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夏回头去看,只见叶清歌正捧着一叠文件走过来。
看见黎夏,她欣喜地迎了上来,清寒的脸上盈盈浅笑,遮去眉间一点愁思,“维维,什么时候有空,我们一起出去喝酒。”
黎夏摸了摸肚子,刚想要拒绝。
就听彭博彦冷哼一声,傲娇地撇了叶清歌一眼,斜睨着她道,“这回你可找错人了。黎小姐刚怀孕,可不能陪着你喝酒。”
黎夏蹙了蹙眉,疑惑地看向彭博彦。
她记得,除谢东霆,应该没有人知道她怀孕了,彭博彦又是怎么知道的,他们早上去医院检查,彭博彦这么快就知道了……?
联想到刚才在大厅里发生的事,某个答案在黎夏的脑海中呼之欲出。
“真的?!”叶清歌半个眼神都没有给彭博彦,只惊喜地看着黎夏。
黎夏将目光收回,羞涩地点了点头。
“那我要做孩子的干妈!”叶清歌眼睛瞪得雪亮,拉过黎夏的手。
黎夏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彭博彦又在一旁欠扁的继续叉话,“那我要做孩子的干爹!”
“关你什么事?!”叶清歌柳眉剔竖,只觉得心口堵得慌。
黎夏:“……”她这个当事人好像还没同意吧。。
彭博彦凑近叶清歌,有些死皮赖脸地笑着问,“要不我们自己生一个玩玩?”
“滚!”叶清歌将手中的文件摔到彭博彦的怀里,怒红了脸,手指颤抖地将他推开,“彭博彦!你再敢这样,别以为我不敢辞职!”
听到叶清歌色厉内荏的话,彭博彦眉头紧皱,抱着文件深深地看着叶清歌。
“维维,我们走!”
叶清歌横了彭博彦一眼,挽住黎夏的胳膊,拉着她,越过彭博彦朝电梯口走去。
两人出了九州传媒,倒没有真的去酒吧。
黎夏要了一杯柠檬茶,叶清歌却是点了一杯黑咖啡。
她小口地抿了一口,却没有抬头看向黎夏。
此时是早上十点半,金秋十月,碧空如洗,暖暖的秋阳经过百叶窗的过滤,在桌上落下温馨恬静的线条。
叶清歌静静地看着杯中的黑咖啡,黑色的咖啡犹如一面镜子,小小的咖啡面,折射出一个满面愁容的女人。
“维维,你和谢少……是怎么相爱的?”叶清歌深吸一口气,还是问了出来。
忽然听到这个问题,黎夏也是愣怔了一秒。
她不由得也陷入了回忆,她和谢东霆走到今天,她确信,他爱着自己;而她,是什么时候爱上他的?
黎夏忽然想不起来了……
是发现裴少安出轨,被他抱入怀中的时候?还是被他夺走初吻,肆意欺负的时候?是她受了伤,毁了嗓子,毁了容貌,依旧被他当做宝贝一样疼爱的时候?是她知道他深情的时候?还是,她涅槃重生,再次相遇的时候……
黎夏无法确认,她是从哪一分哪一秒爱上这个男人的。
他叫她小七,这是他独一无二的称呼。
那份二十多年的坚持,就足以撬动她的灵魂。
“我不知道,”黎夏唇角带着笑,陷入了回忆,“可能,遇见他的时候,我就爱上了。”
初遇时的惊艳,那个坐在轮椅上矜贵俊逸的男人,仿佛一个烙印,深深地被刻在了她的记忆里。
黎夏想,可能那个时候的相遇,就注定了他们的今生今世的纠缠。
幸运的是,他们相爱了。
“遇见的时候就爱上了……”叶清歌喃喃地重复着这句话,仿佛要从里面咀嚼出什么真谛来。
“可是,我,还能爱人吗?”叶清歌愣怔地看着杯中的黑咖啡,苦涩一笑。
经历了那么多,她却依旧没能弄懂爱情。
当初,为了谢培生,她远走海城,最后又从海城逃离,在国外居无定所地漂泊了一年,是彭博彦将她从那样混沌的生活里拯救出来的。
当初如果不是他舍命从绑匪手中救出自己,恐怕现在她已经被卖到了某个窑子里。
对于彭博彦,叶清歌的感情很复杂。
既感恩,又无奈。
她欠了他一条命,所以在彭博彦提出让她来公司做秘书时,她才没有犹豫的就答应了。
那时,她只想还了这份情。
可是,现在,这份感激里面掺杂了别的东西,叶清歌感到困惑,更多的是惶恐。
除了那一次暗恋,对于爱情,她终究是个生手。
自从两人醉酒发生关系后,原本相敬如宾的同事关系,现在忽然变得让她难以应付了。
无论她怎么言辞拒绝,每天晚上,彭博彦都会想方设法地敲开她的门。
她没有想到那个彬彬有礼的男人,突然变成了一个饿狼,叶清歌想要抵挡,却哪里知道自己已经成了猎人盯住的猎物,夜夜都脱身不得。
更过分的是,昨天上班期间,他居然将自己叫进办公室,关了门就扑上来,不顾她的反对,将她按在办公桌上,就是一顿放肆地“逞凶”。
叶清歌无意识地摸了摸有些疼痛的腰背,深深地叹了口气。
她和他有什么关系?
