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海(今镇海)古城早已是残破不堪,走进城内,所有的民宅内空无一人,除了县衙和一部分比较好的房子之外,大部分的建筑物都是饱经风霜的样子,有些建筑物干脆只剩下残垣断壁,很明显是经久失修了。
“这座县城,多少年没有人住了啊!本来城内的老百姓,都被鞑子强行迁走了!”郑聪看到残破的县城,愤怒的说道。
可以想象得到,当年清廷迁海令颁布的时候,是怎么样的惨状啊!老百姓都不愿意离开自己生活了多年的家乡啊!还有些人是靠海吃海的,离开了,你让他们怎么活!可是迁海令下来,你不走也得走!根本没有给你时间准备,三日内迁走!不走,斩!
三日时间,太过于仓促了。老百姓在清军的屠刀威迫之下,被迫含泪离开了自己世世代代生活的家乡。有些人不愿意走的,宁可留在家里等死,那些人当然都被清兵砍下了脑袋。
老百姓拖家带口,一路迁移过去,沿途中倒毙的百姓随处可见。
一道迁海令,不知道害死多少百姓。
夺取了定海之后,明军立即马不停蹄的沿着甬江水陆并进,向宁波方向发起进击。
定海距离宁波非常近,只有四十里路程,明军陆路行军也只要一个白天时间,即可抵达宁波城下。
宁波是一座府城,也是宁绍道台衙门所在地。清廷丢失了杭州之后,宁波干脆直接变成了浙军巡抚衙门所在地。这座坚城周长十八里,设有东渡门、定海门、和义门、永丰门、望京门和甬水门共六个城门,每个门都设有瓮城,原本城墙高两丈五尺。范承谟来了之后,宁波城墙再一次加高,加高到三丈二尺,城墙根基宽度两丈,上面宽一丈六尺。东面的城门外面是甬江,北面的城门外面是余姚江,这两条江成为宁波的天然护城河。而南面和西面则有人工挖掘的一丈八尺宽的护城河。城头上,清军还加修了炮台。
也许是受到了王新宇的启发吧,清军居然在宁波也修建了棱堡!只不过他们没有水泥,无法修成王新宇的那种内部空心,墙上有射击孔的棱堡,只能修建成比城墙高一点,上面是平台垛口的棱堡。清军的棱堡内部填充夯土,外面用石头和糯米浆建造,棱堡高四长。
“画虎不成反类犬,我们只要集中火力,轰击棱堡,就能把棱堡一座座打塌。”王新宇指着情报人员送来的宁波城墙图纸说道。
正月十八的当天傍晚,明军就抵达了宁波城西望京门外。
但明军并没有急着攻城,而是就地扎营,在宁波城西二里之外修建兵营,挖掘壕沟,建造土城,竖起木栅栏,并派遣大批辅兵在战兵和水师保护下,在城南修建工事,准备堵死清军撤退的道路。至于城北和城东,因为分别是甬江和余姚江,明军用水师即可封住清军撤退的道路,无需修建工事。
其实这个时候范承谟也不会跑,清廷的失土之罪责罚十分严厉,范承谟肯定会拼死一战。只有城将破之时,才会想到逃跑。
“壕沟要挖掘两道,一道阻拦的壕沟,一道战壕;土城至少要一丈高,上面插上木栅栏。必须把城里的鞑子全部关住,一个不许他们逃走!”王新宇指挥士卒们开工干活。
城头,浙江巡抚范承谟、宁海大将军伊尔德、宁绍道台田雄、宁绍总兵张杰等满清武将官员站在城头,用仇恨的目光看着城下修筑工事,安扎兵营,建造土城的明军。
“明狗是要把我们全部困死在里面啊!”田雄说道。
伊尔德道:“蛮子远道而来,长途跋涉必然是体力消耗极大,我们应该主动出城迎战,趁他们工事未成,用八旗骑兵冲垮蛮子!”
“对!”张杰道,“我们绿营步兵先出,正面进攻明狗。你们骑兵从两翼包抄!必能一举击溃明狗。之后你们骑兵一路掩杀,我军即可大获全胜!”
范承谟听他们说要主动出城攻击,吓得脸都白了:“万万不可!贼人既然敢来攻城,必然是早有准备!若是贸然出城,反而会损失惨重!各位千万不要上了贼人的当!”
伊尔德冷笑道:“难道就等他们布置好了防御阵地,再把大炮拉上来慢慢轰我们?就算他们不用炮轰,围困都能把我们困死!”
