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嗷唠”一声惨叫,左卫秦猛的摔在地上。
一睁眼,自己的脑袋还在脖子上,那熏育人却和几个斑驳的玩意滚了开去。左卫秦定睛再瞧,却原来是两条黄白相间的大狗。
“哪来的破狗?!”单于咸怒骂。但听一阵狂吠,几十条毛色各异的大狗冲进战场。它们绕过身穿布甲的邠兵,专找身着毛皮垮裤的熏育人下嘴。往往是两条狗撕咬一人,或是几条一起围着马匹撕咬,一时间马惊人叫乱成一团。
“射狗!射狗!!!!”右古都连连大吼,他的坐骑被一条灰白大狗惊得连连人立起身,自己使劲夹住马背才勉强呆在马上,端得是狼狈不堪。
众熏育人纷纷搭弓待要瞄准这些四爪动物,忽听隆隆的轮辇之声,就见城门直直冲出一辆双马战车。车上两人袍服一红一白,红衣御者驾车左突右绕,直往熏育人身上撞。
那战车两侧车亜全插有尖矛,全速奔驰时一擦着就是重伤,不多时便有数匹马被割伤摔倒。
“射那辆车!!”右古都怒不可遏。熏育众人纷纷瞄准红衣御者,骨箭如雨般飞向战车。车上那白衣击者立刻在御者身前架起漆盾,自己抡起长戈左拨右挡,二人毫发无伤。
不等熏育人射第二轮,白衣击者抬起左臂向空中猛击几下,单于咸在后方只听见隐约几声清脆铃音。那狗群却立刻如得了号令一般扑向正搭弓瞄准的熏育人,不是咬腿就是撕衣服一直到把人撂倒为止。
白衣击者再震左臂,铃音一变,一条灰白大狗猛的跃起一口咬在右古都那匹黄骠马的脖子处。黄马又惊又痛四蹄乱踢,右古都再抓不稳,一头栽下马来。
红衣御者并不理他,反而驾着马车一路冲后方奔来。单于咸冷笑连连:“一辆战车能掀多大的浪!”一面喝令身边守卫们准备放箭。
就在那车进入射程范围的时候,红衣御者猛一拉辕撵,两匹马登时转向,战车划着弧线冲向战场东边。奔驰中,白衣击者迅速射出三箭,三个熏育人应声翻倒,露出了正在围攻的两人——姬亶和姬离尘。
姬亶看清来人,立刻推着姬离尘登上马车。周族大宗伯狼狈不堪,双眼却紧紧盯着白衣击者的左臂:“巫鸩大人,这莫不是巫族的兽铃?”
那白衣击者正是巫鸩。
巫鸩心情很复杂,她把木头娘送到侯府之后便出城了。原本打算一走了之,可神差鬼使的又去了西边那林子里。林中一片寂静,连个新鲜的脚印都没留下。
他根本就没来。
林中只有她一个人孤零零的站着,溪水翻着浪花撞碎在岩石上,一声响似一声。巫鸩咬了咬牙,倒退着出了林子。
她只想立刻离开邠地。可眼眶滚烫难捱看不清路,脚下也踉跄着,全不知道往哪里走。正在此时,姜姝驾着战车飞驰而来。
“鸩姐姐!求你帮帮我!”
巫鸩摇了摇头:“邠邑完了,你救不下来的。”
“城墙毁了可以再修,邑子烧了可以再建。只要有一个邠人活着,邠邑就没完!”
小姑娘一张脸上写满了坚毅。巫鸩看着她,忽然笑了:“也罢,我现在心情很不好,就随你去杀个痛快。”
二人驾车杀到南门,这才发现公类早被扣在对方手里。而且邠兵伤亡过半,能站着的越来越少,巫鸩就算控制狗群能扰乱一下局面,也起不到逆转战局的作用。
怎么办?
巫鸩一箭射翻了一个围上来的熏育人。
得想想办法,她眯起眼睛回头望着单于咸的方向,压根就没搭理姬离尘的问话。此时姬亶已经冲了过来,他挥戈砍倒一个熏育人,上前抓住姜姝的红色袍袖大声道:“带上宗伯快走,我去救父亲!”
姜姝一把拉住那只要松开的手,急道:“胡说什么呢?!你赶快上来!!这辆车大,乘得下四人!”
“傻姑娘这是战车不是乘车!快走!听话!”
“听话”二字本是姜姝调皮痴恼时姬亶抚慰她的私语。此刻姬亶说出来,就好似是要诀别一般。姜姝哪里愿意,哇的一声涕泪齐下,死死抓住姬亶绝不放手。
“我不管我不管!你上来!我不让你去!!”
“放手傻姑娘!没了父亲,邠地大族小族又会变成一片散沙!到那时我周族岂不又要变回无邑无地的小族!”
姬亶想掰开姜姝的手,可又不敢用力怕掰疼了她。姜姝索性松开缰绳两只手围上来把他抱在臂中。“你是周族未来的宗妇!你要替周族考虑!放手!”
俩人正在拉扯,巫鸩忽然跳将下来。她抓起地上一块藤盾扔给姬亶,一手往箭筒又加了几只箭。这让姬亶和姜姝都是一愣。
巫鸩用下巴点点后方道:“姝公子,你驾车且在一射之地外扰乱敌人阻止回援。我和亶公子去救邠侯,一旦我二人得手你立刻驾车赶来接人。”说着左臂一抖,叮朗朗脆响不断。
这铃音虽不甚大,战场上的狗群却全部停止了撕咬,都支起耳朵听着。片刻后纷纷掉头转向,直奔单于咸而去。巫鸩看一眼姬亶:“走!”姜姝一松手,姬亶立刻跟了上去。
二人一走,姜姝便驾起马车在原地打圈奔袭,便有那熏育人想回撤救的被战车截在外头一时不能靠近,偶有冲过去也被姬离尘放箭射翻。
大宗伯表面沉稳不言,心中却涌着惊涛骇浪:他刚才看得清楚,巫鸩左臂上系着的那串诡异铜铃正是传说中巫族的兽铃。
“有兽铃便是下任大巫咸的继任者。”姬离尘暗自后怕,这人可开罪不得,刚才差一点就杀了她的小羌奴。
想到这,他忽然想起戍忠来,刚才司廪陈和其他人把戍忠抬到哪里去了?姬离尘四处张望,一眼看见不远处土坡下奄奄一息的戍忠,忙拾起一面藤盾飞奔过去。
忠叔不能死,姬离尘一面跑,一面有种怪异的感觉,二十年前,自己也是在大邑商着火的王城外如此奔向忠叔的。
他根本没想到忠叔将会告诉他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