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帮到了弃,猪十三心情大好,站起来扯着喉咙冲西墙那边叫:“屠四儿,你倒是整治好了没?好了快给抬出去,内城牛车在外头等着呢。”
屠四儿还没回答,木头的声音先飘了过来:“等哈等哈,快了。”
子享笑道:“秦族人说话是这个味儿吗?他们的娘舅要是在内城,那最近可难能出来。内城近日从外面进了不少马匹,马厩那边动静挺大的。”
“哦……”猪十三笑笑,远远对着弃点了点头:“又不打仗,整那么多马干嘛。”
子享嗤了一声,捏了个梅干放进嘴里:“不打仗,他养马干什么?管他呢。你养你的猪,我做我的饭,反正离不了咱,爱打谁打谁。倒是有个事得让你帮我拿个主意。”
说着,他往猪十三那边凑了凑,腆着脸笑道:“你的忙我也帮了,问你个事呗。教教我,咋能讨女人喜欢?”
听见这句不相干的话,猪十三一时没反应过来。倒是小眼儿跺着脚一蹦老高:“咋?爹!那黑胖子又找你了?!她再缠你,我就砸了她家的鬲!”
“去去去!怎么说话呢,人家有男人!”猪十三面皮涨得发紫,哄猪一样轰着小眼儿。
“你居然替那个黑胖大婶说话!”小眼儿一手叉腰一指他爹:“二傻!扑他!”
那白狗一跃而起,奔着猪十三扑了过去。它也不真咬,就一个劲儿地揪着他的长衣下摆打提溜。猪十三气得要命,连喝带骂:“死丫头!没有的事!我一眼都不看那女人!快让这畜生停下来!”
“这还差不多。”小眼得意洋洋一拍手:“二傻,回来。”那白狗立刻颠颠跑回来在她身前蹲好,小眼伸出一只手,二傻立刻把自己的爪子递了过去,一人一狗得意地握了握。
子享看得两眼放光,忙叫小眼儿:“丫头丫头,你还会让这狗玩别的花样嘛?”
“当然。”小眼一撤步子,比了一个射箭的造型:“二傻,啾~”二傻立刻往旁边一歪再一翻,四条腿朝天一动不动。
子享狂拍巴掌:“丫头来来来,帮享爹爹个忙好不好?”
他一把抱住小眼,回头对猪十三道:“老猪,把丫头和这狗借给我两天吧。”
猪十三一愣。
“放心,不用丫头干活。”子享连连摇手,一面捂着嘴小声说:“我呀,是想让丫头教给我怎么训这狗。我想讨好个人。”
稀奇,子享居然有心思讨好谁。这人一向头脑简单,一心只看眼前自己这一圈的事。内城那些多子族里,子晶是个不掺合权术的异类,他想讨好的无非是子画、子旦这些人。猪十三不想让女儿掺合这事。
见他犹豫,子享脸一垮:“老猪!我都帮你找人了,你都不愿意帮我训狗啊?”
“不是,你要是训狗的话不必这么麻烦。这狗是鸩妹子他们的,有她在,你想让这狗干啥都行。是不是啊鸩妹子?”猪十三飞快把这差事甩给巫鸩。
屋里半晌才传出一个嗯字,子享顿时眉开眼笑。
等屠四把一头杀剥干净的猪抬上牛车,子享带着巫鸩和二傻也坐上马车走了。猪十三站在村口相送,直到瞅不见了那两辆车才急忙返回来。
他先去屠四院中看了看,院子里一股子发甜血腥气。刀墩已经收拾妥帖,木头正在拿水冲刷地上的猪血。见他进来,木头忙探询地看着他,猪十三微微点头示意他安心,木头长出一口气,低下头继续刷地。
西檐角下,屠四拉了张席子躺在上面扇风纳凉。猪十三过去踢了他一脚骂道:“你倒会使唤人!起来自己干!”
屠四晃了晃手里的破荷叶,懒洋洋地道:“我这是在帮他——年纪轻轻的老跟着那种害人虫,什么也学不到做不成,啥时候能养活自己?木头~~”
他一扬手,一包东西冲着木头飞了过去:“拿着,今儿这活的赚头。”
木头连忙伸手去接,定睛一看,原来是半朋贝。
“这么多!”小伙子高兴得蹦了起来,三贝在邠邑就可以买五斗米了,邠侯府做一年左戍卫薪俸也不过是两朋贝。没想到自己只给屠猪人打个下手就能赚这么多!还是大邑好啊……
那副欢喜的模样把屠四看乐了,呸了他一声:“去去去,赶紧收起你那没见过世面的脸。跟着我吧,学个杀猪杀羊杀牛,别嫌这活计脏,虽然没有杀人爽快,可学好了包你也能在新邑里安家筑院!”
木头做了个是的姿势,乐颠颠地揣好那半朋贝提着陶罐出去打水去了。猪十三踢了屠四一脚:“别老支使他,人还有正事呢。”
“屁!什么叫正事?谋生还不叫正事?你白经了这么些年!还不清醒点!吃饭谋生才是天下第一正事!”
屠四俩手枕在脑后,破荷叶盖在脸上,残缺的叶边儿底下露出两个一动一动的薄嘴片子:“你赶紧把你院子里那人赶走,也少跟那子享走太近。他收猪你养猪,保持住这分寸别越界就行。对人不能太过热络,别看他是多子族,那脑袋也就攥在子画手里,多咱说杀一会儿的事。木头留我这儿了,你回去吧。”
隔壁的谩骂声弃听不见,他正在东屋窗户下皱眉守着一块沙盘。
那是从院中提过来的一壶沙子,小眼花了一上午在上面画出了内外城的水网图。室内闷热难耐,炙热的阳光透过窗框照在曲曲弯弯的沙盘上,晒起一股股燥热气味。弃额头上的汗顺着鼻尖往下淌,人却一动不动。
小眼把外城和内城的水网都画出来了,但宫城那里是一片空白。按照她的说法,外城和内城的地下管网排铺得并不一样。外城有两条河穿城入泽,邑人吃水方便,所以水井数量不多,排污的管渠也又窄又小。靠近外城门那里干脆就没有挖设管渠。
但是,有一个地方值得去探查一下。弃看着沙盘上小眼标注的那处位置,默默地把它牢记在脑中。
巫鸩已经进内城了,如果顺利的话,他今夜也能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