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钧也深知秦君赢驷难以对付,说道:“与这种人打交道,不把他逼到绝境他不会死心。然而,如果赢驷此番在渑池再次兵败,恐怕秦国在一、二十年内再难翻身,这也是好勇斗狠的代价。”
苏秦与宁钧详细分析了秦君赢驷的用意,以及渑池的战况,两人渐渐地形成某些共同的看法:渑池遭受秦军重兵围困,短时间内秦军不会轻易罢手。
苏秦长叹一声,说道:“我本来想安安静静地过一年半载的好日子,谁知秦君赢驷如此紧逼不舍,看来我还是得亲赴渑池前线不可。”
宁钧看了一眼苏秦,心说:“有前因必有后果,当初如果不是你苏季子搞出这么大的动静:又是荣归洛阳故里,又是摆宴日日庆祝,又是大赏故人宾朋,沉醉温柔乡而不思进取,那秦君赢驷也未见得就胆敢即刻采取大规模军事行动的。”
他心里有埋怨,可是毕竟是念及两人之间的友情,还是愿意尽心尽力地为苏秦出谋划策。宁钧说道:“你半个月前已经派人相约诸侯援军会聚洛阳,如果季子现在就离开洛阳,恐怕又给诸侯留下不守信的口实。”
宁钧决心不顾个人安危,帮助好友,他又说道:“当今之计,莫不如你暂且仍坐镇洛阳,与各路诸侯会合,我替你前去渑池一遭,协助那里的韩国军队对抗秦军。”
苏秦听了宁钧的话,十分感动,心想:“我们毕竟是一起经历过大风大浪的朋友,关键时刻显出了宁钧的坚贞友谊。目前为止,看来这是最好的选择。”
出于感动和谢意,苏秦举起了几案上的酒,避席为敬,说道:“有劳宁钧将军,你先赴渑池战场,我在这里等候诸侯援军。我们携手共进,必然能打破秦军阴谋。”
两人议定了各自的分工后,第二天宁钧就率领着自己精心训练的五百多赵国士卒,又带了楚将景封、韩将季吉、燕将冯度和他们各率领的诸侯兵,将近一千人,集合后马上动身向西而行,奔赴渑池战场。
苏秦身边只留下了颜遂所率的齐国士卒,以及自己的贴身亲随校卒,共三百多人,作为身边的保卫。
苏秦迅速地再次向赵、齐、燕、魏、楚五个东方诸侯发出了请求支援韩国作战的信函。
在第二封函件中,苏秦不似第一封那般和风细雨的。他在函中陈述了渑池之战的危险性,恳请诸侯务必出兵相救,各路诸侯至少要派出三万将士。
他特意强调:人多势众,秦军方才能知难而退。
苏秦约定五天后的甲子日,各路诸侯会兵于洛阳城外。他预计:将有几十万大军浩浩荡荡,共同开赴渑池战场。
宁钧则率领着一千多将士星夜兼程赶往崇光城,去找韩国的许牧会合,可是到了崇光城才知道:韩国的大军两天前已经向渑池方向开拔,向秦军发动进攻,去打通韩国国内与上官城韩国守军的联系。
宁钧听到这个消息,心中大吃一惊,不由得埋怨:“原来韩固和许牧已经有了作战的计划,而他和苏秦还被蒙在鼓里。”
根据多年的作战经验判断,宁钧预感到韩军形势不妙。他隐隐觉得秦军放弃对上官城的急攻,很可能就是要等待着韩国的援军,集中力量围攻援军,重点在于打援,而非围城。
韩侯应该拿出耐心,继续等待一下其它诸侯的增援,届时会聚了远超过秦军的部队,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宁钧想到:“韩侯错误地估计形势,认为上官城的韩军不到三千人,就可以击退八、九万秦兵的进攻,秦军没什么好害怕的,所以才采取这么冒险的军事行动吧。”
他心中着急万分,在崇光城未做停留,随即率领着自己的部队,前往渑池支援。如果韩军未遭受他所预料的伏击,他就亲临前线观察一下秦、韩两国部队交战的情况也好。
宁钧刚走出了八十多里,就遇到了从渑池前方溃退下来的韩国军队,他们浑身血迹斑斑,战袍和铠甲都四分五裂的,狼狈不堪。看来韩军并没有那么幸运,果然还是难逃被秦军伏击的命运。
他率军继续往里走,所遇到的韩国溃兵更是如潮水般涌了过来。
他见此情景,猜想到韩军在渑池外围遭受的打击非常沉重,可能已经被秦国人全线击溃,所以才兵败如山倒。