两个人不过是炮友,她去见了谢培生一面,凭什么要和他打招呼!
再说了,就彭博彦那样,一天两头的换绯闻女友,她都没生气,他跟着闹什么劲。
叶清歌扒了扒一头利落的短发,她蹙眉看着黎夏,心里犹如拧了水的棉花,软绵绵地堵在胸口,让她呼吸越发困难。
“维维,我想结婚了,我想要一个家。”
叶清歌从小就寄养在谢家,几乎是跟着谢培生屁股后面长大的孩子。因为从小寄人篱下,少了亲人的呵护,小时候的叶清歌格外胆小,从来不敢惹事情,每每被大院里的人弄哭,却不敢声张。
那个时候,只有谢培生这个大哥哥保护着她。
在叶清歌的童年生活里,谢培生就是她的保护神,她崇拜着她,仰慕着他,最后,爱上了他。
可是,那样的家庭,权贵门阀,向来是强强联合。
何况,自从被谢培生的母亲发现了她的秘密,叶清歌几乎被隔绝出了谢培生的生活圈。
她还是个小学生,谢培生已经大学快毕业了。
他带着女朋友回家,后来陆陆续续换了几个,叶清歌为此既伤心难过,又带着不为人知的期望。
她一直在等着,等着自己长大的一天,她可以和谢培生告白,可以告诉他,可不可以不要再喜欢别的女人了,她一直喜欢他呀……
可是,当她终于长到18岁,欢喜地带着蛋糕,去他的公寓找他时,却看见他正和另一个女人热烈的拥吻。
那是叶清歌第一次体会到心痛的感觉。
那张粉红色的床单,那花香朵朵的被套,都是她亲手套上去的。
做这件事时,她心里带着隐秘的快乐。
这是她和他独有的秘密,可是,眼前,看着床上赤裸的两人,叶清歌只觉得一道惊雷劈下来,将她的一切努力都化为乌有。
当谢培生面如寒霜地扯过被子盖住身下的女人,历吼着让她关门滚出去的时候,叶清歌坚持了十八年的梦,还是碎了。
从那以后,她离开了谢家,缀学离开上北城。
去了一个没有谢培生,没有任何熟人的江南,做起了酒吧驻唱。
此时想起过往,叶清歌只觉得一切仿佛都是梦一场。
她那样爱着的人,现在,是不爱了吗?
她想要一个家,一个属于自己的家。
以前,她一直都在等待着,甚至曾隐秘地期盼着谢培生有一天会累了,不再去外面找女人了,有一天,他会想起她,想要来找她。
可是,她终究没有等到。
从谢培生结婚的那一天,叶清歌就将这个梦亲手撕破了。
可是,现在,她忽然又有了这样的想法。
而这个人……
叶清歌眉心轻拢,她不知道自己上辈子是不是一个赌徒。
虽然还没弄清楚,自己是不是爱上了彭博彦,她却不想再一个人走下去了。
她想要赌一回,……趁她还能冲动的时候。
“清歌,是彭总,对么?”黎夏小心地揣摩着。
叶清歌手指颤抖了一下,垂眸看着咖啡杯上淡淡的印迹,轻轻地点了点头。
“维维,你……是不是觉得我太冲动了?”虽然已经有了想要赌一场的决心,可是,终归她还是害怕失败,害怕受伤。
“清歌,别担心。”黎夏伸手握住叶清歌。
她捏了捏她有些冰凉的手,鼓励道,“清歌,想要什么就去争取。不管结果怎么样,你至少不会后悔,不是吗?”
“嗯。”叶清歌粲然一笑。
她出生流浪,从小没有了家,从一处到另一处,没有一个地方给过她安稳的生活。这样一直动荡的生活,让她成了一个天生的赌徒。
可是,流浪的人,谁又不渴望拥有一个家呢?
谢培生说,他爱着她。
可是,这份爱,到底是什么?
叶清歌没有感觉到,心里没有期盼,便再不会心碎。
有一个人,不嫌弃她的过去,将她从泥泞的生活中拯救出来,他带着她走入正常的生活,将她看做一个孩子似地培养。
他无赖、腹黑、霸道、又占有欲极强。
就是这样一个男人,和谢培生完全不同的男人,居然让她感觉到了家的温暖。
因为这份温暖,让叶清歌有了向往。
她想拥有一个家,和这样一个男人组建家庭,虽然太过冒险。
可是,她叶清歌这一辈子,不都是走在刀刃上吗?又有哪里是安全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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