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离羽难得不上早朝,陪着离歌用起了早膳,只是他发现今日离歌有些反常。
与其他大家闺秀不同,平日里的她吃东西都爱大口大口嚼,汤也是大口大口地灌,而今日却是像小鸡啄米,一粒米一粒米的挑着吃,还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看的他心神不宁的。
“哥哥,你知道恶人谷就是杀死爹娘的凶手吗?”离歌食之无味,干脆放下筷子,悠悠地看着身边之人。
离羽眼神闪烁,也放下了筷子,他答非所问:“小宛,有时眼睛看到的未必是真的,耳朵听到了也不能全信,此事交给哥哥可好?”
“可是,哥哥,十年了,那些人还是好好活着呢。”
离歌看着离羽,目光如炬,像是要把他看穿,脸色悲戚,许久才动唇:“其实,哥哥早就知道当年杀害爹娘的真凶不是恶人谷对不对?依哥哥的聪明才智和做事风格,恐怕早就查出了真正的幕后黑手了吧。只是,十年了,都不见哥哥有所行动,那幕后黑手怕是连哥哥都动不了的人,这种人,在南楚可是不多呢。”
除了天家之人,还能有谁!
离羽很是诧异,没想到平时只知道吃喝玩乐调皮捣蛋的妹妹,真正遇上事情会变得成熟许多,会思虑到许多平时她都接触不到的事情。
他微微苦笑着,倒是愿意她永远都长不大,永远都不要面对这些事情。
“小宛,就快了,我们的仇人很快会得到报应了。你答应哥哥,千万不能鲁莽行事,免得伤了自己。”
离歌淡淡回了一句哦,低头喝起粥了,离羽无奈地笑了笑,伸手摸摸她的头,他才不信她真的会如此听话呢。
晌午,离歌躺在院子里的老槐树下,头顶树叶沙沙做响声,院子的荼蘼开得正浓,风一吹,一阵淡淡的花香扑鼻而来。
她慢慢地摇着椅子,在旁边的石桌上抓了一个的蜜饯,一投,脖子一伸,稳稳接住了,她眯着眼睛嚼啊嚼,好不惬意。
“小秋,你知道哪里打听消息最快吗?”离歌漫不经心地问着。
“当然是天机阁啊。”
在专心绣花的小秋头都没抬,“至今还没有天机阁探不到的消息呢,要是小姐愿意,那姓萧的穿什么颜色的里衣,都能给你探出来。”
姓萧的姓萧的,这小丫头现在出息了,跟本小姐讲话都是夹枪带棒的,三句不离萧莫尘,要不是每次都讥讽得厉害,别人都以为喜欢萧莫尘的人是她。
“非也非也,首先本小姐是个正人君子,想看本小姐自会想办法光明正大地看。”
闻言,小秋停下手里的话,嫌弃地翻了一个大大的久久的白眼,翻完接着埋下头。
“其次,天机阁的规矩变态得很,有钱还办不了事,接活还得看心情,本小姐才不会去求他们,还不如去城西的贱民区找个老乞丐。”离歌一边磕着瓜子一边说着。
“啊?”小秋终于放下了手里的针线活,“那种地方小姐你不能去。”
小秋本就是贱民区里出身的,倒不是瞧不起那些人,只是她比离歌更加了解那是个什么地方。
杂乱无章,脏秽无比,更重要的是,里面大都是些穷途末路,不计生死之徒,指不定能干出什么事情来。
“为何?乞丐才是南楚真正的万事通,丐帮的耳目遍天下,就没有他们打听不到的事情,重要的是,他们好使唤,给银子就行。”
小秋刚想说话,就被打断了,只见离歌把手放在嘴唇上,小脸警惕地对着她“觑”了一下。
她表情严肃,闭着眼睛左右摆动着脑袋,像是辨认方位,鼻子一张一合的,做深嗅状。
小秋向来胆小,紧张兮兮地环顾下四周,小心翼翼地低声问到:“小、小姐,怎么了?”
“小秋,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离歌依旧闭着眼。
小秋把两只食指放在鼻头上,深深嗅了几下,回答说:“没有闻到什么味道啊?”
“不。”离歌睁开眼,坚定地说:“有味道,血腥味。”
“啊?”小秋立马慌了起来,从小离歌的嗅觉都比普通人灵敏,此刻她说闻到了血腥味,搞不好真的是血腥味。
“此乃佛门圣地,竟然有人在这里动刀见血。小姐,你赶紧回屋,婢子让追风去瞧瞧。”小秋拉起离歌往屋里走。
离歌皱着眉,任由小秋拉扯,她猜想,如果真的有事发生了,那肯定是冲着她来的。
呵,她都没着急找人报仇,竟有人这么快就找上她了。
一个时辰后。
“堂主,行动失败了。”
一个血迹斑斑的黑衣人扶着胸口,虚弱地单膝跪地。
“哦?那女人的贴身侍卫由于身份进不去相国寺,她身边就一个婢女,暗卫本座都帮你们引开了,就两个弱女子,你们都对付不了?”那个女声漫不经心地,听着却让人心惊胆战。
“堂主息怒!还有一波来历不明的人在暗处守着,属下,属下连院子都进不去,那波人身手不凡,出招狠辣,招招致命,属下,属下……”
“算了,本座早该想到的,那个女人又不是什么普通人,那可是相爷心尖上的人,哪那么容易让你们钻了空子。也罢,既然老天不肯让她轻易死去,那就留着她的命,慢慢玩,呵”
春末夏初的响午,日头很高,万里无云,太阳直照湖面,反射着银色的光,将萧莫尘的脸照的忽暗忽明,他捧着一本书端坐在亭子里。
一旁的小北盯着他欲言又止,眼睛闪动得厉害。
“不说就下去,你挡着本王的风了。”萧莫尘眼睛没离开书本,没好气地说着。
小北挠挠脑袋,一副很纠结的模样:“有件事属下不知当讲不当讲?”
