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说自己知道原主人是谁,但后面的情况就是金灵芝坐在那里不在出声,死活不肯说出原主人的身份。
原随云道,“灵芝。”
话语很温和,但金灵芝就是知道他生气了。
她犹豫了半天,才吞吞吐吐道,“要我说也可以,但你得先答应我不能亲自去见那个人。”
无理的要求原随云是不会轻易答应的。
金灵芝急了,“总之,总之就是不许你去见那个姑娘。”
丁自明默默抓住重点,‘姑娘’两个字上。
能让他这一向自恃甚高的主人如临大敌的女人,那该美成什么样啊,丁自明想着默默咽了口口水。
原随云叹气,“灵芝,人命关天,而且你也知道,我是看不见的。”
金灵芝手中的手帕都快拧成一条麻绳,可见她内心的挣扎,最终她默默道,“我带你们去。”
“等等,”阮清玉突然插话道,“很美吗?”
金灵芝想想,“不好说。”
“那你也不许去。”
戚竹无视他站起身来,“走吧。”
阮清玉从后面抱住他的腰,跟个无尾熊一样挂在那里,道,“不许去,不许去。”
原随云尴尬的咳嗽一声,他好像不经意间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事情。
还是该说一扇新的大门被打开了。
这是巷尾的一间宅子,周围没几户人家,离得近的,门环上都积了一层厚厚的灰,看来已经长时间没人住了。
宅子大门外,只有几只麻雀在地上叽叽喳喳,见到来人也没飞走,可见这里确实已经很少有人出没,麻雀都失去了应该有的警惕心理。
戚竹看到地上有些小米正在被争抢着啄食,猜测主人应该时常会在门外洒些五谷来喂这些麻雀。
金灵芝走上前去敲门,阮清玉跟在戚竹后面一脸不乐意,不过在这时却很快站在了他面前,挡住他的视线。
有一个好听的声音从门内传出,“来了。”
门打开的一瞬间,阮清玉有些微微晃神。
不是因为女子的美貌,而是这个女人一半边脸完全被火烧毁了,留下可怖的疤痕,不过从另一半边来看,这个女人以前一定是一个绝世美女。
见对方没有什么威胁,阮清玉这才侧开了身子。
戚竹再见到女子的一瞬间倒没什么震惊的反应,最多只是惋惜,他不是很注重人的外貌,再美丽的外表都会随着岁月腐朽,而每个人身边最后留下的,都是真性情的人。
女子先是疑惑的看了一眼众人,然后目光停留在金灵芝身上,开口道,“金姑娘,原来是你啊。”
她的笑容干净纯美,没有任何惺惺作态之感。
“快请进。”
丁自明已经被金灵芝收到怀里,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听着声音干着急。
美女啊,听声音就是美女啊,放我出去,我要看美女!
庭院里说冷清也不冷清,说热闹又没有人气。
主人养了不少小猫小狗,看上去多数是流浪猫,流浪狗,只是每天到主人这里按时觅食。
戚竹有些能够理解为什么金灵芝会把眼前这个毁容的女子当做情敌。
对于一个看不见的人来说,剩下的就是感觉,这个女人虽然脸被毁了,但自然,温柔,有天下绝大多数男人所热爱的品质。
“那座山庄啊,”女子给他们一人倒了一杯茶,“确实不太吉利,我卖给金姑娘的时候就已经提到过了,如果你们现在不想要,退过我也可以。”
她的话很善解人意,甚至可以允许他们退掉庄园,这倒叫想要来兴师问罪的金灵芝说不出话来。
原随云,“我们不会退庄子,不过如果可以的话,可否为我们讲一下那座庄里的事。”
女子微微一怔,尔后眼里闪过一抹悲哀,“其实也不是什么大秘密,这里的人都知道。更何况我的脸,就是在那座山庄里毁了的。”
丁自明一听,顿感惋惜,美女竟然已经毁容了。
“大约是三年前,我的先夫原本是个地方官,告老还乡之后便在这里买下这座山庄,这座山庄周围风光秀丽,夏日还可以避暑,本以为这是幸福安宁生活的开始,谁知道却是一切不幸的开端。”
“先夫?告老还乡?”金灵芝忍不住提高嗓子重复道,话一出口才惊觉自己所说的近乎无礼。
女子淡淡一笑,表示不介意,“我们算是老夫少妻,我嫁给夫君的时候他已经六十岁了。”
“别人都以为我是图他的钱,图他的势,大概你们也是这样想的。”
金灵芝急忙道,“当然不会。”
“我不在乎,”女子深吸一口气,搭在腿上的手有些颤抖,“人生也就匆匆几十年,总不能指望着别人的眼光过日子。”
金灵芝感动于她的坚强,本想安慰她几句,哪知戚竹突然道,“后来呢,你们住在这座山庄后发生了什么事?”