好一个宁钧,他是久经沙场的勇将,从千军万马之中杀进杀出的武人,这时他不退反进,率领着手下的将士逆行而上,一路寻找着韩国的主将许牧和中军的位置。
与宁钧相随的其他诸侯将,像景封、季吉和冯度,看见韩军溃败的惨烈状况,早已被吓得双腿发软,他们见宁钧还是不顾危险地向前冲,纷纷偷奸耍滑,装作被人潮阻挡,故意落在后面。
只有宁钧在洛阳勤加操练的五百多军士,严格地遵守着将军的号令,纪律严明地紧随宁钧前行。宁钧的手下兵精虎猛,队列整齐,与溃逃而散的韩国军队对比十分鲜明。
宁钧赶到了渑池城与崇光城之间的一处山口,正遇到了韩国的中军部队,他远远地望见了中军的大纛旗,上面尽管已经沾满了泥水,但是隐约可见一个喷火的圆环,中间写着一个斗大的“许”字。
从纛旗上看,那里正该是韩国主将许牧的行辕所在,宁钧于是带着自己的部下追了过去。
等到宁钧赶到许牧的近前时,许牧还以为是秦军杀到了韩军的腹地,吓得脸色发白,差点从所骑的战马上掉了下来。
他本来应该是坐在战车上指挥作战的,但大概是由于溃逃之际,战车行动不便,所以就临时找了一匹战马,骑着马儿向崇光城逃窜。
宁钧向许牧喊道:“前面是韩国太尉许牧将军吧,我是苏秦丞相派来增援韩军的部队,请借一步说话。”
许牧听到了宁钧的喊话,才定下了神来,他此时也顾不得自己主将的身份,骑着战马,直奔宁钧而来,到了近前,两人都下了马,相互拱手行礼,互通了姓名和身份。
许牧见宁钧相貌堂堂、威风凛凛、英气逼人,心中暗赞:“好一员虎将!有了此人的帮助,我韩军说不定能摆脱秦军的追击。”
许牧简单地向宁钧介绍了战况。原来,起初许牧率领的部队进入到渑池地区时,并未受到秦军的阻拦,但是当他们距离行军的目的地上官城还有七、八十里时,却在一个山谷中遭到了秦军的猛烈攻击。
几阵箭雨下来,韩国军队就折损近三分之一,然后成千上万黑压压的秦军就向他们发起了极为猛烈的冲杀,韩国十来万大军霎时间就被冲得七零八落,阵型早已溃散。
无奈之下,许牧向韩军下达了撤退的命令,可是他们后撤的方向也已被公孙延所率领的三万多秦军给封住。许牧所率的韩军顾不得阵法,夺路而逃,四下奔溃,漫山遍野地向着崇光城所在的方向逃窜出来。
如今秦国大军紧追在后,韩国军队已丧失了一丝一毫的抵抗能力,只顾着跑路,惟恨父母少生了两只脚,丢盔卸甲,乱不成军。
宁钧听罢许牧所述,他更是心急如焚,他向许牧说道:“当今之计是要组织起有效的防守,否则,韩国大军逃回了崇光城,恐怕连崇光城都守不住,还得继续向后方转移,那样,韩国的都城新郑也会受到危险。”
许牧抹了抹脸上的泥水,回道:“宁将军所言极是,可大军已然分散,如何才能集中得起来?我也是没有办法啊。”
宁钧看许牧满腹苦水,束手无策,心想:“韩国怎么任用这么一位草包将军做太尉,估计又是个靠着溜须拍马才扶摇直上的阿谀奉迎之徒。”
他厌恶许牧,但是却不能不思解救韩军。宁钧乃沙场惯战之将,什么阵势没见过?胜利的情形下如何乘势而上,失败时如何挽救败局,他当然都是经历过多次的。
宁钧此时已经有了盘算,以坚定的语气告诉许牧:“许将军如果就这样逃回新郑,想必韩侯也不会轻饶于你。因此,当务之急,是要展开自救,尽量减少损失,保住崇光城不失。”
许牧见宁钧临阵丝毫不慌乱,威武稳健的大将之风十足,他也受到一些鼓舞,听到宁钧的分析,他深表赞同,头点得向鸡啄米似的欢实。
宁钧于是就当仁不让,代替许牧主持大局,他吩咐许牧道:“许将军不能再向后退,如果你都刹不住阵脚,那其他的韩军都会跟着你退,连那些想抵挡的志士也被带着向后席卷而去。”
许牧一脸苦相,说道:“我也不想后退,可是后面的秦军追赶甚急,我们难以抵挡啊!”
宁钧说道:“秦军善于弩箭之阵,以慑对手的魂魄,如今他们也在追赶之中,自然不能摆出箭阵,而且他们也拼命向前追赶,也无稳固的阵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