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步一楼,十步一阁,玲珑屋檐相连,竟然看不到头,再一次身陷红瓦宫院里,离歌不得不感叹,皇宫的雄伟华丽确实比她想象中更胜一筹,也凶险万分。
入了宫门,丝竹之声,嬉笑之声越来越近。
今日宣帝诞辰,普天同庆,宫里早就张灯结彩,入宫贺寿之人将宫道堵了个密不透风。
离歌低着头,亦步亦趋地跟在离羽身后,隐隐中她感觉有好多视线从四面八方向她射来。
她当然知道那些人在看谁,南楚最年轻的相爷,不仅才华横溢,又貌似潘安,把那些跟随父兄入宫贺寿的官家小姐,迷得神魂颠倒七荤八素的。
离歌爱出风头,但此时除外,她知道今晚会发生什么事,就算是做做样子,她也笑不出来,还不如老老实实地低着头,当一个透明人,可是就算如此,她还是觉得耳边吵得很。
相爷位高权重,很多人都没有机会见上一面,今日一逮着机会,就想好好表现一番,给相爷留个好印象。
所以,入了席位之后,不时总会有几个官员围过来,对着离羽又是奉承又是谄媚,官话,空话,鬼话连篇,看着他们一副虚伪讨好的面容,离歌只觉闹心。
“怎么了?累了?”察觉到她的异样,离羽冷冷地挥挥手,将聒噪的官员们打发下去,偏头盯着她绷紧的侧脸,关心地问着。
摇摇头,离歌摸了摸耳垂,低声回着:“吵。”
离羽刚想说些什么,殿外的内官公公及时地用尖锐刺耳的声音高喊了句:“皇上驾到。”
顿时满殿的官员女眷全都低头行礼,大殿内顿时鸦雀无声,只听见一阵脚步声走进。
“哈哈哈!”
宣帝人未入殿,就先发出爽朗的笑声。
“平身!”
听到这里,离歌才缓缓抬头,皇子们已先后落座,宣帝站在大殿之中,身边只站着一个女子。
那女子身穿大红贵妃裙,从裙摆一直延伸到腰际,一根玄紫色的宽腰带勒紧细腰,显出了窈窕有致的身段。
视线往上,那女子一头乌黑的发丝翩垂芊细腰间,头绾风流别致髻,轻拢慢拈的云鬓里插着凤尾簪,用碳黑色描上了柳叶眉,更衬出皮肤白皙细腻,妩媚迷人的狐狸眼眼波流转,又流露丝几分可爱,抹上浅红色的唇红微微一笑,很是摄人心魄。
这个雅致玉颜,倾国倾城的女子,不正是宣帝的新宠妃,雪贵妃。
白素心在众人的抽气声中,随着宣帝坐上了主位,她坐在原本属于皇后的位置上,笑容大方地扫了眼台下。
当她对上离歌的视线时,细眉微挑,露出一抹轻蔑的笑。
看到这样的眼神,离歌都觉得心头的疙瘩疯狂飙起来,硬生生地移开目光。
这情敌突然有一天变成你后母,会是什么样的感觉?
离歌只想到了一种感觉,那就是便秘的感觉,恶心。
待人坐齐之后,寿宴开始了,离歌又是全程低着头。
她原本想看两眼对面的萧莫尘,却发现那个变态太子一直眼光灼灼地盯着她看,索性,她就再当一次缩头乌龟了。
反正今晚又不是真的来喝酒看戏贺寿的。
看旁人纷纷拿起酒杯,离歌也赶紧端起起面前的白玉杯,她只记得离羽的叮嘱,一定不要喝席间任何东西,她一时之间根本没有听到宣帝到底在说些什么。
只是耳边似乎传来什么天下太平、什么国泰民安,什么什么是开朝以来难得一见的盛世,什么皇上英明之类的词。
英明的皇上,您的皇位今晚就不保了啊,听着这些虚伪的奉承和尴尬的吹捧,离歌嘴角一抽。
一阵丝竹声骤然响起,把离歌吓了一跳,她向台中央看去,有几个年龄女子穿着暴露的舞裙,鱼贯而上。
歌舞开始了,离歌并没有心情观赏歌舞,而是细细打量着殿中之人。
主位上的宣帝掰开来一个橘子,笑呵呵地喂给一旁娇弱妖娆的女子,那咸猪蹄还放下女子的腰上,不断摩擦着。
抖了一地的鸡皮疙瘩,离歌心里觉得一阵恶心。
也不知道这北夷公主给宣帝吃了什么迷魂药,宣帝连他最宠爱的公主都不管了,眼里只有他新晋宠妃,大庭广众之下腻腻歪歪的,真是有伤风化。
默默移过视线,离歌先看到了离主位最近的萧莫霖。
萧莫霖只顾低头喝酒,深色的眼眸里毫无波动,一点心虚或者其他情绪都捕捉不到,让人看不透他在想些什么。
啧啧,如果这变态的太子一直这样像个木头人,无喜无悲就好了,省得看到他那个不正常的眼神,让人觉得心慌。
摇摇头,离歌刚想收回视线,就撞上了萧莫尘的视线。
他好看的凤眼微眯,眸色有些骇人的红,就这样冷冷地盯着她,像是要穿过空气将她刺穿。
离歌摸着脖子,咽了一口唾液,她知道萧莫尘生气了,气她刚刚盯着太子看。
真是个小气巴拉的男人。
离歌撅着嘴,又埋下了头。
与此同时,对面的传来一声惨叫声。
“啊!”
“五哥,你干嘛拧我手臂?”萧莫寒皱着一张脸,抱着胳膊,控诉着对他动手动脚的萧莫尘。
萧莫尘冷冷地灌了一杯酒,将酒杯重重放下,怒视着前方,薄唇轻启,毫无感情:“本王乐意,怎么?你有意见?”
这天下还有比小爷更衰更倒霉的人吗?
没有了!
萧莫寒苦着脸,连连道着:“没有没有,弟弟哪敢有意见?”
边说便往左边坐过去,与萧莫尘隔开的距离,中间都可以塞下一个人了。
惹不起,爷还躲不起吗?
就在萧莫寒满心抱怨之时,丝竹声戛然而止,一曲舞毕,殿内的喧哗声也跟着停下。
众人都齐刷刷地看向主位,坐等宣帝发言。
宣帝眯着细小的眼睛扫眼众人,在冷家外戚那一边停了片刻,冷笑一下,说:“今日本来是一个大好的日子,朕不想扰了大家的兴,可是此事非同小可,趁着今日各位爱卿都在,家事国事索性就一起办了。”
语毕,殿内大臣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最后全部把目光放在相爷,可惜相爷面不改色,眼定定地看着主位上,大臣们这才随着他的眼光齐齐看上去。
相较众人的诧异和惶恐,白素心则是淡定多,她翘起兰花指,端起白玉酒杯,动作优雅地抿了一口酒,眼中的笑意,就快要溢出眼眶了。
白素心的动作神情全部都落在离歌眼里,离歌眉头一皱,有个想法一闪而过。
难道这皇帝要废后,转立北夷公主为后。
惊愕地瞪圆眼睛,许久她才缓过神来。
虽说皇后手段残忍,牝鸡司晨,可这么多年只是踏实地待在宣帝身边搞小动作,可是如今却说反就反了,原来是这个缘由。
啧啧,真是色令君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