“伊尔德大人!贼寇狡诈,他们进攻宁波坚城,必然损失惨重!我们若是固守坚城,坐等救援,等到援军抵达,再里应外合,必能破敌!”范承谟拱手道。
“援军到来要多久?浙江的官兵主力都在宁波了!温州虽有一万人马,可是海路被贼人所阻断,官军只能走陆路!浙军山路艰险,抵达这里都要多久了?其他地方的官军,要从福建和江西调来了!”伊尔德指着余姚江道,“就算他们到了,贼寇凭借水师之利以余姚江阻拦,我军又要多久方可冲破防线?等他们打了进来,我们早都饿死了!”
“大人,城内粮食足够用一年的!贼人若要围困,我们就和他们耗着。我们的援军动作再缓慢,也不用一年吧?更何况,红毛人已经答应出兵!等一年后,红毛人的舰队也到了!我们水路的围困也能解开!”范承谟道。
田雄道:“贼寇修建工事,无非就是要用大炮轰城!大炮火力凶猛,就连杭州那样的坚城都被贼寇攻破了,更何况宁波?只要他们工事修好那天,就是宁波城破之日!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
“对!”伊尔德指着城外的明军工事道,“我八旗长于骑兵,骑兵在守城中毫无用处!与其困死在城内,不如主动出击!儿郎们,有谁愿意出城破敌的?”
清军八旗佐领布顺达站了出来:“末将愿意亲率麾下三百儿郎出城!”
另外一名八旗佐领阿精嘎也站了出来请命:“末将愿意亲率麾下三百儿郎出战!”
张杰麾下一名游击将军也站了出来:“末将愿意亲率麾下三千勇士出城迎敌!”
田雄的一员部将也站出来:“末将愿意率麾下三千勇士出战!”
“好!”伊尔德满意的点了下头,“准备打开望京门和永丰门!六千六百勇士兵分两路,从两门出城,绿营步兵出城后正面集中,攻击贼人在城西的大营!八旗骑兵两翼佯动,等待时机冲击破阵!破阵之后,以骑兵背后掩杀!”
范承谟终于发怒了:“伊尔德大人!您看城外!贼人大炮密密麻麻!还有一些奇怪的车辆,不知道是什么新式武器!若是贸然出城,恐怕是白白折损了勇士们的性命!我宁波城内一共只有一万五千战兵,倘若折损了六千六百,这城还怎么守?本官不仅是当地巡抚,还是皇上的御前侍卫!翰林院庶吉士,秘书院学士!本官有权阻止你们这样贸然行事!”
伊尔德虽然愤怒,可是因为范承谟的父亲是范文程的缘故,他也不敢发作,只好强忍住怒火道:“范大人,若是修好了工事,我们出城也没用了!我满洲男儿擅长野战,本来就不擅长攻城守城!若要放弃我军之长,以短击长,岂不是被动?”
“对!出城迎战!”田雄和张杰都齐声道。
而那些八旗佐领们都在摩拳擦掌,希望能够出城,用骑兵来破敌。
范承谟被他们纠缠得没办法,只好答应,让三千步兵和三百骑兵出城发起一次试探性进攻。其实他也不知道明军火器的威力,心想:若是让他们出去试一下也好!倘若贼人火力凶猛,出城军队惨败,伊尔德就不会再坚持出城了!若是贼人火力没有那么凶猛,再把后续力量投入,直接破敌,岂不是大功一桩?
布顺达和张杰手下那名游击将军担任了出城攻击的任务,两人带着三千步兵和三百骑兵,分别从城北的望京门和永丰门出城。
但伊尔德要求增加一个佐领的八旗兵,于是阿精嘎也率领他的三百骑兵准备出城。伊尔德采取了一个计谋:让绿营步兵先从望京门出城,发起进攻。等吸引住了明军火力之后,再让布顺达和阿精嘎趁机率领六百骑兵,分别从望京门和永丰门出城,奇袭明军两翼。
范承谟见伊尔德坚持要多出动三百骑兵,也没有办法制止。更何况那些出城作战的骑兵大部分是蒙古人,真正的满八旗不多,而且蒙古人在守城战中简直可以说是毫无用处,于是就一口答应下来。
“这些蒙古人出城,多半是送死了!蒙古人死了不可惜,只可惜了旗人中的五十名满八旗勇士啊!”范承谟心中暗暗道。
他早就把自己当成满人了,自己觉得地位比蒙古人还高。
明军大营,一名亲兵来禀报:“大帅!鞑子的望京门有动静!似乎鞑子想要出城!”
