来的铸钱匠人全部摸排了一遍,果真查出些端倪了。”
“查出些什么?”
“铸钱的匠人大多是终生留用的,即便铸钱监奉职人数减少,朝廷也会安排到别的衙门当差。但近两年的名册中却有不在官府里供职的,人数不多,我一家家问过去,不出五天就能查到嫌犯。”
狄青担忧道:“你这样查会不会惊动私铜贩子,就怕到时候只查获到私钱作坊,贩铜的人反倒溜之大吉了。”
“打击私铜是户部的差使,我也做不来。只要把这汴梁城里的私铸窝点都捣毁、让百姓手里的恶钱尽快回流,我也就问心无愧了。”
狄青偏头略一思索,提议道:“我帮你摸排名册上的人,你替我查一查天禧三年的卷宗,如何?”
“你不必当差了?”展昭好奇道。
“得了几天补休。”
“也成。”展昭正要转身回衙门里拿名册,又将信将疑地回头来:“狄兄会查案吗?”
狄青满脸不屑地笑道:“我会不会不要紧,张衷会就行了。”
想当年,张衷可是五句话之内就和卫国公府的小厮打得火热,十句话就把玉家的住址问了出来——放眼整个开封府衙,只怕也找不出这样的鬼才。
展昭略一思索,也颇为满意地点点头,转身回衙门里取册子,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又出来,将手中薄薄的手札递到狄青手中:“如今不在官府供职的一共六人,姓甚名谁、家住何处我都写了个大概。为防万一,我还在每人后头记下了与之相熟的旧识,若是去了地方没找着人,多半能从他们那问道。”
狄青随手翻看两页,见上头记得清晰明了,又听得展昭思虑周全,心中肃然起敬,带着满怀的使命感回通济巷找张衷去了。
展昭望着他的背影,目光里满是羡慕——什么时候能有人自甘放弃休沐的时间来替自己办事啊?
狄青在外头走了这一遭回来,瞧见只李宜一人在院子里劈柴,好奇道:“张衷呢?”
“还在睡呢。”李宜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坐下来喝水,“大哥去哪了?”
狄青道:“魏娘子有件事情想托熊飞帮忙,我刚刚去了一趟开封府衙帮她转达了一番。”
李宜沉默半晌,吞吞吐吐道:“大哥,我有一句话,不知”
“你我是生死患难的兄弟,”狄青出言打断他道,“兄弟之间,没什么不能说的。”
“魏娘子再好,也是西夏的公主,大哥不该和她走得太近了。”
狄青只当他是担心被人得知百花的身份惹祸上身,故而伸手拍了拍他的臂膀,笑道:“不必担心,我自有分寸。”
李宜摇头道:“从听到魏娘子来汴梁的那天起,大哥就没有分寸了。”
狄青一愣,又听得李宜道:“明知不会有什么结果,大哥何必要在她身上费心思,白白错过了身边的好姑娘”
“我去叫张衷起床了,答应了帮熊飞查案,可别被他这没完没了的瞌睡耽误了。”狄青拍了拍李宜的肩,起身往里头去了。
李宜望着狄青的背影暗自叹息——
在延州的时候那样冷静清醒,怎么一回了汴梁就跟换了个人似的。
杨统制哪里不如那位公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