“既然知道不当讲,那便闭嘴。”萧莫尘眼睛还是没有离开书本。
“事关相府小姐的。”
“说。”萧莫尘终于放下了书本,冷着眸子盯着小北。
小北顿时觉得,天气也不是很热了。
“今日琳琅小姐调动了璇玑堂的杀手,刺杀对象是相府小姐。”
话才一半,他便看到萧莫尘眼里骤然散发的寒气,作为跟随他多年的贴身侍卫,他自然知道这寒气的威力。
完了,不小心摸到老虎的屁股了。
强烈的求生欲让小北学会说话不断章:“虽然琳琅小姐派去了人也把相府小姐的暗卫全都引开但是璇玑堂的人还是连离小姐的人影都没见到便刹羽而归还死伤惨重。”
哎呀,累死小爷我了。
小北停下微微喘着气,细细观察着他主子的表情,果然立马乌云变晴天。
明明那么在意人家,还整天一副不待见人家的样子,主子装的不累么,我都觉得累。
“小北。”
萧莫尘突然很温柔地叫了声,小北却激烈抖了下身子。
上次主子这么叫我的时候,我可是洗了一个月的马厩啊。
小北后背凉的慌,弱弱地回了句:“属下在”。
“三个月的时间,不论你用什么办法,把璇玑堂的令牌收回来。”,
“可是,主子,您不怕唐先生他……”
“本王只是不喜欢别人违背本王命令,阳奉阴违的人,本王不想用。”
“是,主子!”小北表面镇定地回着话,心里却惨叫苦唧唧。
璇玑堂是什么地方,唐裕先生给人家宝贝女儿划分的势力,专门听令于唐琳琅一人,现在让他去收回璇玑堂的势力,不是明白着让他去送死吗。
唉,现在主子是有了女人忘了贴心的侍卫了?
还冠冕堂皇地说不喜欢不服令的手下,明明是怕人家再去伤害相府小姐,真是五爷的嘴,骗人的鬼!
天空幻起了一缕一缕的晚霞,半空似晕开了的五彩绸缎,光彩流离。
踏着霞光,相府的马车被勾勒出细长的影子,马车外头跟着的是顾叔。
战事吃紧,离羽脱不开身,琴棋书画因戾气太重不受相国寺待见,所以接人的活就落到了顾叔身上。
马车一停,离歌掀开帘子探出身,提裙就想往下跳,却被顾叔喝止了。
只见他连忙放下小木阶,示意小秋扶着她下来。
虽然他话还是不多,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可离歌还是觉得顾叔有些怪,怎么怪,她又说不上来。
“小秋,你有没有发现顾叔最近有些怪怪的,像是变了一个人?”离歌附在小秋耳旁小声问着。
闻言,小秋转头仔细打量着顾叔,却被他一身寒气冻到发抖,很嫌弃地说:“哪里变了?明明还是这么冰冷,咱们府里,婢子最怕他了。”
听完,离歌并没有打消疑惑,可是她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刚想进府,抬起的脚却在门槛处停了下来。
她慢慢回过头,下一秒,眼睛一亮,像是闻到骨头味的小狗,双腿飞快地往前蹬去。
相府大门前是一条小河,小河是与无心湖连着的,故名叫月河。
河边有三颗柳树,而此刻,树下站着一个人,身着牙白袍子,腰间束带,显得身形修长,乌发如檀,随风微微扬着。
霞光打在他身上,细细碎碎的,温暖极了。
他负着手,眉眼温和,看着向他飞奔而来的女子,嘴角微微上扬。
离歌此刻像红了眼的小兔子,蹦哒地极快极高,眼里全是那如竹的身影,没注意到树下有块凸出的石板,“呀!”的一下,果然被绊住了,身子像失重的竹子,直直往前倒去。
幸好萧莫尘眼疾手快,一把接住了她,可怜身子柔弱的萧莫尘,心口都要被撞裂开来。
余惊未定的离歌挂在了他身上,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呼吸。
“哼!小姐真是,真是,姓萧的真是衣冠禽兽!不要脸!哼!”
小秋站在门口哼哼唧唧地看着树下那对男女,想说离歌憋半天却憋不出一句话,她干脆眼不见心不烦,扭着手帕转头就走,令她意外的是,那座“冰山”顾叔也还在。
只见他双手交叉放在衣袖里,目不转睛地看着前方,面无表情,寒气逼人,小秋抖了下身子,冲着他点下头,就往府里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