王新宇面露喜色:“鞑子见我军工事未成,想来趁机捞便宜的!好!既然他们出城迎战,那就让他们有来无回!”
攻城的明军人数不是很多,其实只有一万多战兵,另有辅兵五千,水师八千。但明军人数虽少,火力却十分凶猛,明军有两千炮兵,一千两脚架火铳手,也就是原来的抬枪,现在被王新宇改成了两脚架火铳,只要一人就能开火。
两千炮兵,拥有三磅炮八十门,四磅炮三十门,六磅炮十二门,一窝蜂火厢车十二辆,迅雷铳火厢车十辆,其实都是野战炮兵。
而王新宇手头的攻城炮兵还没有运到,那些拥有六十四磅臼炮和十二磅攻城加农炮的攻城炮兵要等步兵修好防御工事之后,才会从水路运输过来,架起炮攻城。
之所以野战炮兵先到,就是为了防止清军出城反击。
王新宇站在高高的哨楼上,拿起望远镜观看望京门,只见吊桥已经放了下来,城门大开,城门内,一队队绿营清军从门内冲出,迅速进入城外开阔地,正在集结之中。
“让辅兵暂停手中的活,躲在已经修好的一段工事后面!战兵结阵迎敌!”王新宇转身对亲兵下令道。
一万明军结好阵型,明军分成四个阵型,中间的阵型是空心阵,外面是燧发枪手,里面是两脚架火铳手;左右两边是炮阵,所有的大炮都在左右两翼,炮阵前面是手持冷兵器的步兵负责保护,大炮边上有迅雷铳火厢车;中间火枪手阵的后面,就是王新宇的亲兵阵,有五百骑兵,一百俄罗斯火枪骑兵和十二辆一窝蜂火厢车。
之所以布置这样的阵型,是因为大炮和迅雷铳火厢车布置在两翼,可以形成交叉火力,对目标达到最大的杀伤效果。正面的燧发枪空心阵,是在正面迎敌的。后面的亲兵阵,不仅负责保护主帅,而且负责保护一窝蜂火厢车。
对付清军的正面进攻,火炮和迅雷铳火厢车在两翼可以发挥最大火力;而一窝蜂火厢车却恰好相反,布置在正面,不仅对正面之敌有很强的杀伤力,而且能随时支援两翼,弥补两翼炮兵火力的不足,还能同其中任何一翼的炮兵形成交叉火力。
就算是清军直接用骑兵冲击两翼,王新宇也不担心。即使炮兵抵挡不住,那些机动性很强的大炮随时可以挂上骡马拖走,由后阵的一窝蜂火厢车迎头痛击清军骑兵。
“鞑子已经集结完毕,准备进攻了!”有人喊道。
明军炮阵中,一门门大炮已经装填完毕,黑洞洞的炮口对准了出城的清军。
清军距离越来越近,当绿营清军步兵进入到一里之内的时候,四磅炮和六磅炮阵地上的炮兵军官大吼:“放!”
“轰轰轰”一门门大炮吐出火光,冒起白烟。
分别布置在两翼的三十门四磅炮和十二门六磅炮依次开火,一发接一发炮弹不断的窜入清军步兵阵型中,从两翼向中间发射的炮弹形成了交叉火力,四十二枚炮弹轮番钻入清军人群中之后,翻腾起一阵阵刺眼的血花,犹如割草机,在清军方块阵型内开辟出一道道歪歪扭扭的血肉通道,炮弹所过之处,清兵惨呼连连,断肢残躯遍地都是。
城楼上,范承谟看着明军强大的炮火,只觉得自己的心口一阵阵痛楚:这些出城的兵,简直就是白送死啊!
“立即在城内组织民壮!告诉城内百姓,若是蛮子破了城,他们一个都别想活!”范承谟转身下令道。
但伊尔德却十分冷静,刚刚明军的一轮炮击虽然毙伤了三百多名清兵,但对三千多绿营步兵来说这点损失不过九牛一毛,而且明军的火炮需要装填时间。只要利用这个时间,让绿营兵顶上去,八旗骑兵就能出击了。等八旗骑兵一上,对面的蛮子还不是刀下的鱼肉!(未完待续。)