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像有点知道这个天灵阵了。”程寰回道。
一直以来,她都以为自己是以剑入道的。
因为她抓住了霜寒的那柄剑。
可方才程寰忽然意识到,不是的。
她是以心入道。
她的道……是她自己。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程寰说:“其实无论是五行之阵还是天灵阵,都离不开道。借助山川走势,道去往为阵。我曾经觉得破阵就是解开阵法的五行运转规律,这是一条错误的路。真正的破阵,是道的复归,让阵重新归于道的本源。”
“五行阵,天灵阵……”程寰轻笑一声。
她抬起手,元神覆盖整个小岛,感觉着岛上万物生生不息的精神力,踏出一步,右手虚拢成拳,轻轻一握:“天地,复归。”
整个小岛瞬间就陷入了黑夜。
是那种无星无月的黑。
“混沌,初开。”
随着程寰的话音落下,一缕金色的曙光从远处刺破夜幕。
一只黑色的鸟儿低低地飞过湖面,在天际留下一抹残影。
似是有一只神奇的手,撑开了天地。
墨绿色的湖面上,吐出一轮圆圆滚滚的朝阳。
水怪……
海鲸……
小岛上繁花摇曳,生机勃勃。
忽如一夜春风来。
无数柔软的草蔓缠着塔灵的双脚,轻轻摇晃。
塔灵恍惚间抬起头来,正巧看见朝阳的光照在程寰的脸上,将她的面容氤氲开来。
草蔓上长出了雪白的小花朵,跟雪似的。
塔灵脑中突然闪过了这些花的名字——应归。
这些花是他看着那个人种下的……
那一天夕阳半浸在湖中,染得到处都是残红的颜色。
巨型海鲸和水怪在湖里打得难分难舍。
塔灵一边看热闹,一边去看那个弯腰栽着什么灵草的人:“这次出去,带点烤鱼的调料回来吧,我想把那头鲸给烤了。”
种花的男子动作一顿,却没有像往常那样好脾气地答应,只淡淡地道:“再说吧。”
塔灵敏感地察觉到不对劲,他兀的起身,一蹦一跳地走到男子脚边,仰头瞪他:“这次要很久吗?”
“……也许吧。”男子指了指种下的灵草,笑着开口:“等这些花开的时候,我就回来。”
塔灵瞪大了眼:“……这明明是草。”
“这是应归花。”男子说话的时候嗓音沉沉,有股温沉和悲悯交杂的感觉:“开花的时候可漂亮了,全是白色的,像下雪似的。”
塔灵咬着下唇:“可是你走了,万一那头鲸又来咬我怎么办?”
“我给你留个阵法,它上不了岛。”
“上了呢?”
“会挨巴掌。”
“……”
眼看那人手里的应归就要种完,塔灵忽然闷闷地开口:“就不能不去吗?以你的实力,天塌下来也是别人先死。你干嘛要管他们呀?”
男子不说话。
他种完最后一株应归,抖落身上的泥土,对塔灵招了招手。
塔灵生着闷气没有动。
男子眉梢一扬:“过来。”
塔灵不甘不愿地走过去。
“乖,等我回来。”男子笑眯眯地摸了摸他的脑袋,然后提着自己的鱼篓和酒,走向湖中的船。
塔灵回过神来,大声喊道:“你别喝酒了——”
“知道知道。”男子挥挥手,身影消失在湖面的浓雾里。
从那天后,塔灵就时常去看那些小小的应归。
他还记得男子告诉他,那些应归花开的时候白茫茫的一片。
是三千世界里唯一的绝色。
塔灵咬着下唇看着终于开了的应归花,眼眶尽红。
应归花开,他梦见了不知道多少次。
到最后,他都快忘记了自己为什么会梦见这样的画面,只始终记得自己在等一个人归来。
主人……
塔灵回过神来,依然是无法相信程寰竟然真的解了天灵阵。
如果说先前他瞪程寰只是有些怀疑,现在就是恨不得将她剥了看看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偏偏程寰还笑眯眯地说道:“解了阵,这次可以聊一聊天魔的事了吧。”
塔灵喘着粗气,眼睛都红了:“这不可能,一定是障眼法。”
程寰轻飘飘地道:“我看见了一个人。”
塔灵没吭声。
程寰说:“他在钓鱼。”
塔灵身子一颤,冷不丁地后退两步,却没有控制住自己的好奇心,小声问道:“他……怎么样?”
“应当只是一道灵识。”程寰顿了顿,迟疑道:“不过他让我去第九层找他。”
说完,程寰以为塔灵又会反驳,谁知道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他出声。
只看见塔灵一副被雷劈的样子,面露惊恐之色,脸色瞬间万变。
程寰甚至找不到合适的词去形容塔灵的表情。
只觉得,大概某一天知道江月白喝得酩酊大醉在道宗的后山上脱了衣服叫上所有道宗弟子舞剑,自己差不多应该也是塔灵这种表情。
可那黑塔主人分明只是让自己去第九层找他而已。
程寰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不过塔灵在听到这件事之后,却把嘴严丝合缝地闭上,垂头丧气地低着头。
到底是个塔灵,程寰拿他没有办法,只好叫上魏知,让凌霄背上还在昏睡的白芜,踏上了应归花中间的路。
塔灵恹恹地跟在她后面,一双眼睛控制不住地往程寰身上飘。
程寰倒是不怕他看自己,可一旁魏知越来越沉的脸色让程寰无法忽视。
她总觉得自己要是再不开口,魏知怕是要跟塔灵当场打起来。
程寰放慢脚步,和塔灵并行:“第九层有什么?”
塔灵听到她的声音,扭过头来,有气无力地看了她一眼,说道:“你上不去的。”
“嗯?”
“上不去!”塔灵咬牙切齿。
程寰也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继续:“那天魔呢?”
塔灵幽幽地回道:“知道天魔你也上不去。”
程寰想了想,心念一动,一条肥硕的没有鳞片的白花花的鱼就出现在她手中。
塔灵一看见鱼,神色就变了。
白鱼在程寰的指尖快乐地蹦来跳去。
“我看那人钓的鱼挺有趣的,就顺手带了一只出来。”程寰说:“虽是灵识,还挺逼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