金灵芝瞪了他一眼,这哪里来的不解风情的木头!
阮清玉在一旁美滋滋的想:愣头青也有愣头青的好处。
“这话还得从更久以前说起,这座山庄的第一任主人是个演皮影戏的,你们一定很好奇,一个表演皮影戏的哪来这么多钱,但他就是做到了。他的皮影戏不同于其他的街头艺人,尤其是那股侬而不腻的江南腔调,像是能把人的心都融化掉,听过一场的人往往是无法忘怀,还要再听下一场。很快,看过他皮影戏会成为一件可以拿来炫耀的事情,在他的巅峰时期,已经是一座难求,又过了几年,便建造了这座山庄。”
“他人很好,时不时会给邻接的小孩发发糖果,救济救济孤儿寡母或是一些街头乞丐;只是好景不长,没多久便传出他在自己的皮影上施了妖法蛊惑人心的传言,说有小孩吃了他的糖果被毒哑了,而他被人称作转世害人的妖孽,宅子被愤怒的人们闯入,又是砸又是抢。”
金灵芝娇眉一皱,“那可真是惨。”
“谁说不是呢,听说那些闯他宅子的人还有不少是他帮助过的。”女子轻轻叹息,“要是单就这样也就算了,到最后他连命都没保住,连同妻儿统统被冠以异端之名斩首示众。”
戚竹道,“这种荒唐的谣言竟会有人相信?”
女子苦笑,“那年是个大旱天,又赶上蝗灾,可以说是颗粒无收,朝廷拨下的救济粮早就被上面的人层层剥削,到这里的时候连百余人都救不上。”
她看向戚竹,“妖孽惑人不过是一个借口,抄家才是主要,当时的地方官既用了这些钱救了受灾民众升了官,自己还把这宅子收为己用,可谓是一时春风得意。”
金灵芝是个急性子,最看不惯这些糟心事,当下一拍桌子,“真该把那官员一刀杀了,不,一刀杀了都不解气!”
女子为她续了杯茶,让她平平火气。
“即便如此,也不一定非要要了他的命不可。”
女子摇头,“这里住的都是祖祖辈辈在这里定居的人,那年大旱,是大家聚在一起想出了这个法子,毕竟演皮影戏的是个外来的,事后为了灭口才出此下策。”
众人听了都有些愤愤不平,想要求生的心理没有错,只是这种做法未免太过让人寒心。
“不过不久后那座山庄就发生了怪事,先是住在里面的官员离奇暴毙,没过多久里面的人无一幸免,短短几天,全都死亡,最为恐怖的是,他们的身体被制作成了皮影的样子,两个两个吊在一起,一个人的手掌扇在另一个人脸上。”
“在那场旱灾中幸存下来的人都说这是报应,是冤魂索命,那个演皮影戏的人又回来了,他会一个一个复仇,没有人能幸免。”
金灵芝,“我看这里不是挺热闹繁华的,哪里有什么冤魂索命的样子。”
女子道,“那是后来大家集资请了个道士做了场法事,把冤魂困在了这座宅子里,事情才得以平息。”
阮清玉瞟了一眼戚竹,那意思很明显,把冤魂困在宅子里,可能吗?
戚竹的意思表达的更明显:可能性为零。
从女子的宅子出来时正好赶上日落,走到门口时戚竹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夕阳渲染下的宅子,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原随云道,“你应该也察觉到了。”
戚竹看他。
原随云,“表面上我们好像知道了很多事,实际上却没有什么重要的,想必这些事我们找这里的老人给点钱也是可以打听出来的,但对自己的事,她总是浅浅代过。”
金灵芝,“也许她是不想再提起那些伤心事呢。”
原随云,“一个女人若是先后经历丧父毁容还能坚强活下去的,根本不会惧怕提起往事,因为她们多数已经看开了。”
金灵芝嚷道,“不过至少说明我和这件事没有关系,你不该怀疑我。”
原随云温和一笑,并不解释,也没有道歉。
他从来没有相信过任何人,又哪里来的怀疑。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