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眼底的惊恐是如此明显,好似北冥轻比那些残虐屠杀的暴徒还要凶恶。
他们推搡着,惊呼着,叫嚷着,狂奔着,没有一个人肯说一句:谢夙王殿下救命之恩。
他们看着他,眼中只有害怕,只有排斥,只有惊惧。
真是可笑,就在适才,那些暴徒还拿着锋利的尖刀,将无尽的死亡,带到了这个热闹欢喜的庆典上。
禁卫军没有站出来保护他们,大内侍卫没有站出来保护他们,只有北冥轻,不顾生命危险,与暴徒们舍身缠斗。
他将所有的邪恶斩于剑下,他给了所有人生的希望,而最终,那些因他而活下来的人,却连一句谢谢,都吝啬给予。
他们怕他,惧他,畏他,看到满身杀气的他,便觉得他是个魔鬼。
真正的魔鬼,又怎会在所有人都退怯的时候,站出来承担一切?
真正的魔鬼,又怎会在被世人曲解误会之时,独自咽下所有的中伤?
她知道他不在乎,也不会因此伤怀,但,她就是不甘。
替他不甘,为他不值!
她甚至心怀恶意地想,如果他不出手就好了,让这些忘恩负义、阴暗卑劣的小人们,全都惨死在暴徒手中。
楼远见状,也攥住了她的手腕,拉着她,一步一步远离浑身浴血,杀气腾腾的北冥轻。
岳阑珊跟着楼远,朝后退了几步,无意中对上北冥轻赤红的目,蓦地浑身一软,吓得跌坐在地。
楼远擦了把额上冷汗,弯下身,半拖半拽地将她抱起。
“这算什么!”楼淳音猛地娇叱一声,愤愤甩开楼远的手,迈步朝着北冥轻走去。
楼远一惊,想要伸手拽住她,却晚了一步,探出了手落了空,刚要追过去,岳阑珊却一把抱住他的手臂,带着哭腔道:“别过去。”
她怕,真的害怕,这个样子的夙王殿下,她从未见过,就如儿时梦境中,吃人的恶鬼一样。
别看她长得娇小,力气却大得吓人,被她抱着,楼远竟一步也迈不出去。
而这时,楼淳音已经走到了北冥轻的身前。
他眼底赤红未消,周身杀气萦绕,倒真有点修罗鬼刹的意味。
脚步微顿,他嗓音暗哑:“不怕我?”
“为何要怕?”她反问。
他不说话,只抬起手来,锋利的剑锋,倒映着她平静中,带着几分心疼的面容。
一阵风过,吹散了她鬓边的发丝。
她仰头看着他,柔和的眸色,却凝着难以想象的坚定。
若非亲眼得见,谁又能想到,这样坚韧的目光,会出自一个十五岁的柔弱少女?
周遭皆是惊叹声,抽气声,有人甚至捂住了眼睛,生怕下一刻,便是血光飞溅的场景。
铮的一声,他还剑入鞘。
除了眼底的赤红,浑身的杀意,已然消退不少,但那浑身浴血的模样,配上清冷寒凉的目光,仍是令人退避三舍。
“很好。”他低声道,同时伸手,替她将散乱的发丝别至耳后:“你果然,不同于常人。”
“哦?你莫不是迷恋上我了?”
她笑,以为他又会怒发冲冠。
这个样子,若是发起火来,在场的所有人,怕是都会被他吓到脚软。
可他却什么也没说,眼底的冷光,也逐渐柔和,冷色的瞳眸,隐隐有暖意蔓延。
“这世上,唯有你,不会令本王失望。”他眼角划过一抹流光,恣意随性,如一闪而逝的流星,快得令人难以捕捉。
如此风情,只有她有幸得见。
定定望着他,当看到他脸颊旁的血痕时,忽而眉头一拧,探手入怀,取出一方丝帕。
刚抬手,就被他伸出的两指挡住。
他抗拒的意味那么明显,眸色似乎再次转冷,耳根却徐徐而红。
她勾唇,一把推开他的手,动作粗鲁的,替他擦拭脸颊。
“别动!”她口吻严厉,像对待一个不听话的顽劣孩童。
他就那么站在原地,当真一动不动。
大概是时间过的太久,血迹已经干涸,她连着用力擦了好几下,才擦干净,不过他的脸颊,也被她蹂躏得泛红了。
啧啧,瞧这肌肤,跟水豆腐一样娇嫩,否则怎么可能擦几下,就把脸给擦红了?
他脸部的肌肉似乎有些僵硬,冷着一张脸看她,薄薄的唇抿成一条直线。
她收手的时候,顺便在他脸上拍了两下:“好了。”
男人的眉头,以肉眼可见的频率,狠狠跳了两下。
“我想告诉你。”转身之际,她又一脸郑重地回头,看着他道:“今日若不是你,我恐怕要死在那群暴徒手中了。你救了我的命,我兄长的命,所有人的命,你在我心中,是个英雄。”
这话说完,她自己也觉得有些煽情,不过重来一遍的话,她还是会这么说。
他还是那副表情,好似压根没听到她说的话,只有那双浅淡的瞳仁,快速收缩了一下。
她转身,继续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朝楼远的方向走去。
忽而想起,自己刚才给北冥轻擦拭脸上血迹时,他的眼神有些古怪,一直盯着她手里的那条帕子。
帕子有什么问题吗?
思前想后,心中猛地一咯噔!
嘿,还真有问题!
这帕子,先前北冥轻帮她系风氅带子时,用来擦过自己的口水来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